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彌在洞穴里狂奔，她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

她已經不再是人類的樣子，那張漂亮的臉蛋上遍布著鱗片，她踏過的每一步，都釋放出肉眼觀測不到的震動。

那是對力的極致應用，這個黑暗的隧道，隨著她的步伐，迅速地坍塌，她釋放出的力從點到面，擴散到泥土和巖石之中，鋼鐵的承重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哀嚎，然后倒塌。

此刻的她，不能再稱之為夏彌了。

她是龍王，大地與山之王，耶夢加得。

身為龍王，她卻沒有一點威嚴，逃跑的樣子像是被貓追逐的老鼠。

事實也相差不遠，她現在不過是在用盡全力地逃跑，逃到遠離奧丁的地方去。

以她現在的本事，還無法與奧丁對抗，和她不一樣，那是一位已經蘇醒的完全體龍王。

龍王之間，是不存在什么兄弟姐妹情誼的。

用腳后跟想，也知道奧丁不是帶著禮物來串門的，那分明是來殺她的，奧丁出現在這里，是想要殺死她和她的哥哥。

殺死她和她的哥哥，奧丁就能獲得兩位龍王的龍骨十字。

一定是白色皇帝的復蘇，讓那家伙心生焦急了，他急切地想要吞噬掉大地與山之王的雙生子。

耶夢加得的身后，電光閃動，馬蹄聲還在追逐著她。

“那就來吧！這里可是我們的領域！”

耶夢加得的周身卷起了旋風。

風吹出口哨般的尖銳響聲，某些東西被叫醒了，黑暗中，一雙雙眼睛發出攝人心魄的金色光芒。

那是倒掛在洞穴壁上的鐮鼬，是她圈養在尼伯龍根里的亞種。

嗜血的怪物從沉睡中蘇醒，張開蝙蝠般的膜翼，在耶夢加得的命令下，朝著奧丁發起自殺式的攻擊。

這總算拖住了奧丁一小會，耶夢加得順利地穿過隧道，抵達了一個巨大的山體空腔。

墻壁上，盤踞著一條真正的巨龍。

巨龍的鐵鱗張開，那張臉仿佛一面冰冷的青銅面具，無處不透露出君主的威嚴。

他張開了月亮般巨大的黃金瞳，呼吸粗重下沉，如蛇般的長頸，朝著耶夢加得伸來。

“姐姐，你來陪我玩啦！”

大地與山之王，芬里爾。

他才是雙生子中的哥哥，可因為與生俱來的缺陷，智力只和三四歲的孩子相同。

他無法理解太過復雜的事情，自從接觸了人類世界的東西后，滿腦子就只想著薯片和可樂。

“現在不是玩的時候。”耶夢加得伸出手撫摸芬里爾的鱗片：“你聽到了嗎？有人靠近了。”

芬里爾的瞳孔忽然定住了，注視著隧道的出口。

他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靈，長長的脖子忽然縮起來，躲在耶夢加得身后瑟瑟發抖。

“姐姐，我怕.”

“不必怕，無論生死，我都在你身邊。”耶夢加得說。

奧丁還是追來了，他騎著八足神馬，舉起了手中扭曲的槍。

命運之槍，昆古尼爾，來自枯萎的世界樹，那把槍上透著濃烈的死亡氣息。

“跟著我的節奏，與我共舞。”

耶夢加得站在龍首邊，跳起了舞。

巨龍聽從她的命令，與她同舞。

言靈·濕婆業舞。

這是滅世之舞，婆羅門神話說，世界有三位神明，梵天司創造，毗濕奴司維持，濕婆司毀滅。

當他舞蹈起來的時候，世界到達一個輪回的終點，神明們都歡騰，梵天重新醒來，毗濕奴也微笑著認可，只有人類悲痛哭泣。

耶夢加得與芬里爾起舞的時候，整個大地都在震顫。

尼伯龍根外，人們從睡夢中驚醒。

地震監測局發出了警報，首都出現了三級地震，震源深度約70公里。

在外檢測是極小的地震，但尼伯龍根已經天翻地覆。

大地裂開，山體塌陷，整個尼伯龍根都在坍塌，尼伯龍根的界限與現實之間，變得越來越模糊，就要融為一體。

奧丁遲疑了，他回頭看向身后，竟然收起了昆古尼爾。

山體已經坍塌下來，巨石滾滾墜落，耶夢加得抱著龍首，與巨龍依偎在一起。

轟然巨響之中，碎石將一切掩埋。

良久，巨龍才從掩埋的廢墟之中掙脫出來。

四周不再有界限了，他抬頭的時候，就能看到繁星點點的夜空，遠處，人類的城市燈火通明，摩天大樓像是點燃的蠟燭佇立在大地上。

耶夢加得抱住了龍首，注視著出現在那里的人影，終于明白為什么奧丁會在最后一刻選擇離開。

“諾頓，康斯坦丁。”耶夢加得低聲道：“又見面了，我仍記得我們以鮮血為證的盟約，并誓言與你們并肩作戰到鮮血流盡方停止。”

“我們無意與你為敵。”諾頓說：“父蘇醒之日將近，我們只是來履行未盡的盟約。”

諾頓抬手，數架直升機盤旋著降臨，螺旋槳攪動的狂風吹散了沙塵。

人類的探照燈照亮了山谷中的龍與少女，巨龍看起來仿佛受驚的小動物，膽怯地看著那些飛行的直升機。

“你們和人類打交道了？”耶夢加得撫摸著龍的鐵鱗。

“白色皇帝的權柄已經易主，他是與我結盟之人，欲邀你共行。”

“去何處？”

“去極北之地，弒君。”

耶夢加得愣住了，嘴巴微微張開，看著諾頓的臉。

諾頓伸出手，等待著她的回應。

耶夢加得回頭，看向蒼穹下的城市。

尼伯龍根破碎了，她和哥哥已無處容身，人類會察覺到她們。

另還有奧丁虎視眈眈，若不是奧丁察覺到諾頓與康斯坦丁將至，他定然不會離開。

她和哥哥現在還很弱小，所以需要這個盟友。

只是“弒君”二字，聽起來太過狂妄。

雖然狂妄，卻別無二選。

耶夢加得思慮過后，還是握住了諾頓的手。

日本，東京，源氏重工地下，巖流研究所。

花了半個月的時間，終于，他們將那個炸毀的死侍孵化池挖掘出來，并復原完畢了。

蘇恩曦和零戴著安全帽，站在最前方，身后跟著蛇岐八家和秘黨的大人物。

“這下面就是赫爾佐格的死侍培養池。”

蘇恩曦推開那嶄新的鐵門，門后是各種讓人心驚膽戰的刑具。

“他有兩個身份，一個是猛鬼眾的王將，一個是蛇岐八家的橘宗政，他借著自己大家長的特權，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進行死侍的實驗。”

房間里的死侍殘骸被收集了起來，排列在了桌上。

“那一天，我發現了這個地方。”零說：“當時記錄下來的影像資料伱們已經看過了，赫爾佐格，或者說橘宗政為了避免他的秘密暴露出去，所以遠程遙控炸彈，炸毀了這里。”

“他謊稱這是猛鬼眾的襲擊。”蘇恩曦雙手抱胸：“但實際上，只是為了毀滅證據。”

“我們就是在那個時候撿到的上杉繪梨衣，那個老混蛋本來想用上杉繪梨衣毀尸滅跡，但他其實并不能完全控制繪梨衣，所以在一些機緣巧合下，她跟著我們走了。”

蘇恩曦抬手，一份份的DNA檢測報告，分發到昂熱、源稚生、上杉越、源稚女、弗拉梅爾和蛇岐八家的各大家主手上。

“這是DNA核對的結果，這里培育的每一個死侍，曾經都是這棟大樓里的員工，他用你們白王血裔進行人體實驗。”蘇恩曦說。

源稚生死死捏住報告，上面的每一個字都讓他驚心動魄。

這些名單當中，有一些人他還有印象。

家族的資料庫中，這些人全部都失聯了，理由基本上都差不多，他們被調往大阪工作，大阪是猛鬼眾的老巢，他們要么是在與猛鬼眾的火拼中犧牲，要么是叛變成為了鬼。

源稚生從沒想過，他們失聯是被因為被某個人殘忍地制造成了死侍。

那個人還是他最親近的人，是他稱呼為老爹的橘宗政，是他視為父親的榜樣。

他不愿意相信，可近半個月以來，蘇恩曦已經拿出了太多的證據給他看。

來到這間孵化室之前，其實他還倔強地保留了一絲希望，可現在這絲希望終于被澆滅了。

除了橘宗政還有誰能在源氏重工的大樓地下，打造出這么一個死侍孵化池呢？

家族內部調查的結果，無一不在表明，這個孵化池就是由橘宗政一手隱瞞著建造的，他還會定期利用職權，往這個地方運送死侍的食物，都是新鮮的海魚。

“少主.”櫻有些擔心地看著源稚生。

“我沒事。”源稚生深呼吸，把所有情緒都擠壓在心底：“請繼續說吧，蘇恩曦小姐。”

蘇恩曦點頭，又拿出了幾份報告：“根據DNA檢測的結果，你、源稚女、上杉繪梨衣，還有上杉越，你們四個人有直系的血緣關系。”

“你們三個，都是上杉越的孩子，并且三人中，只有上杉繪梨衣的血統是不穩定的。”

“所以我其實并不是鬼？”源稚女看向蘇恩曦：“那為什么我有時候.會失控？”

“因為你們小時候被做了腦橋手術，赫爾佐格敲動梆子的時候，你們就會切換人格，你和源稚生都是一樣的，只是赫爾佐格沒有讓源稚生聽到過那種梆子聲。”蘇恩曦解釋道。

“居然是這樣么.”源稚生扶住了自己的額頭。

現在他不得不接受了，他過去的人生都是被人安排好的，他的過去是虛假的，他和他的弟弟，都只是赫爾佐格的提線木偶。

他既覺得胸口壓了塊石頭那樣喘不過氣來，又有些如釋重負，原來他的弟弟，并不是鬼。

“真的是我的兒子和女兒啊”上杉越面色復雜：“蘇小姐，知道他們的媽媽是誰了嗎？”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沒有媽媽。”蘇恩曦說：“我們找到了赫爾佐格的筆記，他們三個都是赫爾佐格培育出來的胚胎。”

“那個時候，赫爾佐格還在北極的一個秘密港口，他為蘇聯政府工作，負責研究龍類和混血種。”

“他在港口工作的時候，接收到了一批冷凍的精子，源稚生、源稚女，還有上杉繪梨衣，都是赫爾佐格使用那批精子培育出來的孩子。”

“其實他培育了很多個胚胎，但他只帶走了最完美的三個，也就是你們三兄妹，他把你們帶到日本來養大，其他的都被遺棄在北極了。”

“我想起來了。”上杉越拍拍腦袋：“有這個事！有這個事！那些老家伙提過一嘴，問我可不可以拿我的精子給德國拿去做研究，一定就是那一批！”

“這可真是一場驚天大陰謀。”昂熱伸出手去觸碰那些染血的刑具。

即便被炸的扭曲，它們身上的血腥味也揮之不去。

“但他這么努力是為了什么？研究死侍軍團好征服世界嗎？”

“他原本的計劃，是取代神。”蘇恩曦說道：“他之所以為自己設計兩個身份，就是為了讓猛鬼眾和蛇岐八家中不斷地軍備競賽，以此更快地找到孵化的神。”

“難怪猛鬼眾和家族一直保持著微妙的平衡。”犬山賀說：“哪一邊弱勢了，或者太過強勢了他就會出手，這么多年來，我們一直沒辦法根除猛鬼眾，原來都是他的手腳。”

“可他到底要如何取代神？僅僅靠著他對死侍的實驗，他就有把握了嗎？”弗拉梅爾皺眉。

萊昂納多·弗拉梅爾，他是卡塞爾學院的副校長，也是世上最頂尖的煉金術士。

弗拉梅爾這個姓氏是代代傳承下來的，在秘密世界中，弗拉梅爾導師這個名字如雷貫耳，那代表當代煉金術的巔峰。

“從這個赫爾佐格在猛鬼眾和蛇岐八家的手段來看，他一定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甚至可以說縝密到有些膽小了，他哪里來的把握，認為自己一定可以奪走神的權柄？根據他的履歷，他甚至都算不上一個天生的混血種，對于龍類的世界，他應該知之甚少才對。”

“Bingo！這才是重點！”蘇恩曦拍手：“赫爾佐格原本的研究，只是利用皇的精子，制造超人軍團，直到另一個人帶著巨量的龍族資料來到他工作的港口，他才改變了主意。”

“他的確對于龍類的研究很淺，但有人替他研究過了，他不過是在按照別人提供給他的資料，進行驗證，在逐漸的驗證中，他才確信自己可以奪走神的力量。”

“就是他筆記中提到的邦達列夫？”弗拉梅爾導師明悟了。

“對，這個邦達列夫，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蘇恩曦點頭：“赫爾佐格，不過是被他推到臺前的棋子，真正的執棋人，在棋盤外隔岸觀火。”

昂熱眼睛瞇了起來，他忽然想到了那種名為“天譴”的武器，校董會對卡塞爾和他隱瞞了很多東西。

“看來有必要去北極調查一下那個燒毀的港口了。”昂熱呼出一口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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