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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逆-第106章、靜好
更新時間:2023-10-18  作者: 茶漸濃   本書關鍵詞: 歷史 | 歷史頻道 | 秦漢三國 | 茶漸濃 | 明智屋小說 | 魏逆 | 茶漸濃 | 魏逆 
正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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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惠并不知道天子曹叡已然有了讓他卸下淮南職責、直接留在洛陽任職的打算。

如今的他在陽渠塢堡,倍感生活的歲月靜好。

此地幾乎與宜陽縣挨著,洛水被崤山與熊耳山夾在其中。

權貴之家或商隊不會選擇從這里進入關中,往來的閑人也很少,倒也顯得清幽。

且此時是夏初四月,恰是“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之時,放眼望去,那些叫不出名字的五顏六色的野花,紅的黃的藍的紫的都被織繡在郁郁草色上,微風輕輕拂過,就猶如天邊的彩霞一般蕩漾了起來,讓人的心情也隨之變得絢爛。

王元姬如今抱膝坐在山坡上。

時而看著蝴蝶蜜蜂在花叢中游弋,時而俯視一眼洛水水面上折射陽光的五彩斑斕,還會偶爾側頭用眼角的余光瞥一下,正枕著手臂躺在草地上假寐的夏侯惠。

出身高門的她,平時鮮有出門之舉。

偶爾舉家外出踏青什么的,也不會來到這樣深遠幽寂之處。

所以,她覺得這里的一切都很新奇。

不止是風景的旖旎。

這邊最早的那四十余戶徒附貧佃,家中皆曾有人給夏侯淵當過親衛部曲,或因陣亡傷退或因解甲歸田后生計難繼,故而被夏侯衡收攏安置在這里。

待遇也很好。

衣食住行與尋醫問藥什么,都是主家一手包攬的。

而且逢年過節主家也會按人頭發下賞錢,讓他們購置新衣與其他。

如若他們家中有婚娶葬喪抑或者是弄璋弄瓦什么的,主家還會給與一些錢財讓他們操辦。

最重要的是,如若遇到了顆粒無收的災荒之年,外面的大多數主家都是會坐視徒附們賣兒鬻女或者啃樹皮吃草根,而夏侯家則是是拿出庫存讓他們活下去。

而數年前他們被劃分給夏侯惠后,家中小兒還有了受蒙學或者習弓馬的機會。其中,如果一些小兒是個優秀苗子的話,孫叔還會依著夏侯惠的吩咐出資培養,讓這些小兒日后能學有所成去掙個前程。

可以說,他們給夏侯惠當徒附佃戶的生活,要比給魏國當黎庶過得幸福多了。

故而他們也很感恩。

作為女君的王元姬,在第一天到來陽渠塢堡時,什么都沒有作的時候就感受到了這些徒附佃戶發自肺腑的敬意與愛戴。

這種猶如世外桃源的生活氛圍,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所以她也覺得,夏侯惠幾乎將錢財悉數散出去的做法挺好的。

就在她來到塢堡的當天晚上,夏侯惠就把這邊的收支狀況悉數給她說了。

也讓她知道了,夏侯惠讓孫叔每歲從塢堡拿出一部分固定收入,去幫持救助一些生計難繼但沒有被收為徒附佃戶的夏侯淵舊部。

用夏侯惠的話語來說,他是想為先父盡一份心意。

因為如果夏侯淵沒有死難在漢中的話,那也肯定會將這些沒有收為徒附的舊部家小安置妥當。比如給舊部的后人安排個亭長之類的職務,或者讓他們桑梓所在的縣府畫出足夠的田畝,令他們溫飽無憂。

順著這個話頭,夏侯惠還提及了與王基結交之事。

他想造紙。

讓家中有個可營收的產業。

正好陽渠西端塢堡這邊的田畝,有十余頃都是桑麻坡田,若僅是作養蠶織布之用徒附佃戶們也忙不過來。

且他還信誓旦旦的聲稱,待他將紙張造出來了,還可以錄上她阿父王肅注釋的書傳制作成冊,售賣或者贈送給他人,好讓更多人接受與認可她阿父的學說。

對此,王元姬聽罷自是笑靨如花的謝過。

雖然在她看來夏侯惠應是不會成功的。

生長在詩書傳家的她,哪能不知道,不管權貴還是世家皆對極容易損壞的紙張不喜?焉能將極為珍貴的經義注釋抄錄在不易保存的紙張上?

但她沒有給夏侯惠的熱情澆冷水。

畢竟二人才剛剛成親呢,他就想著為王家做些什么了,這份心意很難得不是嗎?

另一個理由,則是書傳經義乃現成的。

在她的嫁妝之中,除去夏侯衡假王家之名給予的洛陽城西小宅不算,她家中只是給予了些許財帛細軟,但送過來了許多王肅親自注釋的經書。

皆是在天子曹叡指婚后,王肅授意她親自抄錄的。

這也是與世家聯姻的好處。

不僅能得到廟堂之上的人脈幫持,還能獲得詩書傳家的底蘊。

所以,夏侯惠若想抄錄書傳經義注釋在紙張上制作成冊,也不會去叨擾到她阿父王肅,就讓他隨意折騰吧。

當然了,這些都不是她覺得這邊生活很靜好的主要原因。

而是關乎夏侯惠的為人。

在成親之前她就曾擔憂過,素有剛直之譽的夏侯惠在生活中會不會嚴厲刻板、難以相處。

爾今看來卻是她多心了。

成親后相處了近一個月的時間,讓她發現自己夫君的品行與流傳在朝野市井中的評價完全不一樣。

幾乎是判若兩人。

或許,是居家與在職署公不同的關系罷。

她的夫君一點都不嚴厲剛愎,相反,很是平易近人。

不僅不曾呵斥過家中的仆婢雜役或者徒附佃戶,偶爾還會心血來潮親自給這邊的小兒教字書或者武藝。

還有,身為功勛權貴之后、生來錦衣玉食的他竟是通廚藝。

一點都沒有如其他士人一般講究“君子遠庖廚”的迂腐,隔三差五就自己動手炙豕肉、悶羊肋或犬肉什么的,以自娛樂。

由此可見,他還真不是酒肆閑人們口口相傳的模樣。

對了,她也喝到他泡的茶了。

有一日的午后閑情,她打算煮茶自飲讀書傳打發時間之際,夏侯惠也剛好督促徒附學習青州東萊匠人的造紙技藝罷歸,看到她想煮茶時,便也想起了成親當日的話語,當即就興趣勃勃的給她演示泡茶而飲。

乃是取泉水煮沸,掰出一小塊茶磚直接泡著,待茶葉皆舒展泡開了便濾出湯水而飲。

嗯,很是難喝。

又苦又澀,還夾著一種草味。

就跟一些歷經過饑饉之年的人,所描述的那種啃樹皮嚼草根的味道一樣。

原本滿懷期待的她,只略微品嘗了一小口,便將陶碗放在案幾上了。

就猶如夏侯惠當時在她家中后堂吃茶一樣,覺得這種味道不應該人間有,更不應該冠以吃茶的雅事之名。

而夏侯惠的表現也令人忍俊不禁。

他親自泡出來的茶,在剛入口的時候就吐掉了,且還是帶著滿臉的錯愕。

也讓王元姬眉目彎彎。

合著,他所聲稱的“泡”茶而“飲”,竟是沒有實踐過。

“我知曉了,是這茶磚炮制得不對!”

錯愕了片刻之后,他似是陡然想起了什么,然后恍然大悟的作出了這樣的解釋。

王元姬自是不信的。

這些茶餅可是她從家中帶過來的。

也是京師洛陽之中作價最高、品質最好的茶餅!

若是連這些茶餅的炮制工藝都不對,那世間還有能吃的茶湯嗎?

當然了,她也沒有反駁。

更沒有揭穿夏侯惠的強詞奪理。

而是努力抑制著臉上的笑意,順著他的話頭說,“哦,原來是這樣,或許是茶餅炮制不好的緣由.”

呵呵他說不對就不對吧。

沒必要較真。

且他滿臉要強的表情,是真的很有趣啊

對于她違心的附和,夏侯惠當然也能看得出來。

然后,就讓孫叔尋個時間從他處移植幾棵茶樹來此地山坡上種植,讓他日后有機會了要親自炮制茶葉,信誓旦旦的要給王元姬證明,茶泡而飲才是正確的,而加諸多佐料煮出來的茶湯不對

那時的王元姬聽了,再也憋不住,當場笑得花枝亂顫。

好不容易才收起了笑意,努力做出很誠懇的神情說自己是相信夏侯惠的、覺得自己的夫君一定能做得到的,然后看著夏侯惠滿臉郁悶悲憤的表情,再次笑得不能自已。

諸如此類的歡笑瑣碎之事還有許多。

皆是王元姬在原先凡事都講究禮儀、規矩很多的王府不曾感受到的。

所以,有時候她也在想,如若往后余生的生活可以一直這樣夫唱妻和,既可以一起探討書傳也不乏插科打諢的樂趣;不需要高官厚祿,不在乎世間的汲汲營營,他與她就在清凈無染的這邊塢堡生兒育女、耕讀傳家,那該多好啊

只不過,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作為枕邊人,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有一顆建功立業的雄心。

近個月的時間里,他猶如不理世事、不問功名的隱士般靜享著歲月安好,但置宅在洛陽城外邑落的孫婁每每三日便歸來將廟堂動態稟報之事中,就讓王元姬知道夏侯惠對仕途一直都汲汲營營。

且偶爾她也會發現,夏侯惠在書房中獨處的時候,總會蹙眉闔目沉浸在自我思緒中。

以致她都進入書房了他都沒有發現。

雖說她推門的力度很輕,進來腳步也很緩,但身為警惕心很強的軍中將率,夏侯惠如若不是陷入了沉思怎么可能沒有發覺呢?

所以她隱隱有一種感覺,似是自己的夫君在綢繆著什么又或者說是在憂慮著什么。

只是他沒有說,也在小心翼翼的隱藏著。

讓她也不好過問。

或許,是他不想讓她卷入權勢的詭譎中罷。

就如他在塢堡的這段時間里,就不曾與她說過仕途之上的事。

但愿一切皆如他意罷。

我能做的,是好生顧看好家中,免得他還要分身操心瑣碎之事。

抱膝而坐目光追逐著一只蝴蝶的王元姬,把頭輕輕側著枕在膝頭上,看著身側似是已然在草地上睡著的夏侯惠,心中還如此作著念頭。

四月下旬了。

告假了兩個月、必須趕在仲夏五月初日抵達淮南的夏侯惠,再過兩日就要啟程前往壽春了。

她是有心理準備的。

但心有不舍,那也是必然的。

尤其是依著先前的聽聞,她的夫君似是猶喜貪功弄險。

因而她也很期待著,天子曹叡能盡早罷了他在淮南的職責,讓他歸來洛陽當安安穩穩的中堅將軍。

這事情夏侯惠也提及過。

以他的估算,應是還要在淮南壽春那邊任職二年的時間罷。

理由是什么沒有說。

王元姬就知道,那天孫婁剛好歸來塢堡告知,在淮南充任夏侯惠副職的曹纂被天子曹叡授予兼領安豐太守之職了。

二年的時光不短,但也不算久。

就是在此期間,以他汲汲功名的性格,應該不會再告假歸來了吧?

似是聽聞,他此番歸來完婚,還是阿父隱晦催促了一聲的呢!

山風徐徐,讓遍地野花得意的招搖著五彩斑斕,也輕輕撥弄著王元姬的發絲與衣角,卻帶不走她心頭上淡淡的憂慮。

“家主!女君!”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被一記高聲叫喚打斷了思緒。

昂頭一看,卻見風塵仆仆的孫婁站在十余步外,保持著躬身作揖的姿勢。

也讓她心頭上微微一驚。

每每三日孫婁才會歸來陽渠西端塢堡一次,但他昨日才歸來過,今日還未到晌午又回來了,可見此中必然有急切之事。

“發生了什么事?”

入夜后比較操勞的、趁著無事淺淺打了個盹的夏侯惠,此時也聞聲而起。招呼王元姬歸去塢堡的時候,還對孫婁問了句。

“回家主,是七郎的口信。”

亦步亦趨在后的孫婁,壓低了聲音很恭敬的回道,“今日巳時未到,天子便罷了諸多近臣的伴駕。而七郎出宮后急匆匆來尋我,讓我立即趕回來轉告家主,并州那邊出事了。”

并州?

難道是鮮卑軻比能寇邊了?

還是田豫或畢軌在并州做了出格的事情,讓朝中公卿尋到了把柄,群起勸說天子暫緩經營并州雁北之事?

夏侯惠腳步略微頓了,才繼續往前走,但速度卻是略微加快了些。

“義權有無提及,并州出了什么事?”

“沒有。七郎只是讓我回來轉告家主,說他今夜在城外小宅中等家主會面。”

竟是不說,看來此事還不小啊

夏侯惠心中暗道了聲。

然后側頭想對王元姬說一聲,卻被一直側昂頭看著他的她給搶了先,“夫君自去,我與家中皆無需掛念。”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