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宴:“……”
他有些無語。
敢情她這是訛上他了?
裴清宴其實理解宋安寧的害怕。
今晚這事兒,準備得這么周密,還故意把他叫過來,再聯想到之前秦氏對他的態度,就不難想到,這事兒八成是秦氏安排的,就是為了整治宋安寧,破壞她的名聲。
說不定還想借著此事,一箭雙雕,讓蔣華順理成章的休了她,甩掉她這個包袱,好正式迎娶李小姐。
嘖,這樣一想,她還真慘。
裴清宴有些同情宋安寧。
但同情歸同歸,他還是覺得,這個小丫頭求人的姿態未免也太強硬了些。
于是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你有沒有危險,關我什么事?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這人呢,既然是個逃犯,還是逆賊,自然是心狠手辣,沒什么道德水準的,你指望我因為你的死而內疚,下輩子吧,哦不對,下輩子我都不會因為這種事內疚,因為人不是我殺的,相反,要不是因為某些人想算計你,我也不會遭遇這場無妄之災,所以嚴格來說應該是你連累了我,該內疚的人是你才對,對吧?”
宋安寧:“……”
她氣得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
這死男人,怎么就這么狗呢?
幫幫她會讓他掉一塊肉嗎?
但此時是她需要人家,多過人家需要她,無奈之下,她不得不低頭。
“好好好,是我對不住你,連累你了,算我求你,幫幫我,在這里幫我守一會兒,若他們無人過來自然是好,若有人來,也不需要你與他們對上,直接帶我走就是了,我知道你會輕功,剛才你就是用輕功帶我上來的不是嗎?莊子上的都是一些普通的農婦和小廝,他們不會武功的,定然追不上你,只要我現在不落在他們手里,他們就沒辦法污蔑我,等回到城中,要怎么樣就不是由他們說了算的了。”
裴清宴抿唇,沒有回話。
宋安寧也不知道他答應了沒。
只能將整個身子都泡在冰冷的湖水中,盡可能的讓自己身體里的藥效化解得快些。
夜風清涼。
四下靜野無聲。
因為時處深秋,連蛙鳴和蟲叫都少了。
只余兩人淺淺的呼吸,被風吹來送去,撩撥人的心跳。
宋安寧閉上眼。
大約又過了小半個時辰。
直到她的四肢已經僵硬發麻,她才感覺身體里的那股燥熱徹底沒有了。
想要自己游到岸邊,卻發現自己根本就動不了。
不由不請岸上的那個男人幫忙。
“喂。”
裴清宴沒有動。
偉岸的身影如同一顆大樹,就那么直挺挺的站著。
宋安寧抿了抿唇,想要不去求他,干脆自己咬咬牙過去算了,可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游動,不僅如此,因為她強行使力,腳心還傳來一陣疼痛,竟然該死的抽筋了。
宋安寧痛得齜牙咧嘴,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揉自己的腳,卻不小心腳下一個趔趄,直接往水里栽去。
“咕嚕咕嚕……”
“救命……”
“咕嚕咕嚕……”
裴清宴其實聽到了宋安寧喊他的那聲“喂”。
之所以不理,是還等著她叫他的名字,繼續求他。
這丫頭脾氣硬得很,求人辦事的時候態度一點也不好,他要磨磨她的性子。
然而,等了半響,也沒有等到她后面的聲音。
反倒是有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傳來。
他不由好奇的轉頭望去。
卻見那水面上根本沒有人影,只余一雙手,無力的朝上揮舞著。
而那個女人早就沉下去了。
該死!
他又氣又怒,腳尖一個點地,身子便飛了起來,直接掠過湖中央,一把就將宋安寧給拽了起來。
“你瘋了嗎?這么冷的天,你這是想游泳?”
宋安寧嗆了幾口水。
腳心還疼得不行,那筋像是被扭到了,一抽一抽的疼,疼得她眼淚花兒都出來了。
被裴清宴一把帶到岸邊,丟到地上后,她也沒心思去顧及他的語氣,只道:“我腳抽筋了,好疼。”
裴清宴一愣。
這才發現女人的鼻子和眼眶都紅紅的,像是哭過。
再一看她的腳,呈弓型彎曲著,腳背繃得筆直,很明顯是因為受凍再加上緊張而抽筋。
他不由無奈的嘆了口氣。
認命的脫下外袍,扔在她身上,讓她能遮擋住自己的身體,隨后蹲下身,便捉住她抽筋的那只腳,道了聲:“冒犯了。”
然后便用中指關節在她的腳心揉了起來。
宋安寧不吃力。
他這一揉,痛得她頓時大叫一聲。
但隨即就想到這后山不知有沒有人,萬一被人發現,就這姿勢真是有一萬張嘴都說不清了。
遂連忙咬住他的衣服,將那忍不住出口的痛呼都咽進了喉嚨里。
裴清宴看她這副隱忍到眼眶發紅的模樣,也不知道為什么,心頭莫名就是一軟。
還真是個倔強的人。
他的年紀雖然已經不小了,但因為自幼失去雙親,從小被皇帝舅舅培養長大,所以一直以來,他的心里裝著的都是家國大事,是皇帝舅舅,是文武百官,從來沒有一個女子住進過他的心里,他也從來沒有說過親。
雖說皇帝舅舅偶爾也會開玩笑,說他年紀已經不小,是到了該說親的時候,看上了哪家王公大臣的女兒,直接說,他給他指婚就是。
可裴清宴的心里很清楚,那是舅舅在開玩笑。
從他踏入繡衣司,決定成為天子孤臣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了不可能娶任何一位大臣的女兒。
宗氏族親就更不可能了。
他的一生,注定只能為了朝廷,為了舅舅賣命,將來或許有一天,會娶一個平凡的民間女子,待下一任皇帝上任時,將妻兒留在京中,成為人質,而他繼續刀口舔血,直至為陛下戰死的那一天。
但裴清宴默默的想。
更有可能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娶妻生子吧。
自己已經踏上了這樣一條不歸路,又何苦將一個無辜的人再帶進來呢?
給不了人家安穩的幸福,便不要許下任何承諾,免得將來死了的人便死了,活著的人還要承認活人的痛苦。
所以,他不動心,不問情,一心只為公事。
直到遇見了宋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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