其實林晚意不喜歡冬天。

因為十幾年前的冬天，她失去雙親。

成為了孤兒。

從那之后，林晚意就一直很討厭冬天，那種冷滲透到了骨子里，不管穿多少衣服，都沒有辦法回暖。

如今，又是一場寒冬。

她跟賀司夜回來。

走在熟悉的機場，國內人熟悉的亞洲面孔，急匆匆的趕路。

國內始終都很卷，讓人窒息。

手突然被握住。

林晚意低頭，看到了賀司夜寬厚有力的手，握住了她。

修剪得趕緊的指端。

干凈白皙的手指。

跟她交握。

“想回哪里？”賀司夜問，“是回公寓，還是回賀宅？”

林晚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伯母應該做好了一桌子菜，在等你了吧？”

賀司夜勾了勾唇。

“那走吧。”

林晚意很珍惜這一段他們溫暖的母子關系。

他們這次回來，大概也知道賀司夜的目的，無非就是想帶著她去見賀母。

告訴她，她要當奶奶了。

沖沖喜吧。

賀母的神色果真好了不少，即使臥病在床，但一雙眼里，多了光彩。

“哎呀！動了！”她小心撫摸林晚意的肚子。

被胎動嚇得不輕。

她開懷大笑。

后來哭著讓他們出去，想單獨待一會。

這一晚，林晚意跟賀司夜就住在這。

她去洗澡。

賀司夜離開房間，撥出一個電話。

“明天這個日子怎么樣？”他眉眼含笑，“八字已經發給你了，你幫我算算，算出來的結果，明天我們見面再詳談。”

對方調侃，“你來真的？”

“嗯。”

“不是臨時起意吧？”

“不是。”

“喲，是誰啊，我認識嗎？”

“明天再說。”

掛斷電話之后，賀司夜正要進屋。

卻見走廊不遠處，管家站在那。

看見他的表情，賀司夜皺眉，“叔，怎么了？”

管家蹣跚而來，站在他面前。

“少爺。”

賀司夜屏住呼吸。

“少爺，老夫人大限將至了。”管家嘆氣，聲音如同老鐘，“醫院已經下了最后病危通知書，這件事，她讓我瞞著。”

賀司夜的瞳仁緊緊縮著。

前幾分鐘，他還在通知好友算日子。

可這一秒。

管家告訴他，他在不久后，要失去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

他如同被人生生撬開了頭蓋骨，疼得鉆心。

這一刻，時間過得格外緩慢。

賀司夜的表情一寸寸暗淡下去，跟肩膀一樣，往下沉了幾分。

他保持著那個姿態，半邊臉都陷入陰影里。

半響后，喑啞的聲音才輕輕傳來，“我知道了，先別聲張。”

管家早已老淚縱橫。

“少爺，為什么？”他問，“為什么你不早點跟林小姐結婚？”

“至少，老夫人能多開心兩年。”

“老夫人等不到您的孩子出生了。”

時間過去好久。

賀司夜回過神來的時候，走廊已經空蕩蕩，只吹著滲人的寒風。

背后的門，輕輕打開。

“賀司夜。”

輕輕的嗓音，在背后響起，“你為什么不進來？”

賀司夜看著一地的煙頭，緩緩踩住。

他轉過身來，面目依舊冷峻淡然，只是眼底有一片血絲。

林晚意微愣。

她怔怔的上前，“你怎么哭了？”

賀司夜嗓音微啞，“抽煙多了，煙霧熏眼睛。”

“是出什么事了嗎？”林晚意不放心。

她腦子里不斷的排查。

今晚上賀司夜哪里不對勁，會有什么事，讓他如此。

她從未見過賀司夜這樣。

賀司夜摟著她的腰肢，“太晚了，我們睡吧，明天還有事要做。”

他去洗澡。

洗去一身的煙味，眼底的悲傷也一并沖走了。

他依舊是那個強大的男人。

仿佛誰都無法擊垮。

次日跟好友吃飯。

林晚意去了一趟衛生間，好友才收起笑容，“你們八字一個都沒有合上。”

賀司夜頓了頓。

短暫的情緒變化之后，他表情淡淡的，“辛苦了。”

好友驚訝。

“所以呢，你還是要結？”

他急了，“我沒跟你開玩笑，我算過這么多，就你們倆的最沖，要是你們結婚，到時候會出大事。”

賀司夜道，“八字合上了，那是喜上加喜，合不上，也是一件喜事，為什么不結？”

好友直言，“你以前對我的職業嗤之以鼻，人生二十多年第一次聯系我，說明你很注重這一次結婚，你要是沒有半點忌諱，我不信。”

賀司夜眸色清冷。

他不愿意多說，輕描淡寫道，“你所說的只是你的揣測，我說的是什么，那什么就是真的。”

好友啞言。

賀司夜這個人，方方面面都很不錯，就是認定了的事情，雷打不動。

性子太硬了，就跟他的八字一樣。

好友衷心祝福，“一定要邀請我喝你們的喜酒。”

“嗯。”

吃過飯后，賀司夜送好友離開。

今天天氣不好。

在下雪。

冷得很。

賀司夜帶她上車，“我帶你去個地方。”

原本還以為是出去玩。

沒想到，車子一腳剎在民政局。

林晚意下了車，望著眼前碩大的高樓，腦子宕機。

半響后，她終于回過神，“賀司夜，你要干什么？”

賀司夜聲音微啞，“愿意嗎？”

林晚意的心，仿佛被狠狠揉了一把。

酸甜苦辣，混作一團。

攪著她身體里的血液。

賀司夜看著她的發絲，覆蓋上一層薄薄的白雪。

他心里柔軟了下來，在這一刻，竟然覺得是永恒。

“嫁給我吧，晚晚。”他壓低聲音，用真誠的語氣哀求她，“好嗎？”

林晚意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

她感覺到了，眼前這個男人濃烈的悲傷。

可她無力安慰，只能握緊他的手，呼出一口白霧。

“好。”

在她的內心深處，依舊渴望稀有的愛情。

所以她想賭一把。

哪怕這快樂，只是短暫的。

填寫資料，拍照，等待工作人員打上鋼印。

紅本本捏在手里，林晚意被刺了一下。

“賀司夜？”她輕聲呼喚。

“嗯？”

“我們結婚了。”

“嗯。”

可以告訴我，為什么嗎？

這個問題，幾乎要從林晚意的胸膛里跳出來。

而后，一個答案壓住了。

他想做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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