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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好細腰-第511章 何堪回首
更新時間:2024-05-29  作者: 姒錦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姒錦 | 明智屋小說 | 長門好細腰 | 姒錦 | 長門好細腰 
正文如下:
內殿里靜坐飲茶的馮蘊,一口熱茶尚未入嘴,就仿佛被雷劈中了腦子。

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而唐少恭接下去的話,就如同劃破天際的閃電,打得她暈頭轉向,也解開了她深埋許久的諸多謎團。

裴獗說,唐少恭是謝家軍的諮事參軍。

她想過裴獗和謝家軍有淵源。

怎么也沒有想到,裴獗居然是謝獻的兒子……

撲朔迷離的巧合背后,原來不是天意。

馮蘊走到窗邊。

天色陰沉,鳥兒飛得很低,仿佛要下雨。

裴獗進來的時候,沒有出聲,就那么安靜地站在馮蘊的旁邊,陪她一起看向庭院。

寂靜,拉長了時間。

空間好似變得狹窄,呼吸都緊張起來。

馮蘊得承認,裴狗比她沉得住氣,

騙人的分明是他,他卻身姿端正,云淡風輕,什么事都沒有發生似的,平靜得出奇。

她佩服。

于是率先開口。

“大王沒什么要同我說嗎?”

裴獗:“我等蘊娘質問。”

質問用得就很妙了。

馮蘊冷笑,“大王很有自知之明。”

裴獗:“也是為了能讓蘊娘看上,煞費苦心。”

馮蘊沖到喉頭的憤怒,莫名其妙被這句話堵了回去。

裴獗的臉色很平靜,也很正經,就好像不知道自己說了一句多么好笑的話,更不是誠心逗她似的。

“好。那我問了。”

馮蘊舒展開緊鎖的眉頭,沉甸甸的壓力松緩了些。

“謝將軍出事時,你已有記憶。所以,馮敬廷獻美,你欣然答應,是因為我姓馮,你要報復馮家。”

她從最初開始問,卻沒有給裴獗回答的機會,一字一句全是篤定的語氣。

“哪怕安渡獻美時,馮敬廷給你的是馮瑩,或是別的馮家女郎,你也會點頭笑納……”

“不會。”裴獗打斷。

“不必哄我。”馮蘊淡淡看他一眼。

裴獗語調冷淡:“只因是你。”

馮蘊哼聲。

雖然甜言蜜語這種東西是假的,可誰聽了不受用呢?尤其裴獗肅然的表情和語氣。

她笑了笑,正要說話,就聽裴獗又補充。

“三歲言中謝家軍命運的人,是你,不是馮瑩。”

馮蘊倒抽一口氣。

真會說話。

她盯著裴獗的眼神,瞬間變得尖利。

“原來是等著報仇來的?好得很,總算是說出心中所想了……”

裴獗:“已經報了。”

馮蘊緩緩看他,“什么?”

裴獗:“前世睡你三年,今生還要睡一世,什么仇都報了。”

馮蘊:“……”

她雙眼瞇起。

這話要是換成蕭三或是淳于焰,多少還能有點調侃的意思,可裴獗這個男人……

他就真的很正經啊。

一臉嚴肅地說著這種騷氣的話,氣人也氣人,笑人也笑人,末了還覺得有幾分道理。

把一個女子最好的東西悉數占有,還不是報復,又是什么呢?

馮蘊:“所以,你恨我?”

裴獗:“恨。”

馮蘊冷冷哼聲,身側高大的男子便站近了幾分,陰影籠罩下來,身高和體型的優勢,氣勢逼人。

“恨你恨我。”

馮蘊微微一愣。

裴獗又道:“恨你戀他。”

他眉頭微蹙,沒有刻意煽情或是過多的表情,就那么冷冷淡淡的,語氣不容置疑,態度如同冰霜……

然后伸展雙臂,將她圈在懷里,抵在那扇半開的窗戶前,整個人硬邦邦的……

毫無情欲,黑眸清冷,卻讓馮蘊情不自禁地打個寒顫。

鄴城剛剛收復。

外面時不時有來去的巡邏守衛……

寒風吹過來,后頸有些涼。

“外面有人……”她道。

“何人敢看?”

馮蘊后仰著脖子,盯著男人幽深的眼睛。

“說來全是我錯了。你騙我,什么錯都沒有?”

裴獗:“我何時騙你?”

馮蘊哼聲,“你還沒騙?你說謝獻將軍對你有恩,可沒說你是他兒子……”

裴獗:“生養之恩,也是恩。”

馮蘊揚起眉頭就要回嗆,又聽他道:

“蘊娘,你從沒問我身世,也從不在意。上輩子你想的是如何離開我,這輩子你想的是如何利用我,可曾多問一句?”

一席話說得幽幽怨怨。

末了又淡淡反問:“拋開羈絆,各取所需。不談情愛不談婚嫁不做侍妾不育子嗣,相處時盡歡,分開時不纏。我可是冤枉了你?”

馮蘊啞口無言。

裴獗看她不作聲,慢慢傾身低頭,將她被風吹亂的幾縷亂發,一一捋順。

“若非我死纏爛打,你早已始亂終棄。”

馮蘊讓他整不會了。

在裴獗進來前,她累積了一肚子的火氣,要質問這個欺騙他的狗男人,可理論到現在,全成了她的不是……

委屈的是他。

可憐的是他。

忍辱負重的還是他。

而她……

在他嘴里好似一個渣女啊!

裴狗這張嘴,什么時候抹豬油了?

平常不吭聲不吭氣的,一說起來,句句捏她命門。

不對不對……

這很是不對。

馮蘊稍稍清醒一些,避開眼前這張足以讓人亂去分寸的俊臉,站直了直視他。

“你騙我的可不止這一樁。李桑若呢,李桑若的事,怎么說?”

提到李桑若,裴獗眼角微生戾氣。

“我不想惡心你。”

馮蘊抿著嘴角,無聲的笑。

也不知是信了他,還是沒有信。

裴獗:“我的事,你想聽嗎?”

他掌心捧起馮蘊的臉頰,手指輕撫那一片柔軟白皙,面容冷峻,聲音涼薄。好像一股冬日的寒風,突然闖入了心底,重重一擊,又輕輕落下。

他還沒有說,馮蘊的心便莫名抽痛。

直覺告訴她那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故事。

“洗耳恭聽。”

裴獗道:“抄家滅門那年,我九歲。”

他的聲音好似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平靜孤冷,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謝獻夫妻是奉旨成婚,謝夫人朱唇皓齒,容顏絕世,謝將軍儀表堂堂,才貌雙全,原本是受人艷羨的一對,誰知婚后,琴瑟不調,互相厭棄到了私下里無話可說的地步,雖然誕下一兒一女,感情卻極為淡薄。

謝獻戰死在并州的消息傳來時,謝夫人恰好帶著兒子和女兒回了遠在蒼州的娘家,為祖父賀壽。

蒼州離臺城尚有二百余里,消息要慢上許多。謝夫人得到消息,便帶著子女緊趕慢趕回臺城奔喪。

也是娘仨命不該絕,半道上打尖,碰到了前往蒼州拿人的禁宮緹騎,無意得知謝府抄家,朝廷要斬草除根……

謝夫人對謝獻的感情如何,沒有人知道,但母性的本能,讓她在危機中沒有懦弱的束手就擒,而是選擇了帶著兒女逃命。

婆家不能回了,娘家也不能去。

天下之大,何處是他們母子的容身之地?

謝夫人一咬牙,帶著兒女喬裝打扮,一路往西,準備逃往云川……

去云川,要路過并州。

但那時的并州,已是晉軍占領。

謝夫人原本可以繞道而行,但她去了恒曲關。

恒曲關這頭是齊軍,那頭是晉軍。往西走,是云川,往北走,是并州。

她帶著兒女出了恒曲關,往北走,沒有進入并州城,而是在城郊祭拜了謝獻和戰死的謝家軍亡靈,擺了牲祭、靈牌,燒了紙錢,說了很多謝獻生前沒有來得及對他說的話……

這是唯一的一次夫妻情深。

也害得他們娘仨遭了大難……

謝夫人祭拜完謝獻,再往云川走的路上,被南齊緹騎追了上來……

九歲的裴獗已懂得提刀與人力戰,可到底年歲太小,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拼殺,就受了重傷,虧得幾名忠仆拼死相救,纏住追兵,謝夫人才帶著兒女慌不擇路的逃出來……

但忠仆能擋住他們一時,擋不住一世。

絕望之中,謝夫人將受傷的兒子和女兒,分別藏在田間壟起的稻草堆里,自己孤身去引開追兵……

“母親臨走,流淚叮囑我,我是謝家最后的男丁,是謝家軍唯一的血脈,一定要想法子活下去……”

“母親跑得很快,頭也沒回……”

端莊嫻靜的謝夫人,一輩子沒有過那樣失態飛奔的時候,沿著夕陽的余暉,她義無反顧,越去越遠……

“后來,我在荒草叢中找到了母親的尸體。”

裴獗的眼睛微微闔起。

他沒有看馮蘊,聲音低啞得仿佛塞堵著沙子。

母親死前被人凌辱過。

雙眼圓瞪,滿身狼狽,手上還攥著男人的衣物,不肯松開……

他沒有告訴馮蘊,一個九歲的孩子親眼看到母親被人糟蹋至死是何等的撕心裂肺……

馮蘊卻因他的眼神,胸膛里酸漲到疼痛。

她輕輕擁住裴獗,“想哭,就哭吧,沒有人笑你。”

裴獗:“不哭。”

男人眼神凌厲,如同冰雪。

“不管是謝獻的兒子,還是裴沖的兒子,都不該哭。”

馮蘊吸了吸鼻子,“那你和妹妹……又是如何失散的?你怎么又從謝家兒郎變成了裴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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