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士湊到顯示屏前的臉看著有些發青。
大概率是氣的。
譚健能理解,別說這位一手撐起實驗室的大佬了,就是他在這十年里也已經根本沒聽過這種教育打工人的話了。倒是他偶爾被自家學生氣到了,偶爾也會說一兩句類似的話,但也沒這么直白。
“那個……主任,這是那個人工智能的回復,不是喬教授本人。”譚健試圖解釋兩句,畢竟從內心深處,他還是希望能跟西林數研所進行這次合作的。
畢竟之前西林數研所的項目都成功了。
而且對方雖然說話不客氣,但好處是真的肯給。相關項目出了成果,寫的論文都不要作者署名的,只要求在論文末尾注明一些東西的出處,感謝一句就行。
這可是跟其他研究所、實驗室合作根本不敢想的好處。
“你閉嘴,我知道!”王院士呵斥了句,然后直起了身子,扭頭便走。
“不是,主任,這個合作……”
“你看著辦,我不管,章在哪你知道。”王院士抬手揮了揮,頭也不回的丟下這句,然后走出了辦公室。
瞧這事鬧的……
譚健只覺得一陣后悔,早知道他剛才就不該通知王院士過來的。
好好的合作,這么一番操作下來,硬是搞成了有了那么點喪權辱國的味道。
尤其是那句“這是給你們機會”多少大哥有點賞飯吃的味道。
著實讓人有些惱火。
不過想到今年華清的分數線跟西林工大的分數線對比,譚健又感覺有些釋然了。
那位往西林工大那兒一坐,連分數線都能提高幾十分,他們這個實驗室成立這么多年了,雖然說貢獻也做了不少,榮譽墻也掛滿了,但這不是也沒超越對面嗎?
實力為尊,實力為尊……
心里這么想著,心情也好多了,譚健快速的點開了電子合同,大概瀏覽了一遍,便打印了出來。
懶得再提意見了,趕緊把合同簽了開始干活才是正經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參與設計、制造rna電路,還真是種挑戰呢。
此時的譚健不知道還有其他兩家生物電子學或生物信息學實驗室同樣加入了這個項目,不過合同簽署完成之后,對面便根據合同要求開始要起了管理權限。
包括但不限于根據要求接入到西林數學院的科研管理系統,錄入主要參與人員的生物信息,接入聯網打卡機,在主要工作地點安裝符合合同要求規格,比如具備聲音采集跟紅外裝置的攝像頭并聯網,做項目的電腦上安裝指定軟件等等。
咋說呢……
看到這一系列需要對實驗室進行改造的目錄,譚健第一件事,就是給主任打了個電話,委婉的給出了一位副手極為認真的建議,這三天您要不就別來實驗室了,不如出去開個會,或者散散心……
主要是王院士血壓比較高,這兩天來了看到這些改動,譚健怕主任情緒跟身體撐不住。
實驗室的大人物針對這些改動可能會覺得心塞,但對于被選中的研究人員來說,心情大概是頗為雀躍的。而且越往下越雀躍。
雖然這是華清跟西林數研所的第一次合作,但整個學術界早就傳遍了,跟豆豆合作,納入到人家西林數研所的科研管理系統,是真能做到一視同仁。
誰每天做了什么事情,都是有東西可查的。
最重要的是,只要干了活,甭管是臨時工,還是研究員,大教授,都有一套評分系統,只要拿到了貢獻分,是真能用來換錢的。這筆錢童叟無欺,由人工智能豆豆直接撥付。
而且只要攢夠一百積分就能兌換,一般不會超過三分鐘就能到賬。
至于積分能兌換多少,是根據項目的重要程度算出的獎金額計算的。
除此之外,只要在一個項目中貢獻度歷史積分超過了一千,那么這個項目只要發了文章,就必須要有署名,署名原則除通訊作者外,一般是按照貢獻度高低排序。
換言之,哪怕只是一個來實驗室里幫忙的學生,只要貢獻積分超過一千,那么名字就大概率能出現在華科院認定的頂刊上。這對于踏實做事的人自然是最好的褒獎。
至于實驗室如果一意孤行,不聽安排,那自然有豆豆教會他們怎么做人。
所以即便西林那邊的要求很高,但報名新項目的熱情也很高。
不少手上還有課題的研究員都想辦法要加入到這個新的合作課題組。至于那些學生跟臨時工就更不用說了,據說這可是逆天改命的機會。
而且只要是實驗室熟手,會操作各種儀器就沒問題。
因為據說西林數研所那邊雖然不是研究這些東西的,但給出的實驗室步驟特別詳細,甚至哪怕在實驗室里犯了錯,都被及時指出來。唯一需要的就是一顆強大的心臟,因為有時候,對面給的評價不太好聽。
不過這對于在研究生而言可不是什么大問題,沒有一顆強大的心臟,早就在實驗室里呆抑郁了。
總之大家報名很踴躍,也讓譚健很傷腦筋。
終于在不影響其他課題的情況下,確定了人選,加入了豆豆給的那套科研管理系統之后,大家才發現原來不止是他們一家實驗室,國內還有另兩家實驗室也被納入了這項科研計劃,大家之間還是競爭關系。
好在大家干的活都差不多,平時行業內的會議也經常會跟對面的教授們遇到,尤其是對于南和大學的實驗室,譚健更是熟悉。因為南和大學是他本科階段的母校,他考研的時候,南和大學的生物電子學實驗室還在籌備中。
后來他考上了華清的研究生,然后一直讀博,并留在了這里。
南和大學那邊的生物電子學實驗室就他讀博期間評上的國重,他博士畢業之后還邀請他回去來著,只是那個時候譚健已經結婚,還在京城安了家,而且還在導師的推薦下,拿到了留校任教的資格,便直接婉拒了。
不過雙方的關系還是挺好的,而且當時他推薦了讀博時的師弟過去給南和大學實驗室撐場子。
現在曾經的師弟也已經是實驗室的副主任,如果再加上南和大學那邊實驗室申請到兩個國家級項目,譚健也都幫著說過話,自然兩邊關系就更鐵了。
所以看到系統里出現了南和重點生物實驗室的名字,譚健毫不猶豫的就拿出電話給自家曾經的師弟打了過去。
“周主任……”
“哎,師兄,什么主任不主任的?你還是叫我小周聽著順耳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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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那可不行,萬一讓老師聽到了,知道我還這么喊你,又得教訓我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老師都退了多久了……算了,不說這個了。打電話來是聊跟西林合作那事吧?我也在系統里看到伱們實驗室了。”
“是啊,怎么?你們也受邀參加了這個項目?”
“嗯,別提了。當時收到了那個豆豆的郵件,本來所里還說要第二天開會討論下的,結果給那邊回來個信,人家直接來個你們要是還需要次日開會討論才能出結果,那就不具備合作基礎了,說什么效率肯定達不到要求,打算換一家合作。
最后還是我跟老徐直接拍板,把這個任務接了下來。這下子擔子都壓我們身上了,要是出不了什么成果,或者捅出什么簍子,估么著就得我跟老徐擔起來……”
對面明顯開啟了瘋狂吐槽模式,譚健撇了撇嘴,也不好多說什么。
雖然對方是他曾經的師弟,但畢竟現在已經不是一個單位。而且他也清楚,南和那邊實驗室跟他們這邊情況不太一樣。
他們這邊有王院士鎮著場子,也沒誰有什么別的心思。
南和那邊的實驗室之前也是一位院士建起來的,但那位老前輩前些年因為身體原因,徹底不管事了。于是實驗室內部的情況就有些復雜了。
說好聽了,就是內部競爭關系。說不好聽……
算了,不好聽的話,譚健懶得評價。反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尤其是他師弟還屬于外來派……
“得了,你要實在干的不開心了可以回華清,我跟王老說說給你安排個位置,不過副主任你就別想了,安心當個研究員也不錯的。”
“哈哈,不至于,不至于,我這邊還可控呢。再說了,我去京城了,小敏咋辦?她也沒法去華清啊。哎……”
中年男人的確沒那么自由。
“得,不說這些了。你們那邊接的是什么項目?不會還簽了保密協議吧?”
“這倒不至于,我們需要設計一個生物微電極陣列,讓電信號跟生物信號能夠無損轉化。”
“基于rna電路的技術?”
“是啊,很有挑戰性啊,rna電路如果能夠保持穩定長時間不被降解的話,相對于dna電路來說那優勢可太多了,可以直接在細胞內通過轉錄過程產生,那理論上細胞豈不是可以連續不斷地生產新的rna電路?這技術要是能成功的話,都不需要體外培養移植了,還能一直使用。”
“看來這次西林數研所真要玩大的啊,我們接到的項目是做生物化學信號的編碼器跟解碼器,也是基于rna電路技術,加上你們的微電機陣列,西林數研所這是要進軍生物復雜計算領域了?”
“嗯,大概率是生物計算機了。不過這也符合西林數研所的一貫作風,人家不是大項目根本不做的。”
“關鍵是這種大項目人家都是自己發起的,哎……”譚健長嘆一聲道。
這大概是最讓他們這些搞科研的研究員羨慕嫉妒恨的。
不需要提前準備一堆的材料進行無數次審核,然后過三關斬六將,跟一群人競爭,去爭奪那點可憐的研究經費。
失敗了浪費時間跟精力自不必談,即便是成功了說不定也有無數眼睛盯著。
哪像西林數研所那么任性,不用國家的研究資金,想上馬什么項目,直接就能上。還能拉上一堆的實驗室給自家打下手。這大概就是科研人的終極幸福吧?
不過有一說一,西林數研所人家畢竟是喬澤個人掏的腰包,這境界譚健自覺目前他是沒達到的。
當然也可能是他的錢包厚度還沒達到。
喬澤現在可是上了福克斯排行榜的人物,而且還是世界上最年輕的科學家富豪,沒有之一。二十到三十這個年齡段既找不出成名的科學家,也找不出能隨便拿出幾十億現金成立一個科學獎項基金會的富豪。
更別提人家岳父也已經榮登福克斯富豪排行榜。雖然排名還比較靠后,但西林立橙沒有上市啊。未來如果西林立橙如果上市了的話,光憑西林正在建設中的那個材料中心未來由西林立橙負責運營,這公司未來估值大概都得萬億往上走了。
年紀輕輕就靠科技發明實現了財務自由,還在學術界成為一代宗師,剛剛還把瑞典皇家科學院按得抬不起頭,成立個科學獎項,直指替代諾貝爾獎,隨手發明個人工智能還能像教訓孫子一樣,對待他們這些科研民工……
這些事情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譚健突然覺得這輩子他似乎選錯了賽道。
也就是這個時候對面頗為興奮的聲音把他從走神中拉了回來:“師兄,你說這次我們跟西林研究所合作,如果短期內真出了成果,會不會也被邀請入選喬澤獎的候選人?喬澤獎有生物獎的啊。”
譚健怔了怔,說道:“你想的真多。做個項目就把你拉進候選人?你咋不想著上天呢?!喬澤搞這個獎項是想跟諾獎對標的,我覺得前兩年喬澤獎大概還是會選國外那些人,先把公信力做起來。”
“不是,師兄,我也不是說一定要獲獎啊,就是想上那個候選人榜單。你還沒聽說嗎?今年科學院可能對上了榜的年輕科學家有一定扶持,如果上了榜,說不定我明年申請杰青就成了呢。師兄,明年可是我最后的機會了。后年我就過45了。”
“你都已經43了啊?”譚健下意識的感慨了一句,突然想到自己比師弟大了三歲,今年已經46了,而喬澤據說今年才二十歲,卻能決定他的師弟能不能戴上帽子。
“如果只是候選人的話……”譚健本想說這個應該不難,實在不行他找人跟西林數研所那邊說說,不過想到華清跟喬澤的關系似乎不太好,突然便感覺沒了底氣,改口道:“那應該沒什么問題,只要咱們用點心把成果做出來,那個人工智能豆豆應該會給你加分的。”
“哈哈,我也是這么想的。所以我直接推進了這個課題,而且這個課題組我打算不但親自帶,而且打算直接進實驗室。想想看吧,如果咱們真做出了最先進的生物計算機,我的機會可就太大了。”
對面的師弟聽到這句鼓勵,更為興奮了,立刻說道。
只覺得意興闌珊的譚健隨口又應付了師弟幾句后,便掛了電話。
反正他也差不多弄清楚了他們這個課題的最終目標,已經達到了目的。只是知道了這些后,突然又覺得沒什么意思。
本應該很激動的,又激動不起來的感覺,很復雜。
如果譚健此時在華科院的平昌研究所,大概就能明白此時他為什么心情會如此沮喪了。
一眾大佬們此時大概比他還要惱火。
“那個人工智能,就是那個豆豆……什么情況!數據庫是怎么調教的?簡直無法無天了,竟然建議我們心里要有點數?我要有什么數啊?今天必須讓它說清楚。”
“哎呀,行了行了,老高,一大把年紀了,怎么還跟個人工智能置上氣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玩意兒又不是人。說起來咱們不也研究這東西嗎?”
“不是,就是因為我研究這東西才覺得不對。哪怕是西林那邊的人工智能也得用學習算法吧?也是大數據喂出來的吧?這不正說明了西林那邊設計人工智能的時候方向就錯了!”
“嗯……可能人家用訓練的方法不一樣呢?你也知道那個豆豆直接被放到網上了,還是個網紅來著,而且不止是在網上跟網友互動,還是人家西林工大的招生大使。這些因素加起來,可能就這個豆豆有點跑偏了。這樣,回頭我打個電話跟建高說說,讓他跟喬澤談談,是不是把這個豆豆重新調教調教……”
“哎,高教授,陳院士,都在啊,大新聞啊,西林那邊提交了一份報告,你們肯定猜不到西林數研所還藏了多少好東西。”
“嗯?啥好東西?”
“嘿,好幾樣呢,不說別的,西林那邊針對加密算法有了突破,全新的加密算法,起碼就目前的技術來說,理論上量子計算機技術成熟了,都無法破解那種。還有個什么多維空間編碼和存儲結構技術,其實就是新一代的壓縮技術,那效率,逆天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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