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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話事人-173 施主若是聽不懂大乘佛法,貧僧也略懂一些拳腳
更新時間:2024-03-07  作者: 憂郁笑笑生   本書關鍵詞: 歷史 | 歷史頻道 | 清史民國 | 憂郁笑笑生 | 明智屋小說 | 大清話事人 | 憂郁笑笑生 | 大清話事人 
正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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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軍務,大約是沒毛病的。

相當緊急,就好比錢塘江大潮,來時如怒馬奔騰,退去一片狼藉,一瀉千里。

現場辦公,突出的是主公的勤政!

半個時辰后,

李郁離開,撣撣袍子上的土,詢問賈笑真:

“本月的宣傳重點是什么?”

“如果不給清廷上繳錢糧,江南人人都能吃白米飯。”

“好。”

“主公有什么指示嗎?”

“多從地域之爭入手,有爭議就有矛盾,有矛盾就好動手。江蘇人很吃這一套。”

“主公真乃天人也。”

打發了這個不正經書生,李郁令親衛去傳蘇十八。

蘇十八在靶場訓練,趕到這里還需要點時間。

于是,這段空閑就留給范京了。

他匯報了吳縣的一些情況,主要是府庫儲量和武裝力量的摻沙子。

“衙役的三成、民壯弓手的五成、巡檢司的四成,都是咱們的人手。嗯,老范,你做的不錯。”

“黎縣尊如今放手了,不過他那一份分潤真不輕,尋常的知府都拿不到。”

“不要心疼,能用錢的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說到這里,范京突然想起一個人:

“主公,王縣丞是個隱患。最近他雖然不再公然和我們作對了,可是卻像兩條平行線,一直保持著距離。我怕”

李郁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我來安排,讓他死于鎮壓民亂,給他的家眷掙一份撫恤金。”

遠遠的,蘇十八的身影出現了。

李郁笑道:

“這是一匹桀驁的西北獨狼,養不熟的。”

“主公慧眼如炬。”

范京突然有些明白了,剛才的緊急疏散并不全然荒唐。

在那么一瞬間,他心生遺憾。

在吳縣當典史,不如一直坐鎮西山島,更能鞏固和主公的私人關系。

不過轉念一想,杜仁也被外放了,心里就平衡多了。

“標下蘇十八,拜見主公。萬歲,萬歲,萬萬歲。”

蘇十八這段時間見識到了李家軍的實力,大為震驚,羨慕嫉妒。

自然也明白了李郁的真實目的,是造反!

所以,他干脆來了個雙膝跪地,磕頭山呼萬歲。

誰說西北漢子桀驁不馴,只會站著死的。

至少蘇十八不是,他靈活的很。

李郁一言不發,沉默了許久。

他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大清朝百姓雖然愚昧怯弱之人很多,可桀驁膽大之人也不少。

還是那句話,基數太大了!

哪怕是百分之一,絕對值都是個巨大的數字。

沉默,就是施加壓力。

蘇十八的后背開始冒汗,終于聽到了一句:

“起來說話。”

他滿心歡喜,坐在了地上。

“蘇家堡的血仇,我是支持你報的。但蘭州距離千山萬水,實力相差懸殊”

蘇十八默然,他知道這是實情。

王亶望在甘肅做布政使,不知猴年馬月才有機會。

李郁觀察著他的眼神變幻,輕輕說了一句:

“不過,王亶望就快要調任浙江巡撫了。”

“真,真的嗎?”

“朝廷的邸報,在我面前沒有秘密。”

蘇十八大喜,又是兩個響頭,額頭隱隱滲血。

“求主公給我復仇的機會。”

“快了,不過你先去辦幾件事,證明一下我沒看走眼。”

“屬下若辦不好,就提頭來見。”

李郁看著范京,示意這貨接下來交給伱了。

“小蘇啊,跟我走吧。”

坐船離開西山島時,蘇十八驚鴻一瞥,瞅見了“太湖幽靈號”。

正在船塢進行改裝,增加火力密度。

密密麻麻的火炮,讓他看傻眼了。

“這,這”

“噓。”范京神秘兮兮。

“明白,我明白。”

“主公很寵愛你那位義妹,這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給你機會,你要珍惜。”

“謝謝主公,謝謝范大人。”

在這一刻,蘇十八的心才真正放了下來。

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天真書生,而是出身于蘭州府豪強,槍棒騎射讀書都有涉足。

天上掉餡餅,陌生大哥天使投資的事,普通人或許會信。

他是絕對不會信的。

作為豪強,良心道義都是放在秤上賣的。

有良,就沒法強。

有心,就沒法豪!

如果沒有蘇卿憐的枕頭風、還有王亶望即將調任杭州,雙重利好,邏輯上講得通。

他一離開西山島,就會考慮逃亡。

命,寧可把握在自己手里,也不要交到別人手上。

但目前看來,最優選擇是先蟄伏一段時間,攢點家底,再脫離李家軍序列。

“小蘇,你在想什么呢?”

“哦哦,誰不說咱太湖美,我在欣賞。”

范京也作勢,趴在船舷介紹起了湖景。

在吳縣當典史的這段時間,他的見識突飛猛進。

了解了不同階層的不同心態、邏輯。

也學會了如何駕馭屬下,聰明的、不太聰明的,忠誠的、不太忠誠的,有才的、不太有才的。

回家后,也時常對夫人講起。

夫人畢竟是世家女,家學深厚,對這些拿捏人心的事有很深的研究。

范京對于如何做上司,如何做下屬很快就有了更深的領悟。

哎,大清,哎,糟粕,哎,真香!

如今的一府九縣,各路蟊賊如同過江之鯽,此起彼伏。

這就是江南綠營被打殘的結果,威懾消失了。

汛兵、巡檢是不愿意打仗的,都縮著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胡游擊,和黃守備最近很吃香!

二人分別率領城守營、平望營,四處出擊剿匪。

但官紳們都認為胡游擊打仗是勇猛的。

身為游擊將軍,卻甩掉官袍,繞起辮子,光著膀子舉著大刀片,沖鋒在前。

緊隨他的幾十精銳,也是如此作派。

赤膊豬突,主打一個勇猛!

大清朝不論官民,就吃這一套。

這么一沖,蟊賊立馬崩潰,丟下幾具尸體,其余作鳥獸散。

胡游擊從不追擊,返回后穿好官袍,在眾人面前擦拭帶血的佩刀,無他,要餉!

士紳們不敢不湊銀子,否則下次再遇到蟊賊作亂,這位猛將就不來了。

城守營的弟兄們那是明碼報價,絕不含糊。

奔波作戰了8個地方,人卻是長膘了。

平望營就混的差多了,士紳們的評價是“下勇”。

黃四在東山團練參觀了一段時間,學的是正經的軍陣。

他剿賊,無論對方是十幾人還是上百人。

都是先整隊形,盾兵在前,長矛兵緊隨其后。

兵丁們人挨著人,肩并著肩,在鼓號聲中齊頭并進。

弓箭手和鳥槍手則是在兩翼提供火力。

士紳們見了,直搖頭,說這是烏龜殼打法。

即使有一次,平望營將一股慌不擇路的蟊賊趕進了池塘,幾乎剿殺殆盡。

士紳們也認為,平望營不行!

在府衙,邀請城守營作戰一次的開拔銀子是500兩,平望營只值200兩。

士紳們寧可邀請身價更貴的城守營,也不太看得上平望營。

胡之晃得意洋洋,悄悄點撥黃四:“咱也是演員,戰鼓一敲,這就算是扮上了,扮相最重要,一定要霸氣,符合他們對于關二爺張三爺的想象。”

黃四惱火,搖頭像撥浪鼓。

他拒絕學習城守營的先進經驗,依舊是呆板的烏龜陣。

這是一個正經人最后的倔強。

劉千將這事當作笑話,講給李郁聽。

李郁也笑出了眼淚,這很大清。

實際上也不該嘲笑大清,再過幾百年也是如此。

有錢人挑選保鏢,優先選擇那些人高馬大,看著就威武的,如果是黑色的,金發的就更棒了,自帶buff。

而身高不夠,噸位不夠的,再能打也不要。

荒誕嗎?倒也不完全是!

有錢人不是生活在索馬里,所缺少的不是真正的安全,而是心理上的“安全感”。

這一點,李郁想得通,但是他不會說出來。

相反,他還要勉勵一下黃四。

令人送去了2柄新打造的燧發火銃。

平望營實際上也姓李了,提純過了。

福康安東征的時候,從平望營調走了200人,都死在了戰場上。

之后再次募齊了兵源,都是自己人。

畢竟還領著朝廷的餉銀,若是人手一把燧發槍就太過分了。

大刀片,紅纓槍,才像個綠營兵!

黃四只能苦練軍陣配合,長矛陣、盾陣、配合少數遠程兵種,倒是和東山團練類似。

上方山,一場盛大的超度法事正在進行中。

寒園寺有資格穿袈裟的和尚都來了,個個手持法器,高唱佛號。

祭奠最近戰死的李家軍弟兄們!

人,到底有沒有下一世,說不好。

但是,活人都看著呢,可以增加凝聚力。

“李施主心善虔誠,我佛會保佑你的。”監寺智空小聲說道。

“勞煩大師了。”李郁也虔誠的雙手合十。

“一會貧僧會請住持過來。”

“如此甚好。”

這一場法事,花費不菲。

主要是李郁提出了一個要求,在寒園寺佛塔內,懸掛死亡弟兄的名諱。

名諱就寫在一張小小的金箔紙上,以示紀念。

監寺智空未加思索就答應了,一舉兩得的事。

施主愿意花錢,寺里可以賺錢,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佛號悠揚,法器錚鳴。

李郁突然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好和尚,雙手合十向自己致敬。

“李施主好,貧僧滅空。”

“大師請移步,我們聊聊?”

滅空的身材高大,眼神平靜,寡言少語。

山腰平臺,視野開闊。

沉默許久后,李郁才打破了安靜:

“大師,你看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滅空瞅了一眼,語調淡定:

“施主若是想做好人,那就是好人。想做壞人,那就是壞人。”

身后按刀站立的親衛隊長李小五差點笑場。

禿驢,你能辯的很嘛。

“大師,什么樣的是好人?什么樣的是壞人?”

滅空搖搖頭,很真誠的說道:

“貧僧覺得,沒有標準。”

李郁眼睛發亮,盯著他問道:

“在下有一些困惑,請大師解惑?”

“請講。”

“貞婦失守,不如名姬從良,公平否?”

滅空語調如常:

“這是因為世人對她們的期待不同,故而評價不同。”

“可否理解為,世人對好人的期待過高,對壞人的期待很低?”

“可以。”

“那如此說來,豈不是做好人吃虧?”

李郁的步步緊逼,終于讓滅空有些詫異。

他猶豫了一下,回答道:

“施主你有些極端了。”

“大師,《涅槃經》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認可嗎?”

滅空的手微微顫抖,但還是堅定的點點頭。

“好人成佛需歷經九九八十一難,壞人成佛只需要放下屠刀就行了。大師,這樣真的好嗎?”

見滅空痛苦的哆嗦,李郁繼續追問:

“一個壞事做盡的惡人,偶然做了一件好事,眾人就刮目相看,直呼浪子回頭金不換。而一個從不做壞事的好人,做錯了一件事,就被千夫所指,打翻了再踩上一只腳,抨擊為偽君子。大師,荒唐否?”

滅空失態了,顫抖說道:

“施主,別罵了,別罵了。”

一番交鋒,滅空大師終于崩潰了。

李郁已經有數了,卻也不想點破。

倆人站在山腰,不再閑聊,沉默許久后。

“我想請教大師,如今世道做好人容易?還是做壞人容易?”

滅空這才睜開了眼睛,撥著手中念珠,嘆了一口氣:

“做壞人容易,做好人很難。”

“為何?”

“做好人既要注意方式方法,又要扛揍,還要懂法,懂人性,家里最好還有點錢。”

“那做壞人呢?”

“只需殺人放火即可。”

一旁按劍靜候的李小五,聽的目瞪口呆。

這禿驢,到底在說啥?

很熟悉的感覺!

李郁則是默默的點點頭:

“我明白了。可否多問一句,做壞人能得利,做好人又能得到什么?”

滅空很認真的回答道:

“快樂!俯視眾生的快樂!”

在大清朝,有一種神奇的現象。

在好人身上挖掘壞事,在壞人身上挖掘好事!

如果肉眼挖掘不出來,就上顯微鏡,總能發現污點(閃光點)!

這一套打法,御用文人最擅長。

根據朝廷的需要,去重新定義一個人。

有的放矢、局部替代全部的宣傳,就足夠迷惑大部分人的心智。

李郁認為,打破觀念的桎梏很重要。

英雄就是英雄,而不是什么德行有虧的英雄。

惡人就是惡人,而不是什么有孝心、講規矩的惡人。

不知道是誰打造的這根“評價“鎖鏈,誰不聽話就給套一根。

然后,旁觀者就跟著扔爛菜葉子,臭雞蛋。

李郁做事,亦正亦邪,爭議頗多。

若是事事都束手束腳,只怕是一事無成。

若是將來,有人非要拿這個“鎖鏈”來套自己,稱量自己的品德。

他一定會選擇物理辯論。

用1兩重的鉛彈,直接打啞喋喋不休的人形喇叭。

滅空雙手合十,突然吐出一句:

“施主有慧根,佛緣深厚。”

說到這里,李郁突然想起一件事。

1月前,京杭大運河里撈出來3具尸體,溺水死亡,無傷痕。

仵作判斷這些人是喝醉了腳下一滑,滑過了1丈高的河堤,掉進了運河。

而此3人,生前都是在吳縣經營雞毛房的,住一晚收費20文。

寒園寺募集善款后,一口氣建了5間雞毛房,收費僅1文。有時候,甚至還允許乞丐流民掛賬。

俗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因為這事,同行們多次打上山門,辱罵威脅,甚至點火燒過一間雞毛房。

衙門里不愿過問此類糾紛,只是兩不相幫。

李郁猜測,就是眼前這個慈眉善目的好和尚做的。

于是詢問道:

“大師,若是有惡人騷擾山門,你會如何做?”

“貧僧會先給他們講一講大乘佛法。”

“若是不聽呢?”

“那貧僧也略懂一些拳腳。”

李郁聽了,肅然起敬,覺得這和尚已經參透了人間真諦。

傍晚,

法事結束后,滅空前來道別。

李郁忍不住問了一句:“大師,天色這么黑,你想普度眾生,有可能嗎?”

“貧僧想試試。”

這一瞬間,滅空笑了,李郁也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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