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鸞說著,從懷中拿出了一樣東西,扔在地面上一看,是個深藍色的繡祥云紋的荷包。
那荷包落在地面上的時候發出了“當啷”一聲響動,一看就是里面有些銀錢。ŴŴŴ.23sk
歲青鸞指了指那荷包:“這里面應該有個幾兩的碎銀子——說起來,方才這騙子騙走的銀錢也有十幾兩了吧?”蘇青鸞抬眼看向席娘子。
席娘子這時候已經從那騙子身上把之前被坑走的銀錢都拿了出來,數了數,連零星的銅板都算上的話,也有十二三兩了。
蘇青鸞冷笑一聲:“加上我那荷包里面的銀錢,差不多得有二十兩了吧——沒有也沒關系,等會兒我再去我爹娘攤位上拿過來一些。”
說這話的時候,蘇青鸞一直用似笑非笑的目光打量著地上仿佛蛆蟲一樣蠕動著卻不得掙脫的騙子。
那騙子原本仙風道骨的三縷胡須已經在十分臟亂的黃土地面上被磨蹭得和泥土混合在一起,變得板結成了一整塊,顯得十分凌亂落魄,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之前翩翩若仙的樣子了。
那騙子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臉上一變,臉頰上的肌肉都開始因為恐懼而顫抖扭曲起來:“你……你這渾蛋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呀,只不過若按照本朝律法,若偷盜欺騙侵占財物到了一定數額,定然不是鞭笞這么簡單的事情可以解決了吧?”
其實所謂的“鞭笞”也不是真的用“鞭子”抽打,也是用棍子打屁股。只不過這種刑具比較細,受傷害比較小,頂多就是臥床十天半月,受到鞭笞刑法的人就可以恢復如初,下地活動了。
不過若是財物數額足夠大,可不是挨打那么簡單,更上一層的還有杖刑和流放。而流放的人一定會去戍邊或者做苦役,這雖然不算是判了死刑,但有道是“古來征戰幾人回”,這基本上只是相當于緩期執行而已。
簡而言之,一旦因為偷竊詐騙侵占他人財產數額過大,可就很可能因為刑罰而有去無回。
那騙子雖然不知道具體騙了多少銀錢才會被判“流放”,但是不妨礙他知道有這么一條律法。
這人平時只是坑蒙拐騙,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根本沒有那個膽子或者能力做什么大奸大惡之徒,所以自然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去受那流放之苦。
所以當聽到蘇青鸞的話,他立刻就明白了對方想要做什么,掙扎起來:“你說謊!我沒有拿……那些錢不是我的!”
“是不是你的很重要么?”蘇青鸞把自己那荷包隨意地托起來,把上面的抽繩扒拉松開,一個翻手把碎銀子連同零星的銅板“叮呤咣啷”灑在那騙子面前,“你裝模作樣打扮成道士來這里招搖撞騙是街坊鄰里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也的確騙走了銀錢。”
所以至于騙走多少,只要是蘇青鸞聯合柳家串好口供,柳家這幾年一直有能力在回春堂抓要看郎中,所以對于他們來說幾兩銀子又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天文數字,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但卻能夠讓騙子“罪加一等”。
其實也算是這騙子自作自受。原本他如果不給自己經營一個“半仙兒”人設,低調一點,缺少第三方證人,這個案子就會陷入“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僵局。
偏偏這人最開始為了取得柳生和席娘子這兩人的信任,派頭立得很足,基本上是恨不得凈水潑街紅毯開路——雖然沒有紅毯。
到了柳家,又是跳大神又是上祭品,一通折騰讓周圍不少鄰居都看見了。現在蘇青鸞撞破了他的騙局,這些看熱鬧的鄰居就是這人行騙最好的人證。
還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了。
蘇青鸞見那騙子嚇得面色發白,蹲下身來居高臨下扯著對方的發髻微笑道:“當然,你也可以有別的選擇,只要招供了你的同伙是誰。”
“同伙?”席娘子聞言蹙眉,“可是蘇丫頭,今兒個從頭到尾來的也就是這一個牛鼻子道士啊?”得,看樣子席娘子也是被氣得不輕,也不一口一個“大師”,“神仙”了。
蘇青鸞把那騙子那腦袋松開,回身抬頭看向席娘子:“您不曾想到過,為什么您家柳叔恢復得好好的,突然就病情‘急轉直下’,現在被隨隨便便‘驅邪’一下,就又突然好了,這件事不是太巧合了么?”
柳蕓娘聞言細眉倒豎:“青鸞你的意思是說,之前那個給阿爹看病的江湖郎中也是騙子?”
蘇青鸞點點頭:“而且應該是這個人的同伙,不過他也可能真的有兩把刷子——這樣半真半假騙起人來更方便也更容易取信于人。最重要的是,我懷疑讓柳叔感覺雙腿變得酸麻無力的原因,是這人暗中用了什么藥物導致的暫時性效果。”
“所以阿爹今天的雙腿不是‘好轉’了,而是‘恢復原樣’——因為今天那個江湖郎中沒有給阿爹‘診治’,自然也沒有機會靠近給阿爹的雙腿做什么手腳!”
蘇青鸞打了個響指:“蕓娘真聰明!更重要的是,這個騙子今天來‘驅邪’,若是算準了藥物起效的時間,就能讓他‘做法’之后柳叔的雙腿漸漸‘好轉’,大家對于他這位‘大師’自然更加深信不疑了!”
更讓蘇青鸞暗自生氣的是,聽著柳生和席娘子形容的那些癥狀,柳生的雙腿很可能是在神不知鬼不覺中被涂抹或者暗中被下藥被迫服用了一些麻痹神經的藥物。
拜了上輩子治病的那些“經歷”所賜,蘇青鸞對這些精神麻醉類藥物有了相當程度的了解,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這種麻醉類藥物,即便是管控相對不那么嚴格的鎮靜催眠類藥物,在大量多次使用之后,也會有成癮性和戒斷反應。
更重要的是,這種神經麻醉類藥物一個使用不當,會讓機體產生各種各樣的神經中毒癥狀,雖然大部分都是暫時性的,不過也要難受一陣子。比如會減緩腸蠕動產生便秘、刺激胃腸道產生嘔吐等等。
想到上輩子因為這些藥的副作用遭受的那些痛苦,又想到這個時代絕對沒有什么藥物用量監測,更不會控制什么最小有效用量,柳叔的身體不知道遭受了多大傷害,蘇青鸞就恨得牙癢癢的。
這甚至比上輩子那些過度治療還可恨——因為這純粹是為了行騙!
想到這里,蘇青鸞感覺更氣了。
有的時候,人在迷局之中就很容易陷入某些盲區。席娘子和柳生畢竟是真正行走江湖,三教九流的人都接觸過。蘇青鸞這么一說,他們回想了一遍事情的始末,也發現了很多值得懷疑推敲的地方。
只不過之前因為康復心切,所以才著了騙子的道了。而且他們看著那騙子堪稱精彩紛呈的神色也知道,蘇青鸞說的即便不全中,也差不太多。
知道現在不是干生氣的時候,蘇青鸞深吸一口氣,繼續問道:“怎么樣,想要了要不要去縣衙投案認罪了么——要知道,投案認罪可是會減輕刑罰的哦。”
蘇青鸞對處罰從重的金額下限以及其中一些法令條文之所以有一定程度的認知,還是要托了之前從沐行之那里借來那些律法書籍一頓猛啃的福。
這時候,席娘子也走過來,居高臨下踩著那騙子的肩膀,讓他動彈不得:“說起來你這人軟硬不吃,就是不肯招認你那做江湖郎中的兄弟是同道中人,當地了一聲兄弟義氣。不過,不知道你這位‘兄弟’會不會如你一般呢?”
“你……你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聽到席娘子的話,那騙子忍不住掙扎起來,偏偏席娘子腳上的功夫了得,又是自上而下接著體重優勢,使得發力更加輕省。所以掙扎了半天,那人也只能不甘地繼續臉容朝下吃土,看不見頭頂上幾人的面部表情。
席娘子就保持著那一腳踏在騙子肩膀上面的動作,冷笑一聲:“不管你想不想,我們都會把你送到縣衙去報官。到時候自然也會好好向知縣老爺說道說道你那位郎中‘兄弟’。只是不知道,你這位兄弟能不能保證如你一般守口如瓶,不為了脫罪把你供出來呢?”
柳生也接話道:“聽說這位知縣老爺清正廉明,平易近人,我們可以建議分開審問你們兩人,不知道在沒有串口供的情況下,你們能不能守住對兄弟的道義,同生共死呢?”
蘇青鸞心說果然是老江湖,這簡直是誅心之言啊!
其實柳生的話重點不是一屆平民的柳家人能不能夠對縣太爺“進言”成功,而是讓那騙子知道,還可以有“分開審訊”這種方式。
這種“審訊”甚至都不需要動用什么嚴酷的刑罰,單純是攻心之計——在完全沒有串過詞的情況下,兩個人能否在威脅到自身安全的情況下保守共同的秘密。
單純共進退已經都十分困難,更何況還有一個對這個“騙子同盟”十分致命的條件——率先招供并且出賣對方,可以讓自己減輕刑罰。
那么對于一個想要走歪門邪道的騙子,有多大可能會冒著被出賣和罪加一等的風險死守秘密不供出對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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