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得越多，就越覺得，真正的國師，是何等可敬。

如果不是妖虎殺死了國師，并頂替了國師。

那么今日陸萬行事，便不用過于謹慎。

他甚至可以將諸事，上報司天監。

“眼下看來，朝堂失了國師，如同天空沒了烈日。”

陸萬抬了抬頭，心中暗道：“而妖虎頂替國師，更如陰云蓋頂……將原本心懷良善之人的星光，都盡數遮掩了。”

他相信當年在國師的種種舉動之下，朝堂之上剩下的，不少是良善之輩。

尤其是司天監當中，想必不會缺乏熱血正義之人。

但是現在，便很難說了。

尤其是司天監，曾經那位被他斬殺的國師真傳！

能夠成為國師的真傳弟子，想必不會是大奸大惡之徒……但成為了妖虎的倀鬼，便大有不同了。

“難怪正陽公，察覺到國師性情大變之后，隱約有些絕望了。”

“連我這個在國師死后，才領略到其風采的后輩，都感到這般低沉……何況是曾經追隨過國師的正陽公等人？”

“不過也好在，正陽公不入司天監，否則，保不齊又是一個倀鬼了。”

接連數日的放浪形骸，陸萬在后面，也有三分借酒消愁之感。

他舉起酒杯，對向天穹，遙指紫陽域方向，心道：“國師，敬你一杯。”

他將美酒輕輕灑在地上，旋即長出口氣。

他法力運轉，消去酒意，尋到白氏老祖，表示告辭。

這位白氏老祖，才是真正組建擎天盟之人。

他主動退為副盟主，有著讓賢之風采，讓各方對他更為敬服。

實際上，他才是真正掌權之人。

擎天盟是他這數月的心血，也是國師的吩咐。

今日得成，算是給了國師一個交代，也讓自己身份水漲船高，從而神都白氏，也得了不少賞賜。

因此，今日白氏老祖，是真正歡喜，頗為得意，甚是意氣風發。

“陸尊者這就要歸返山門去了嗎？”

“離山多日，諸般雜務，想必堆積成山……”

陸萬笑著說道：“掌教真人，日夜修補山間靈脈，無暇處理，我得盡快回返山門。”

白氏老祖聞言，贊賞道：“陸尊者天縱奇才，修為一日千里，竟然還能分心處理山門雜事，真是教人驚嘆！若有朝一日，開陽山恢復鼎盛，陸尊者來管擎天盟，老夫便可以放手啦！”

“盡快！”

陸萬笑著說道：“爭取再過一年半載，就能來擎天盟，接過您老人家的擔子。”

白氏老祖眼神僵硬了一瞬，旋即滿面笑容，連連應好。

只是陸萬的破妄神通，能夠感應到其心中的懊悔情緒。

嘴賤！話多！沒事找事！

白氏老祖心中這樣想著，又讓人取了一些禮物，讓陸萬帶回去。

“那就多謝了。”

“這叫什么話？玄天觀乃是擎天盟的盟主……既然盟主無暇到來，咱們盟中大典，一些禮儀之物，帶回去給自家盟主嘗一嘗，自是應當的！”

“那就告辭了。”

陸萬施了一禮，這般離去。

臨行之時，又順了一條狗腿子，路上慢慢吃。

這是從陰陽神宗之內得來的那條黑狗，但被他暗中送出去，交給白猿。

白猿扒光了它的毛，又換上了黃毛，當作了土狗，送給了擎天盟，成了酒宴上的一道主菜。

至于鎮獄神犬……如今就成為了陰陽神宗之內得來的那條黑狗。

官方認證，文書在手，合法合理。

而在陸萬離開擎天盟之后的第三天。

他帶著白猿和鎮獄神犬，歸返紫陽域途中，卻得到了一個消息。

黎守道人，于開陽山上，得到玄天掌教指點，突破煉神之境，已然下山，準備歸返承冥天師府。

“嗯？”

陸萬隱約察覺怪異。

按道理說，黎守應該留在開陽山鎮守。

沒有自己的授意，黎守怎么會輕易離山？

而且對外宣稱，得到指點，突破煉神，回返承冥天師府？

他心中暗道：“出了事情？”

其實上一次，黎守道人突破煉神境，陸萬特意打開了洞天大陣，讓各方知曉，開陽山上，多出一尊煉神境。

但是各方并不知曉，那尊新生的煉神境，就是黎守道人。

只以為是除卻陸萬之外，玄天觀暗中，還有一尊鑄鼎大成的人物，已經突破煉神。

那一次，各方頗為震動，給他帶來了不少神花。

而這一次，承冥天師府的黎守道人，坦言得到玄天掌教指點而突破！

世人驚嘆于玄天掌教，其教徒授業之能，又給陸萬貢獻了一波神花。

再加上陸萬此前成就煉神境的消息，已經傳開了，引起各方熱議。

“比我想象之中，更早獲得上百實花，已經可以凝練玉花了。”

陸萬心中想道：“但各方消息還在傳，大概還能再給我增長三五十的實花！”

他這樣想著，繼續前行，直到前方出現了攔路之客。

準確地說，不是對方攔路。

而是自己晃蕩到了對方家門前。

這條江水，浩浩蕩蕩，正是東南靈域的黎江！

黎江龍王，便居住于此，受兩岸百姓香火供奉，已數百年的光景。

此刻江水之上，浮現出一條紅色鯉魚，口吐人言，道：“黎江龍宮三太子，見過陸尊者。”

“哦？”

陸萬眉宇挑了一挑。

三太子……這稱號不是很吉利，總覺得容易被抽了龍筋。

他掃了一眼，發現這條鯉魚，也是鑄鼎級數的大妖。

畢竟黎江龍王，傳聞子嗣眾多，能夠位列三太子之位的，想必是其中佼佼者。

“父王察覺陸尊者駕臨，命我前來迎接，請陸尊者入龍宮一敘。”

“好。”

陸萬往前一步。

白猿和鎮獄神犬，緊隨其后。

江水忽然分開，宛如多出一條道路。

江水地下，宮殿金碧輝煌。

這便是黎江龍宮，有諸般妖物。

煉氣境的小妖，魚蝦蟹龜之物，排列成行，宛如兵將。

還有道基境的妖物，似是統領。

至于鑄鼎級數，則相對較少，不超過五位。

龍宮之中，最高位的那尊，自然便是黎江龍王。

青色大魚，胡須飄揚。

比起在蒼冥天當中看見的瘦弱咸魚，其真身顯然更加威武。

“陸尊者，前幾日才見過，怎么今日來了黎江，莫非想念本王？”

“龍王所言極是。”

陸萬笑著說道：“那日得見龍王風采，萬般敬仰，此番歸去紫陽域，特來拜見……”

他雙手拱了拱，說道：“當日擎天盟，諸事繁雜，未能真正與龍王暢談，實在是晚輩的不是。”

“請上座！”

黎江龍王這樣說來。

龍宮之中，竟然片刻之間，就已備好了諸般美酒佳肴。

陸萬看了下，尚未開口，卻聽得黎江龍王出聲說來。

“聽聞玄天觀，善待山下百姓，本王頗為敬仰。”

黎江龍王幽幽說道：“這些倒也不是搜刮百姓的民脂民膏，是我龍子龍孫，沿江入大海，搜集諸般物事，與兩岸百姓交易而來！”

“哦？”

陸萬笑了聲，說道：“這倒跟傳說之中，不大一樣。”

傳聞黎江龍王，當年還是一條魚類妖王，生性殘暴，動輒掀起風浪，淹沒良田，沖垮城鎮。

后來被大乾王朝，封為黎江龍王，受得兩岸香火，性情溫和了許多。

但盡管如此，兩岸百姓，依然每逢初一十五，便要進行祭拜。

而一年當中，要有三次大祭。

尋常祭拜，是牲畜酒禮。

大祭則是童男童女！

今日陸萬途經黎江，其實也有著探一探虛實的念頭。

若是真有此事，他回到開陽山后，修行有成，得尋個機會，掩藏蹤跡，滅了這頭妖王。

但其實他來此之前，也覺得傳言未必屬實。

在蒼冥天之中，他遇見過黎江龍王所化的咸魚之魂，而在擎天盟外，他也跟這位黎江龍王，打過交道。

黎江龍王的神道香火氣息，非常濃郁，但并沒有妖類嗜殺殘暴之意。

“說來慚愧，本王早年也是作惡的。”

黎江龍王開口，說道：“后來被封為黎江龍王，也算收斂了些，不過也是一尊惡神！但八十年前，國師途經此地，教訓了一番……”

它哈哈一笑，說道：“國師那時，念本王還是為百姓做了事情，好歹收了祭品，算是呼風喚雨，給了個風調雨順，因此留了本王性命。”

“國師賜了一法，洗本王之罪業，并從此積德行善，又給了一條良策。”

“便是沿江入海，讓麾下小妖，與百姓交易……百姓又跟其余各地來往商戶交易，賺得不少，也算衣食無憂。”

“我黎江兩岸之百姓，而今可算富足，至少衣食無憂，每年交得稅錢，尚有余錢，積攢數年，即可建屋購田。”

“這些年間，本王的神道香火，愈發鼎盛，修為不斷攀升，已經不亞于世間天資卓絕的修行人啦。”

妖類壽元綿長，但走這“煉氣、道基、鑄鼎、煉神”的修行之路，便通常比修行人慢得許多。

這黎江龍王，竟然達到了跟上等資質的修行人一般。

難怪已經修至煉神巔峰！

陸萬微微點頭。

但他神色卻稍微變得有些異樣。

“龍王與我，只算第二次見面，過往似乎也沒有太深厚的交情，怎么今日一見，卻提及舊事，如此詳細？”

“怕你來此屠龍。”黎江龍王語氣復雜，回應道。

“龍王這是何意？晚輩無緣無故，怎就屠龍？再者說了，龍王乃是煉神境巔峰，晚輩初入煉神……”

“你不要說場面話。”黎江龍王悶聲道：“伱說實話，來此之前，有沒有打算探聽消息，如若本王為非作歹，就要屠龍？”

“有。”陸萬應道。

“……”黎江龍王眼神僵硬了一瞬，說道：“你居然真的還想屠龍啊？”

“你都猜到了，我也懶得狡辯了。”陸萬攤手道。

“你初入煉神，怎么就有把握屠龍？”黎江龍王不由得問道。

“沒打算今天宰，只打算過些時日。”陸萬想了想，又道：“以我的修為進境，頂多再過兩個月……”

“……”黎江龍王沉默了，盤算了一番，自己修成煉神之后，大約耗費了有一百八十年，才將陰神磨礪至巔峰？

“剛才我回答了龍王的話，現在該我問了。”

陸萬出聲說道：“龍王為何認定，我此來是探聽消息，考慮屠龍的？”

只見那黎江龍王，眸光幽幽，竟然轉到了白猿的身上。

“嗯？”

陸萬眉宇一挑。

“上古心猿。”

黎江龍王緩緩說道：“此為上古神魔，但心猿有瑞獸之稱，氣運鼎盛，能見吉兇！此猿似乎血脈還未徹底覺醒……本王當年，卻見過完全覺醒的上古心猿……”

陸萬腦海里，浮現出了先前兩位祖師所言，曾經鎮陽王府，受神都皇帝之命，主動攻打南部群山，搜索上古心猿一事。

但是那頭上古心猿，卻消失不見了。

他回頭看了一眼白猿。

三祖和四祖，都認為這白猿就是那頭上古心猿的后代。

但白猿一直認為，它二大爺只是個普通的道基境妖物。

“上古心猿，非但是瑞獸，更是智者，其血脈完全覺醒，能通曉前后五百年。”

“它說本王將來有一劫數，大約是在其后代出現之時。”

“但這劫數，會有貴人，提前化解。”

“等遭遇了劫數之時，將貴人之事提及，可以避劫！”

“看來，國師就是貴人，陸尊者便是劫數了。”

黎江龍王這般說來，雙眸靜靜盯著陸萬。

陸萬不由得再度打量了一下白猿。

上古心猿竟有如此神奇？

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這白齊天，卻一天到晚，像是個傻猴子？

不過瑞獸之稱，細細想來，確實很難否認。

盡管陸萬具備混沌天源木，擁有神花在手，但過往極為弱小，而今也算不上太過于強大。

至少，面對那尊妖虎，他是敵不過的。

他的前身，曾是妖虎的活倀。

而今復生，想必早已入了妖虎的耳目當中。

至今沒有來尋自己的麻煩，盡管是有，也算小麻煩，都可算是迎刃而解……過往他頗覺慶幸，認為運道不錯。

若說白猿是瑞獸，看來運道確實不錯。

再加上，這一次他突破煉神境，傳說之中的心魔劫，比他預料之中，更弱了千百倍。

“真是個吉祥物啊，過往還真就是我過于忽視它了？”

陸萬這樣想著，眼神不由得柔和了三分。

而在此刻，又聽得黎江龍王，再度開口。

“若是聯想到，冥王宗兩位拘魂使，還有一頭鎮獄神犬的說法……”

黎江龍王目光落在那黑狗之上，緩緩說道：“陸尊者是隱藏身份，打算替天行道，滅殺世間惡事的？”

陸萬沒有回應。

但在黎江龍王眼中，便算是默認了。

“一夜之間，連轉三地，初入東南靈域，而至陰陽神宗，旋即又在擎天盟，縱然真玄之境，也不該快到如此地步。”

黎江龍王感慨了一聲，頗是有驚嘆之意。

但它是個活了數百年的老妖，自是明白規矩，沒有探問。

只是沉默了下，便出聲問道：“本王有一物，贈予陸尊者，權且當做今日保全性命之物，如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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