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四十四年，三月初三。

午時兩刻。

情報署完成了所有準備工作

直接參與刺殺行動的人手共計66人，掩護人員13人。

“諸位弟兄，干。”

“干。”

劉千領頭喝光碗里酒水。

眾人有樣學樣，一口悶干。倒是沒人摔碗，動靜太大

望著那一雙雙激動、嗜血的眼睛，

劉千拱手道：

“此次行動，凡參與者無論官職高低，皆賞白銀1000兩。”

“立功者翻倍，殉國者也翻倍。”

“聽清楚了？”

“清楚。”

劉千指著腳下的木箱：

“每人領一個，若事不可為，各位自行了斷。”

“干咱這行，對敵人不能手軟，對自己更不能手軟。相比受刑，死亡反而是一種解脫。”

“遵命。”

小竹筒內是砒霜，以蠟封封口。

對于任何一位特工來說，死亡并不陌生。

眾人分散離開，按照預先部署各自就位，等待動手。

酒樓冷清了下來。

劉千走到后院，見到了6個已完工的木架，但角度和方向各不同。

于是問道：

“高高低低，有什么說法嗎？”

“確保覆蓋范圍更廣。”

“可惜了，就40枚火箭彈。若是400枚，1000枚一起落下，紫禁城會是個什么模樣？”

炮手恭敬答道：

“以下官的經驗，2000枚火箭彈可以將紫禁城化為灰燼。”

劉千哈哈大笑，收斂笑容后叮囑：

“你可不能出紕漏。你這里火箭彈升空，其余刺殺小組才會跟著行動。你是整個計劃的第一環節！”

“遵命。”

這名來自陸軍部的借調炮手是準尉軍銜。

來之前，他得到了明確承諾。

保證大部分火箭彈落入皇城，且活著回到蘇州府，立即升任陸軍部兵器署署長，賞宅子一座。

巡視完畢，劉千悄然離開。

回到位于內城鑲白旗居住區域的出租屋，將所有紙張全部丟進灶膛燒毀。

之后，

又將自己用過的被褥、衣物、杯子也一并投入火中。

確保干凈后，他才坐下來。

開始吃東西。

各種耐饑餓，耐消化的高能量食物，攝入了大量的豬油和紅糖

吃完之后檢查防身武器。

精致的小手銃2把，精鋼匕首1把，鋒利的夾指薄刀片，火折子、金瘡藥、散碎金銀若干、以及豬油糖糕2塊。

情報站站長蔣天木，站在一旁默默看著。

突然來了一句：

“署長，不如您先撤出城吧？”

“不行，弟兄們在前面玩命，我這個署長怎么好先撤？”

戌時。

暮鼓再次響起。

聽到鼓聲后，四九城就會陸續關閉城門。

一般是紫禁城先關，然后是皇城，然后是內城，最后是外城。

同樣，

寅時四刻之后，晨鼓響起。

開啟城門的順序也是一樣。

四九城是一個恪守規矩的地方，容不得一絲混亂。

劉千再次吃了些東西，然后開始仔細的易容化妝。

通過一些手段改變膚色，拉低眼角，眉毛加粗。

情報署一直在想辦法搜索相關的江湖異能人士填補缺憾，例如制作人皮面具的手藝。

“諸位，保重。”

“保重。”

蔣天木心思復雜，稍后才離開。

這一次，他麾下的情報站不直接參與刺殺，僅僅負責掩護。

要讓四九城處處起火。

給署長和弟兄們提供渾水摸魚，夾雜在老百姓當中逃出城的機會。

寅時三刻，午門外。

陸續有大臣趕到，熱鬧無比。

大人們走下馬車，互相寒暄，同時抱怨天氣太冷。

旁邊，

靠墻跟的一排早餐攤子冒著熱氣。

一眾紅纓帽也顧不得什么檔次，熟練地坐到早餐攤子旁，呼掌柜的來點熱乎的。

不遠處，

侍衛親軍肅立在崗上，熟視無睹。

午門外天天如此。

今日格外擁擠，甚至塞車。

因為今日的擴大朝會，在京4品以上所有官員都參加，還包括了蒙古王公們。

劉千也來了。

打扮中規中矩，瓜皮帽，黑綢襖，其貌不揚，腰板微弓。

這個扮相，是京城里大宅門管家的常見形象。

他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東張西望，活脫脫就是一個有事臨時尋找自家主子的管家。

遵循千門嚴訓，賊不走空。

沒一會，他袖管里就多了個幾個腰牌。

擠到一小攤前，

笑道：

“這天齁冷，掌柜的來碗豆汁兒，再配倆焦圈、油條、豆腐腦。”

“好嘞。”

掌柜的很忙。

劉千趕緊說：

“我自己來，您忙您的。”

“謝謝爺。”

掌柜的只當是遇到一個好說話的宅門管家，自顧自的繼續捏油條，扔進油鍋。

劉千手速飛快，給自己舀了一碗豆汁，一碗豆腐腦

勺子一起一落，

袖管里，3兩藥粉就落入了木桶里。

這種陰暗的光線，這種無序的喧囂，簡直就是小偷的福音。

說起來，

四九城的千門子弟多的很，但誰也不敢到這地方來創業。

據說，

50年前有人這么干過。

然后，

感覺受到了莫大羞辱的刑部尚書親自部署，刑部捕快全體出動，將全城的賊巢都撈了一遍。

刑部大堂上，

板子、夾棍，當場打死幾十個，其余的全部流放寧古塔

3年之后，

四九城新一代的千門首領們鄭重立下規矩，各幫從業之弟子，凡敢涉衙門官眷者，剁手綁石，沉入永定河。

“這位爺，您的油條焦圈。”

“小的再送您一疊小咸菜，切的碎碎的。”

“得嘞。”

劉千口音有些怪。

掌柜的也沒覺得奇怪，京城里南方籍貫的官員不在少數。宅門，肯定用老鄉。

劉千余光四處掃射，漫不經心的端起豆汁喝了一口。

若不是任務在身，他必定要罵娘。

合著這幫擺攤的天天都在反清吶，給帝國最尊貴的大臣們灌餿豆汁。

再看旁邊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大人端著碗，溜邊喝的那叫一個香，都快趕上品茶了。

卯時前1刻，

午門的鐘聲響起。

劉千立馬低頭，逆流離開。

此時，向北走的都是紅纓帽，向南走的都是瓜皮帽。

他腳步飛快，火速離開現場。

沒多會，

剛剛步入午門的大臣當中就有人撐不住了。

慈眉善目的欽天監監正，痛苦低聲道：

“哎喲喂，肚子疼。不會是小販的食物不干凈吧？”

旁邊的翰林學士紀昀，

搖頭：

“不能夠。午門外的這幫小販知道輕重，而且天冷，食物不容易變質。”

掉入豆汁木桶的那些藥粉，是砒霜、朱砂、白附子、毒蘑菇，按照比例調的。

劉千考慮到發作時間需要盡量往后延長，所以減少了砒霜的量，增加了朱砂的量。

朱砂里面含有大量的汞。

劇毒，但毒性滯后。

卯時1刻。

大臣們不緊不慢抵達太和殿。

侍衛按刀肅立，殿內燈火通明。

秦駟拎著響鞭，在殿前狠狠的甩了幾個鞭花。

然后大聲喊道：

“百官，上朝。”

大臣們魚貫而入，但是欽天監監正已經出現了明顯中毒跡象。

挪步艱難，腦袋眩暈，腹部灼燒。

撲通，栽倒了。

秦駟一愣，隨即指揮侍衛先把人弄走。

負責糾察百官的御史趕緊記錄了一筆，監正，殿前失儀，重罪，起碼交納3000兩議罪銀。

否則，過不了這關。

恰好，

紀昀也一個踉蹌，又失儀了。

御史大喜，寫不完，根本寫不完。

都察院和戶部達成了協議，御史彈劾，可拿議罪銀提成。

默認百分之五。

其中，百分之二歸左都御史，百分之二歸御史個人，其余百分之一作為院里經費。

御史瞪大了眼睛，喜滋滋望著進殿的同僚。

他詫異的發現有很多人走路步伐踉蹌。陡然，一股不祥的預感從腳底板升到腦門。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

乾隆俯視殿內，拋出了一個大議題——召民歸旗。

前些年朝廷將大批漢八旗強制出旗為民。

但是兵部尚書何國宗上書，告訴乾隆，被裁撤的都是精銳，留下的才是飯桶。

乾隆瞬間就信了。

因為，我大清的混賬王王八蛋們做事一向如此。

何國宗的聲音回蕩在殿內：

“出旗的漢軍旗人，公忠體國，精于火器。若能重回旗籍，他們必定感激涕零，為大清效力。”

殿內一片嗡嗡。

突然，

天空傳來奇怪的嘯聲。

乾隆皺眉：

“何處喧”

話音未落，巨大的爆炸聲響起。

“護駕，護駕。”

太和殿內外大亂。

黃馬褂侍衛要沖進來，大臣們要往外跑。

乾隆望著亂糟糟的現場，

憤怒大吼：

“不要慌，不要亂。”

“全城搜捕刺客，朕要挨個活剮了他們。”

東安門大街，第1輪火箭彈發射完畢，第2輪火箭已經上了木架。

點燃后，

咻咻咻，拖著尾焰飛上天空，落入皇城炸開。

落點飄忽，

東華門挨了一發，午門那邊也挨了一發。

文華殿區域，燃起了大火。

乾隆在侍衛們的簇擁下逃出太和殿，一抬頭恰好見到那壯觀的一幕。

一發火不明玩意帶著尾焰，朝著自己而來。

帝心一愣：

東、東風夜放花千樹？

所有人的血液都凝固了。

眾目睽睽，望著這枚火箭彈又突然改變了軌跡，一頭扎向奉先殿。

轟，騰起黑煙。

逆子，果然是逆子啊，天打雷劈啊。

一侍衛揪著袖子：

“皇上快走。”

然而乾隆好似受了極大的刺激，抬著頭，反復念叨著：

“神風，神風。朕有天佑。”

侍衛們一咬牙，也顧不得什么君臣禮儀了，扛起乾隆就往西邊跑。

襲擊是從東邊過來的。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玩意，但是往反方向跑肯定正確。

于此同時，

熬了一夜的4處刺殺小組見到火箭騰空，齊齊發起行動。

他們駕著馬車沖出臨時租賃的屋子，沖向預定目標。

熟悉的路線，熟悉的府邸。

皇十一子，成郡王永瑆府邸。

砸門。

砰砰砰

門子不知所措，打開大門，反正門房里還有4名護衛。

“大膽，這是郡王府。爾等何人，膽”

領頭敲門之人單膝跪地：

“紫禁城宮遇襲，嘉親王被當場炸死，皇上重傷，下旨速召王爺入宮。”

門子傻了

領頭之人一把揪住門子的衣領，低聲喝道：

“快快快，讓王爺速速出府。晚了，就來不及了。”

門子連滾帶爬沖入內宅。

路上撞見了內宅嬤嬤。

一聽“儲君死了，皇上垂危，速召王爺入宮”，嬤嬤瞬間腦補了20集，差點咧開嘴笑了。

當時就帶著人沖進臥房，將滿腦子發懵的永瑆從被窩里掏了出來。

“什么情況？什么情況？你們要造反嗎？”

“王爺，來不及解釋了。”嬤嬤神采奕奕，右手叉腰，“快，抬著王爺上車。車上換裝”

“嗻。”

永瑆就這么昏頭漲腦的被軟輦抬著。

他本想強行跳車的，但是礙于沒穿衣裳，怕凍傷了找大夫又得花錢

四九城誰不知道，成郡王吝嗇，一分錢要掰成兩半用。

嬤嬤懷著擁立有功的心情，指揮著軟輦沖到府邸門口

門口，孤零零的一輛馬車。

幾個漢子從車廂里摸出鋪蓋卷，然后展開鋪蓋卷，露出里面的燒火棍。

圖窮匕見！

這是嬤嬤腦海中蹦出的最后一個詞。

然后，她就被一顆鉛彈給崩了。

手持20顆載彈量氣槍的四名情報署行動人員快步沖上臺階，一路冷靜擊殺護衛。

30息內，傾泄了不少于60顆子彈。

郡王府門口好似屠宰場。

從軟輦滾落的永瑆背部挨了一槍，血流如注，慘叫連連。

然后，

被人抹了脖子。

“走！”

刺客們見完成了任務，快速回到馬車里向最近的城門撤離。

此時，

城中已有多處起火。

蔣天木手下的人開始策應了。

情報署熱衷于點人家房子，頗有陛下創業早期的遺風。

飛奔的馬車廂內。

“把槍砸了，扔掉。”

四人遂將手里氣槍狠狠砸爛，拆開成多個零件，沿途拋灑。

其中一人遺憾的說道：

“真舍不得，好槍。”

“無妨，再找夷商買。”

眾人沉默，準備以無辜百姓的身份出城。按照正常情況，此時城門已經開了。

這批槍來自奧國東印度公司。

奧國，二流王國，在歐洲之外沒有什么存在感。

因為沒趕上大航海時代，沒吃到殖民紅利，1775年才成立了東印度公司。

10年后就倒閉了。

所以，公司業績真的慘淡。

他們迫不及待的想抓住吳國粗腰，爭取茶絲瓷出口的配額。

但是，

吳國對這么個毫無利用價值的王國沒什么興趣，陛下的眼睛盯著撒克遜、尼德蘭兩國。

無奈的奧國總督決定投其所好，送來了最先進的陸軍火炮、航海儀器，鉆石珠寶、純血寶馬，以及異域美人。

其中就有30桿氣槍。

禮多人不怪，

他終于撬開了吳國皇室的大門一角，爭取到了部分出口配額。

陛下自己留下5桿氣槍，其余全部撥給了情報署。

所以，才有了這么一幕。：xqishu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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