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前世之情(2)姒錦: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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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對。
馮蘊有些恍惚。
“我變了很多嗎?”
裴獗嗯一聲,“很多。對他,對我。”
馮蘊牽了牽嘴角。
她都快要忘記蕭呈長什么樣子了。
每每想起,他的面目總是模糊不清,她也不肯細思。
細細體會上輩子的感覺,馮蘊唇色微微發白,端杯淺酌一口,這才平靜出聲。
“我死后,蕭呈是如何對世人交代的?他和馮瑩,后來又痛痛快快的活了多久?”
裴獗眼波微動,淡淡說道:
“馮瑩死在你之后,不到半個時辰。”
馮蘊驚呆。
馮瑩從她面前趾高氣揚地離開時,還紅光滿面,活得好好的,也不像是身染重疾的樣子,怎么可能不到半個時辰就賓天了?
馮蘊搖搖頭。
“怎么會?馮瑩怎么會死?被雷劈了?”
裴獗:“被我劈了。”
馮蘊明艷的臉,當即斂住。
裴獗的眼神,微微冰冷。
“先砍的手腳,再剜的舌頭,眼睛,鼻子……最后,丟在了馬廄里。”
他砍斷馬繩,縱火焚燒馬草,馬兒受驚之下,生生從馮瑩的身上踩過去的。
馮蘊吃驚得無以復加,喉頭哽動著,鼻子隱隱發酸,眼淚差一點就要奪眶而出,她又生生望天,壓了回去。
一陣沉默后,她聲音干啞地問。
“原來你……來了齊宮?”
裴獗:“是。我來了。”
原來她那天看到的是真的。
拎著滴血的辟雍劍,朝她走來的人。
還有那一聲瀕死前,滿帶顫抖的“腰腰”……
不是幻覺,而是真真實實出自裴獗之口。
他來了。
不僅來了,還替她報了仇,殺了馮瑩……
可是,蕭呈呢?
怎會眼睜睜看著裴獗闖宮殺人?
難道他是死人,連他最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莫名的擔憂懸在喉頭,馮蘊緊繃起來。
“那……蕭呈呢?”
裴獗道:“他身邊守衛眾多,我沒能殺他。”
馮蘊的心都快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
“那你呢,后來逃出去了嗎?”
裴獗喉結微微一滾,眉頭不經意地皺起。
那天齊宮的戰況,如在眼前。
大火蔓延,沖上天際……
一陣破空的喊殺聲,鼓噪耳膜,沖上齊宮高高的屋檐,沖破四角的天空。
鮮血流淌腳下,被冰冷的雨水沖刷,順著墻根靜靜地流……
他一路走一路殺……
刀、槍,盾牌,箭矢橫飛。
慘叫,嘶吼,血肉模糊,人間地獄。
直到他倒下——
跌落在蕭呈的千軍萬馬之中……
不是他大意,一腔孤勇,是他得到齊宮里的消息,沒有時間做更為周密的計劃,便硬著頭皮闖了進去……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裴獗長長一嘆,黑眸深深望著馮蘊期待的眼睛,“我逃出去了。”
馮蘊問:“你說齊宮守衛森嚴,那你……是帶著大軍闖進去的嗎?”
不然,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裴獗淡淡嗯一聲。
“你的蕭郎非我對手,要離開齊宮,又有何難?”
馮蘊嘴唇微微一扯。
男人這奇怪的勝負欲……
她點點頭,忽而一聲嘆息。
“我是慘死齊宮,這才魂魄歸來。你呢?你又是如何重生回來的?”
裴獗眉頭擰了一下。
遲疑片刻,云淡風輕地道:
“我一覺睡醒,就回來了。睜開眼,已兵臨安渡城下,聽屬下來報,馮敬廷要獻美乞降。”
馮蘊眉心一擰,看著他冷峻無波的面容,又忍不住問。
“那你上輩子……后來如何?可有娶妻生子?”
裴獗淡淡瞥她一眼,“沒來得及就重生了。”
馮蘊看著他嚴肅的俊臉,彎了彎唇,“那真是可惜了。看來你是被我的靈魂感召了,罪過罪過,耽誤你人生大事……”
說罷又是幽幽一嘆。
“不知那蕭狗,在馮瑩死后,又是何等的傷心,痛哭流涕……他該不會三千后宮,長命百歲了吧?”
馮蘊雞皮疙瘩一冒,猛地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不可能,他作惡多端,必定橫死。”
裴獗看著她,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馮蘊:“你還有什么要說嗎?”
裴獗:“沒有,你呢?”
馮蘊:“我……有。”
她雙眼深深地望住裴獗,壓著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緒,終是問出了口。
“你那天,可有去昭德殿,有沒有看到了我的兒子……我的渠兒,他……他怎樣了?”
裴獗眼眸微微一黯。
“我遲了一步。只看到……在昭德殿作惡的馮瑩。”
馮蘊胸口猛地一痛,就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塊心頭肉似的,眼淚在眼眶里轉了又轉,頭暈目眩,幾乎要昏厥過去。
裴獗沒有說馮瑩如何作惡,但裴獗為什么會那樣手段殘忍地處置馮瑩?
可以想知,在渠兒的最后一刻,馮瑩對她的兒子做出了什么慘無人道的事情,這才讓裴獗都看不下去,對她痛下狠手……
馮蘊捂住胸口,只覺得有一股郁氣,在里頭轉啊轉,揪得她生生作痛。
裴獗道:“都過去了。馮瑩一死,你的小兒子應當會過得很好。”
馮蘊看著他平靜的面容,壓抑許久的悲痛幾乎霎時便涌上了喉頭。
他可以如此平靜的面對渠兒的死亡,那便是不知渠兒的身世。
既然這樣,她何必戳破真相,讓他也跟著自己一起承受喪子之痛,在內疚、悔恨中,永生永世地走不出那個噩夢?
兩人從后園回去,已是黃昏。
仆從們看著他們,悄悄投去艷羨的眼神。
大王和王妃真是恩愛。
成婚都這么久了,還是如膠似漆,哪怕大王日理萬機,也不忘陪王妃踏春賞花……
看著他們相攜回屋,幾個仆女料想著什么,換被鋪床,備水熏香,早早為大王和王妃準備好一個春宵……
可是今日,許是思及太多往事,馮蘊的心太痛,她沒有辦法裝成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跟裴獗來個鴛鴦相合。
而裴獗大抵與她一樣,在往事里久久不能抽身,送她回屋便道:
“你早些歇著,我今日要晚些回來。”
他的喉嚨啞滯不堪。
馮蘊嗯聲,“大王不要太勞累。”
裴獗看她一眼,“好。回安渡的行程你自行安排,需要什么,找我。”
馮蘊:“放心,好歹我也是王府長史,短不了什么。”
裴獗看著她通紅的雙眼,抬手扣在她的后腦勺,再慢慢滑向后背,用力將人往胸前一按,摟了片刻,這才松開,低頭看著她的眼睛。
“往事已矣,你我但看余生。”
馮蘊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心,微微一顫。
“往事已矣,但看余生。”
這晚,注定會是一個難眠之夜。
馮蘊在被窩里輾轉反側,直到暗夜的走廊,傳來裴獗刻意放輕的腳步聲。
“大王。”
是環兒打著哈欠,在向裴獗請安。
裴獗:“王妃如何?”
環兒道:“王妃在人定時分睡下的,沒有起夜。”
裴獗不再說什么,推門進來。
屋子里留了一盞風燈,孤孤單單的,火舌在夜風里搖曳。
裴獗繞過屏風,慢慢走過來撩開帳幔,靜靜地看向里頭的人。
好一會兒,馮蘊才聽到他幽幽一聲嘆息,然后去凈房洗漱。
馮蘊聽著水響,心里如有一團亂麻。
裴獗擦干身子,輕手輕腳地拉開被角,剛躺進去,一個嬌軟的身軀便重重地撞入他的懷里。
裴獗一怔,胳膊圈在她腰間,低頭撫向她的臉。
“怎么了?”
馮蘊更深地埋在他的懷里,不讓他看自己,沉浸在他身上沐浴后淡淡的幽香里,悶聲悶氣地道:
“大王就當我臨別不舍,矯情一下吧。”
裴獗用力將她摟緊,輕輕抬起她的臉龐。
“可是怪我沒有陪你?”
馮蘊微微搖頭,“我沒那么不懂事。”
這原本是她的真話。
在這個節骨眼上,她再不知分寸也明白不要纏著男人。
不料,裴獗卻好像誤會了,以為她在賭氣說反話。
“傻瓜。”他輕啄一下馮蘊紅軟的唇片,蠱惑般輕聲道:“你是我妻。要我陪,天經地義。”
不知怎的,馮蘊想到以前的約定。
她半闔著眼,輕聲問:“真夫妻了嗎?”
裴獗輕柔地托住她的下巴,“你以為?”
“假的。”
“哼。”
裴獗嘴唇抿出一抹不悅的弧度,翻身上來,輕輕攏住她的雙手,懲罰一般按向兩側,低頭便吻上那一截嬌嫩的脖頸,一路往下,在粗重的喘聲里,仿佛要將她的靈魂從身體里汲出一般,細細撩撥,直到她輕微地寒戰,從喉頭溢出一串媚人的呻吟……
綠腰嬌花春無力。
梧桐靜聽三月雨。
滿腹的心事俱化在了今宵里。
這一晚的裴獗尤其放縱,好似刻意要為她營造離別前的極樂之巔,不再克制,強勢又溫柔,仿佛要把她串在自己的骨頭里……
困了,晚安,寶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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