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恩海姆先生，瓶中小人和這東西一樣，絕大部分都是由賢者之石構成的吧。”伊恩指著身旁的人造人恩維說。

“是的。”霍恩海姆點頭道：“原本它只有雞蛋那么大，一直被封在燒瓶里，只有那個小人才是它的本體，其它的都是它利用煉金術制造出來的皮囊。”

“那么我們來做一個實驗吧。”

“什么實驗？”

“直接奪走賢者之石的實驗。”伊恩從懷中取出了戒指。

“這個戒指.上面的東西也是賢者之石嗎？”霍恩海姆端詳著那顆鮮紅色的寶石。

“是的，這是我從雷托教會主教那里得到的石頭。”伊恩說：“大概是二十余天之前，我來到了雷奧爾，在這所城市里有一個新興的宗教組織，他們的教主宣稱能喚來神跡，讓生者不死，死者復活，以此將周邊的人類全部聚攏到雷奧爾。”

“那其實是人造人的手腳，是他們把石頭給了雷托主教，好在人口聚集起來后，在恰當的時機進行屠殺，來留下血之刻印。”

“這樣么，難怪你說雷奧爾是下一個地點.”霍恩海姆說。

“在這二十天里，我對這顆賢者之石進行過研究了。”伊恩說：“我嘗試著設計出一份能剝離賢者之石的煉成陣，大體上都完成了，但還沒有實驗過。”

“那個煉成陣，能給我看看嗎？”霍恩海姆問。

“當然。”伊恩從大白袍的袖子里取出一張卷起來的圖紙：“霍恩海姆先生，你已經研究煉金術很多年了，在這方面我有很多想向你請教的東西。”

霍恩海姆將圖紙翻開，看得出來這是一張修改過多次的草稿。

他一開始還不以為意，剝離賢者之石這種事情，不是一個煉金新手能做成的，煉金術的歷史到現在也才四百多年而已，根本沒有人去研究過這方面的事情。

霍恩海姆也從來沒想過要去做這種事情，對此毫無研究。

他一直以來，都不認為自己能在正面對抗中戰勝瓶中小人。

畢竟他只是人類，他能活到現在不是因為他有多牛逼，只不過因為瓶中小人放過了他，給了他這副長生不老的身體。

連馮·霍恩海姆這個名字都是瓶中小人給他取的，四百年前，他不過是一個奴隸。

他是國王的煉金術師眷養的奴隸，為了做實驗，他被抽了很多血，瓶中小人就是那些煉金術師胡亂搞實驗制造出來的未知知識源。

很多年里，他和瓶中小人朝夕相處，他深知那家伙的恐怖，這世上仿佛沒有它不知道的事情。

霍恩海姆按照瓶中小人的指示生活了很多年，只要按照那家伙的命令去做事，最后一定就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就是在它的幫助下，霍恩海姆才一步一步，從23號奴隸，成為了克塞爾克塞斯國的國家煉金術師。

那個時候，國家煉金術師還不是某種泛濫的東西，可以說，當時的他，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國王能對他下指示，其余的所有人見到他都會行禮或者跪拜。

霍恩海姆雖然是奴隸，雖然他很笨很遲鈍，但唯獨有一件事他非常清楚，如果沒有瓶中小人，自己到死都會是一個沒有權力和自由的奴隸，他后來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瓶中小人給他的。

克塞爾克塞斯國滅亡后，短短四百年，瓶中小人就建立起了新的王國，它傳授給人類新的知識，火車、電燈、汽車.各種各樣聞所未聞的東西，出現在了世上。

根本不知道瓶中小人的極限在哪里，霍恩海姆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只能等待時機。

長年累夜的計算中，他早已算清楚了國土煉成陣的關鍵位置，但他卻沒有去刻印的現場看過，甚至主動避開那些地方。

他覺得自己只有唯一的一種贏法，那就是等待瓶中小觸犯禁忌，利用“自我反噬”這種辦法將其消滅，以此救下自己的兒子和妻子。

但伊恩的想法和他完全不一樣，這個才和他認識的男人，想的不是偷偷摸摸的做手腳，而是如何才能把瓶中小人按死在地上。

霍恩海姆越看這份圖紙，眉頭越是緊皺。

這份煉成陣太復雜了，是許多小的煉成陣復合而成的東西。

饒是以他400年的煉金術學齡，都只能勉勉強強看懂這玩意的作用，如果輸入能量的話確實有可能達成剝離賢者之石的效果。

他越看越覺得迷糊，于是和伊恩探討起來。

“抱歉，這個地方的能量中斷，是為了什么呢？”霍恩海姆指著那張草稿圖的一個小型煉成陣。

“這里啊，這里其實不是中斷能量，而是和另一個煉成陣搭配在一起，達到頻率性的開合功能。”伊恩解釋道：“就像是電流一樣，霍恩海姆先生你應該能懂吧，電流。”

“那這里呢？”

“這個是為了”

伊恩干脆在面前造了個桌子，和霍恩海姆當面討論起來。

這是他仿造電子設備的控制芯片所制造的煉成陣，不是他一個人獨立完成的，人工智能MAGI幫助他做了許多復雜的運算。

煉成陣的大概原理，就是先對賢者之石內飽含的靈魂數量進行掃描，然后單獨鏈接到每一個靈魂，像是釣魚一樣，將他們一個個從石頭內抽出來。

不算是特別復雜的運算，但對于這個時代的人，應該還是沒見過的東西。

這個世界雖然有火車，有座機電話了，但還沒有誕生出電腦，移動的數字計算機對于他們來說，都屬于高科技了。

他結合了科技和煉金術，才制造出這份煉成陣來，應該是全世界第一份，獨此一家。

霍恩海姆的知識儲備還是很夠的，他聽懂了伊恩的意思后，開始提議如何才能修改這份圖紙。

“要達成這種效果的話，我這里其實有一種更簡單的辦法。”霍恩海姆在圖紙上畫畫。

他畢竟活了四百多年，全身都是賢者之石的他，不需要動作就能使用煉金術，還是能一眼看出這份圖紙的弊端和優化方案。

“這樣改，你看可以嗎？”伊恩虛心地請教。

道之所存，師之所存，有這么好這么專業的老師，他自然要抓緊時間學習知識。

一眨眼，天都亮了。

兩人在桌前，修修改改了好幾個小時。

他們都不是普通人，不會覺得精力疲憊，反而越討論，越進入狀態。

知識在兩人的碰撞中迸發出激烈的火花，終于在日出時，一份讓兩個人都覺得可以的煉成陣，完成了。

“終于完成了。”伊恩長出一口氣。

“等等。”霍恩海姆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鏡：“還有一個最后問題，剝離出來的石頭，你打算如何處理？你要留著自己用嗎？”

“讓那些痛苦的靈魂解放吧，霍恩海姆先生。”伊恩說：“我雖然對煉金術很感興趣，但這種涉及到殺人之法的東西，我決不認同。”

“人的生命不是數字，我是一個和平主義者，我的故鄉就曾經飽受戰爭和苦難的折磨，我經歷過那種折磨，所以更加不會認同瓶中小人的做法。”

“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不是為了賢者之石、長生不死這種目的，才和瓶中小人對抗的，我只是不想看到對生命的不尊重，在尊重生命的前提下，我才會繼續為了我的目的而行動。”

“尊重生命么”霍恩海姆看向自己的手掌：“要是我能早點明白這個道理就好了”

他又想起自己當奴隸的那些年了，即便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在他的心中，他依然是國王的奴隸。

國王為了能長生不死，曾經多次命令屠殺人類，以此在土地上刻下血之刻印。

他知曉這件事，但對此無動于衷，在他的眼中，那些人為了國王獻出生命是應該的，如果國王讓他去屠殺村民，他也會照做。

那時候的他沒有自我，不懂得尊重生命的道理，連他自己的生命，他都不夠尊重，如果國王一聲令下要他自殺，他大概也會聽話地拿起刀，砍向自己的頭顱吧。

“那就這樣做吧。”霍恩海姆認同了伊恩的做法：“我們把人造人體內的靈魂全部解放。”

“好。”伊恩握住了霍恩海姆粗大的手。

兩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被封鎖了一夜的人造人恩維，那種熾熱的目光，讓恩維覺得自己好像要被烤掉吃了一樣。

恩維很想掙扎，可是它根本沒有掙扎的余地。

伊恩以它為中心，在地上繪制這個全新的煉成陣。

看過一遍的東西，他就不會忘記了。

他雙手按在地面上，透明的結晶，像是樹根一般在泥土中蔓延生長，隆起的泥土線條，繪制出一個直徑二十米的超大煉成陣。

即便已經放到了這么大，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依然讓恩維看得頭昏腦漲。

它知道這個煉成陣是干什么，伊恩和霍恩海姆探討的時候根本沒有避開它，在伊恩的眼里，它根本就不是個事。

“那么我要開始了，霍恩海姆先生。”伊恩說。

“開始吧！”霍恩海姆心情振奮。

伊恩點頭，為煉成陣注入能量。

煉成陣中心的戰錘結晶在他的控制下蒸汽化，一點點消融，將恩維釋放出來。

恩維終于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它又可以活動了，可那巨大的身體不斷地顫抖，千千萬萬條紅色的閃電，從地下的煉成陣中迸射出來，彈射到他的身體上。

“——啊！好疼！！好疼啊！！！”恩維痛苦地慘叫。

那些閃電彈射到它的身體里后，變成了絲絲縷縷的“魚線”，將那個怪物般的身軀拉倒在地上，扯向四面八方。

這類似五馬分尸的極刑，但扯著恩維的不只是五匹馬，而是成千上萬匹，它的體內有多少靈魂，就有多少根絲線拉扯著它，這種感覺就像是硬生生要把它的肉一塊塊扯下來一樣。

很快，賢者之石從它的體內被扯出來了，伴隨著一根根絲線繃斷收回，細碎的紅色結晶從恩維的傷口中沙沙地掉落，像是紅色的寶石砂。

“霍恩海姆先生！”伊恩同時喊道。

“我知道！”霍恩海姆雙手合十，按在大地。

他向同胞們的靈魂渴求原諒，恩維體內的靈魂，亦是克塞魯克塞斯王國的靈魂，是從瓶中小人體內分出去的，他的同胞。

四百年間，霍恩海姆早已懺悔了無數次，他和自己體內的“賢者之石”，和同胞的靈魂對話，以此懇求他們的原諒，與他們共同對抗瓶中小人。

“閉上眼吧，死者們啊..”霍恩海姆祈禱。

那些細碎的賢者之石，發出了刺眼的光，一個個不再維持石頭的形狀，先是融化成水，然后那些痛苦的靈魂被釋放出來，飛向天空。

他們在空氣中化作能量和原始的元素，結束了長達400年之久的折磨。

“謝謝.”

伊恩和霍恩海姆都聽到了有人在道謝。

煉成陣的光芒散去了，中心那個巨大的身體已經消失不見。

伊恩走上前去，捧起一小撮土，揪著尾巴，把一個巴掌大的小蜥蜴扯了出來。

小蜥蜴有八條腿，頭部的眼睛比例很大。

那是變小的恩維，其實這才是它的本體，它就是這么小的一只蜥蜴，體內的賢者之石全部被剝離出來后，它就會變回這個樣子。

“我可沒說過伱可以走了。”

“咿！”恩維驚出一身冷汗。

留著這家伙還有用，所以伊恩沒有殺它，但把它關進了結晶制作的密封小罐子。

之后，伊恩和霍恩海姆一起把現場的痕跡清理干凈。

“霍恩海姆先生，你覺得這個煉成陣能對瓶中小人起作用嗎？”伊恩問。

“理論上講是可以的。”霍恩海姆說：“但是實際操作上，不太可能成功，瓶中小人體內的賢者之石數量太多了，過程中的不確定因素也太多。”

“那就再改進改進吧。”伊恩說。

“但是時間已經不多了。”霍恩海姆看向太陽升起的方向：“它一定會有所動作的，它向來都會把方案考慮的周到齊全，好應對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狀況，哪怕你加入進來，我都不敢說我們贏的概率很高。”

“而且雷奧爾的血之刻印沒能成功刻下，它恐怕很快就會察覺到異常了。”

“是么。”伊恩拍拍白袍上的沙塵：“那我們也好好考慮吧，去雷奧爾那里休息一會兒吧，這兒的住民都很友善，我相信他們會喜歡你的。”

霍恩海姆沉默了，他從高處眺望那座從沙土升起的城市。

他想他是不是太過懦弱了呢？至今為止，又有多少人死在血之刻印之中呢？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拯救這些人，有伊恩的加入，或許這將不再是奢望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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