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點?”
“我給風雪劃了那么多地,他就用了這么點?莫不是看不起我這個太子嗎?下次我得說說他。”
朱標拿過那一小摞紙,呵呵一笑。
“不是的殿下,這個,這個是目錄,地契,這屋里擺不下,在外面。”
內侍面帶猶豫,最終還是開口說道。
“什么!”
朱標大驚,當即沖到了院子里,只見院子里,地契幾乎壘成了一堵墻。
“啊,這…”
“這也…”
饒是朱標看著這一幕,臉皮都是一陣抽搐。
“殿下,我們要不要去二殿下那邊…”
內侍臉上都要皺做一團了,艱難開口道。
“不用了,隨他去了。”
“風雪為我大明擴地千里,又定下萬里之基,這點地我大明出的起。”
“況且,生產出來的東西,也都是給咱大明用,風雪更是咱的哥哥,還在咱朱家族譜上,他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或許,這就是所謂工業大發展吧…”
“記得提醒英國公,忙建設的事,不要忘了明天跟孤一起去殿試。”
朱標微微沉默了一陣,隨即搖了搖頭。
他對蕭寒了解的很,自然清楚,這里面有蕭寒為了昨天的事的原因,但是朱標更清楚,蕭寒不是胡來的人,做的每一步,一定有自己的用意。
況且,蕭寒本就是上了朱家族譜的正經皇室成員,富有四海,自然沒有必要真的就為了占點便宜做這些。
城南場地。
蕭寒正擺著一張桌子,吃著若依投喂的水果。
“殿下,根據您的規劃,我們大概需要征發兩萬流民進行建設,并且按照您的要求,這些民夫在之后都會成為各種生產線上的生產工人。”
單安仁對著蕭寒說出了統計結果。
“嗯,好,你去安排。”
蕭寒隨意點了點頭。
“殿下,這是所有地契。”
李恒也是指了指壘成一堵墻的地契。
“給我送英國公府去。”
蕭寒看著,嘴角也是微微一抽。
他做的確實有些多了,為了能把周邊產業鏈一次性全都打造出來,蕭寒規劃的建廠直接比朱標給他圈的還要大了一圈。
什么,你說大一圈是大多少?
不多,大概,也就是把原來的半徑乘了個二吧。
“殿下,我們這邊什么時候開工?”
單安仁對著蕭寒問道。
大明的工業,基本還停留在手工小作坊的階段,盡管生產上不需要什么大型設備,但還是需要不少生產工具的。
而且,這一大片都是荒地,總不能讓工人們扎著帳篷干活不是,所以場地上,還得把廠房建設起來才行。
“明天就可以安排開始了,這件事越快越好,等之后各地糧倉徹底建設起來,你們的事情還會有不少。”
“尤其是,在秋糧下來之后,伱們將更加忙碌,所以動作一定要快,如果可以你們那邊可以多找一些人手,進行專門的建設培養,之后你們能接到的工程只會變多不會變少。”
蕭寒想了想開口說道。
等這一年的秋糧再下來,大明的存糧就可以說是充足了起來,尤其是各地大明寶鈔普及,多于的糧食,就需要大量農副產品生產產業或者糧倉建設才行。
如果無處投放,多于的糧食將會造成不小的浪費,好在大明還有大量流民開荒需要安排,倒是可以消化不少多于的產量。
盡管并不算十分迫切,但有些事,也必須提上日程才行。
翌日。
奉天殿上,朱標進行了殿試。
對于傳統的四書五經、大明政治綱要和大明律的殿試,早有準備朱標已然是得心應手。
蕭寒一直在奉天殿的憑風后面,靜靜旁聽,始終不曾開口。
很快便到了大明農學要術的殿試階段,第一個前來殿試的大明農學要術貢士,名叫劉三狗,這名字,一聽就是老百姓家的孩子。
“孤問你,在種植過程中,如何避免因為一種蟲害或者災病導致整片田被毀的局面。”
朱標端坐在坐位上,隨口選了一道考題,發問道。
“回殿下,根據大明農學要術,對于蟲害,我們可以定時除蟲,消滅蟲卵,并且保持鳥類和田雞的數量,對蟲害進行抑制。”
“對于災病,我們可以在每一行間隔種植不同的作物,如此做好處有二,第一,不同作物種植,可以為彼此提供一些養分,第二,不同的作物間隔可以阻斷病害的傳播減少損失。”
“這種做法,我們稱之為間行種植。”
劉三狗看著朱標,顯得有些畏懼,但是聽了朱標的提問當即開始說了起來,畏縮的眼神都變得自信起來。
“不錯哦,大明農學要術背的很熟嗎?”
朱標眼睛微微一亮,點頭說道。
“回殿下,小人家里世代都是老農,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得了大明農學要術這種朝廷恩賜的書,自然不敢懈怠,每日熟讀,體悟頗多。”
劉三狗對著朱標施禮道。
他是自己所在劉家村對于大明農學要術理解的最好的,家里的耕種,也采用了大明農學要術的方法,在村里也時長給同鄉人講解。
本來,以他的性格,是不敢來參加大明科舉的。
但是同鄉人都認為他的大明農學要術非常熟練,所以都慫恿他來參加,最后一整個村給他湊了盤纏,趕來了金陵。
“嗯,不錯不錯。”
“孤再問你,再選育種子的時候,為什么諸如高粱這一類的作物,一定要選擇表現穩定的田地出產的種子。”
朱標再度開口發問,眼見著這個劉三狗的大明農學要術知識扎實,也是直接拋出了壓軸題。
“回太子殿下,這高粱按照大明農學要術的說法,授粉過程可以來自不同株,可能會導致接受到異種,造成成長之后的子代表現出現混亂。”
“選用穩定的田里長出的種子,后代表現穩定的可能會更高。”
劉三狗低著頭說道。
“哦?”
朱標雙眼微微瞇了瞇,這小子可以啊,雖然語言描述并不算特別標準,但是基本上大差不差,本以為這一套題難度不低,沒想到居然考不住他。
這可不行。
“那你說說,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
朱標瞥了屏風后的蕭寒一眼,直接繼續追問。
至于會不會捅婁子造成自己也不懂的困境,無所謂,這不是有蕭寒兜底呢嗎?
“這…”
劉三狗微微一滯,沒想到朱標會直接問書上沒寫的。
“這什么這?”
“孤問你話呢,怎么想就怎么說。”
朱標淡淡開口。
“小人,小人認為,這個種子,他是莊稼的種子,能種出莊稼。”
劉三狗臉上露出一絲窘迫,額頭上都是汗水。
“你這不是廢話嗎?”
“別緊張,好好捋一捋自己的思路,怎么想怎么說。”
朱標嘴角一抽。
他還不知道種子是莊稼的種子能種出莊稼了?
車轱轆話來回說是吧?
這一幕。
哪怕是憑風后的蕭寒都是莞爾,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前世大學期末看著簡答題蒙圈后瞎編的情景。
“小人,認為,這個種子啊,他之所以能種出莊稼,是因為,因為啊,他記得莊稼該怎么長。”
“對,是這樣的,種子能記得莊稼怎么長,然后種子如果接受了其他花粉,他這個記憶就錯亂了,就,就好像那個驢和馬生了騾子,既能記得驢的一些特點,又能記得馬的一些特點。”
“所以說,如果一個田里保持穩定,起碼他在這一代,就,就沒有接受別的花粉的記憶,下一代全都按照上一代優質品種長的可能就會更大,對,就是這樣,太子殿下,小人就是這么認為的。”
劉三狗說著,越說越自信,似乎此前就想過這些問題,然后弄了一套自己的理論。
聽上去,劉三狗的理論,好像粗糙甚至粗鄙,但是,蕭寒卻是微微張開了嘴。
這家伙,有點天賦啊,就差沒把基因的概念說出來了。
大明版孟德爾了屬于是?
果然,這片神圣的土地,從來不缺少人才乃至天才,所缺少的,只是一個能夠讓他們發揮的空間。
“太子殿下,小人,這,這說的,對嗎?”
劉三狗頗為緊張地開口說道。
朱標:…
他不造啊,蕭寒后邊的深入解釋,他也沒整太明白啊。
“姑且算是對吧。”
“只不過你的話是這么個意思,但是說法過于粗鄙,入不得太子殿下圣聽。”
“這樣吧,最后一個問題,本公英國公蕭寒,且代替太子殿下考考你。”
蕭寒從憑風后繞出,對著劉三狗說道。
噗通!
砰砰砰!
“太子殿下恕罪!國公爺恕罪!”
劉三狗一下子臉色蒼白,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抬起頭來,聽題。”
“按照你的說法,種子生成前,如果接受了其他花粉會記憶錯亂。”
“那么如果原來的高粱長得高,但是來自花粉的高粱長的矮,那么他們結出的種子,下一代應該怎么長?”
蕭寒淡淡開口發問道。
送命題。
如果沒有認真觀察過變化,大概率會說,長的介于兩者之間,但實際上,正常情況,可不是這樣。
畢竟,高還是矮,可不是一對基因決定,而是一大堆基因決定的。
如果是兩個純種,因為不同基因組高矮顯隱不一,確實會出現比高的矮,比愛的高的情況,但問題是,當你能察覺到的時候,大概這個外來基因混入已經不是傳一代了,因為一整個田里,出現一個稍微矮一點的雜種可不是那么好發現的。
只有大片異狀基因混入才會被發現,到了第二代,便會表現出多數基因表顯,少數隱形純和的情況,也就是很多正常但是一部分參差不齊。
“這個…”
“回,回國公爺,小人認為這里面,有一些是正常的,有些會矮一些,參差不齊,但比矮的長的高。”
劉三狗沉默一陣,似是努力回憶了一番自己家種地的狀況,最終說道。
他下意識確實想說,都介于兩者之間來著,但是回想起自己家的變化,所以如此開口道。
“哈哈哈哈!”
“很好,很好啊,劉三狗是吧,你過關了。”
蕭寒大笑,對著劉三狗說道。
“啊?”
“國,國公爺,我,我是進士了嗎?我,我能當官老爺了嗎?”
劉三狗豁然抬頭,驚喜道。
“不能。”
蕭寒笑著搖了搖頭。
聞聽蕭寒此言,劉三狗頓時雙眼一片晦暗。
果然,自己還是太想當然了,成為官老爺,那可是那些富家老爺的子弟的自留地,怎么可能真的讓他這種下等人混進去。
官老爺能讓他這種底層人一起科舉,本就已經是一種施舍,還想一起做官?
人家世代詩書傳家,世代為官,憑什么和你一個粗糙老農平起平坐?
“你比本公想象的要做的好,所以本公有點舍不得放你去朝廷當官。”
“你回去收拾一下,告別一下家人吧,等你回來,直接來英國公府找本公,本公有更重要的差事安排給你。”
“官位嘛,跟州府級主官一樣,但是俸祿給你他們的雙倍,怎么樣?”
“另外,以后你也別叫劉三狗了,本公給你賜名‘劉茁’,茁壯成長的茁。”
蕭寒露出一絲笑容淡淡開口道。
聽著蕭寒的話,劉三狗,啊不,劉茁直接呆在了原地,遲遲反應不過來。
“還不謝過英國公退下去?后面的人不殿試了嗎?”
“小,小人謝過國公爺!謝過國公爺!謝過太子爺!謝過太子爺!”
砰砰砰!
劉茁如夢初醒,對著蕭寒和朱標又連磕好幾個頭,這才歡天喜地的退了下去。
“這小子真說對了?”
朱標對著蕭寒問道。
“其實不對。”
“但是,這其中另有原因,真的認真觀察實際情況,結論應該是這樣的。”
蕭寒回答說道。
接下來的殿試尋常農家子弟表現平平,直接被丟去當官了。
不過,另有兩個人表現比較亮眼,被蕭寒看中,直接收走到時候和劉茁一起開發雜交水稻。
一個叫馬澤,富商之子。
一個叫徐竹軒,寒門子弟。
這兩個人頗為有意思,馬澤是因為家里有錢,喜歡種著玩,沒事就搞個什么雜交,實踐非常豐富,不過他的理論還沒劉茁沾邊。
而徐竹軒,他是理解和劉茁類似,只不過條理更清晰,或許是因為書讀的很多的緣故。
蕭寒記得,明朝后來好像有個有名的科學家、農學家叫做徐光啟,也不知道這倆人是不是有什么關系。(徐竹軒就是徐光啟的高祖,不過這個時代大概也還沒出生,拿過來用用)
殿試結束,蕭寒同樣安排他們回家省親,然后再來找自己報道。
英國公府。
“殿下,工部尚書單大人求見。”
方才回到家,若依便上來對著蕭寒道。
“嗯?”
“請。”
蕭寒淡淡開口說道。
“下官見過殿下。”
不多時,單安仁在會客廳見到了蕭寒。
“單大人,怎么前來找我了?”
“是出了什么事了嗎?”
蕭寒對著單安仁問道。
“殿下,我們的流民今日已經征集了過來,我今天給他們講清楚了我們的好處,大家都十分踴躍積極。”
“但是今天下午,不知什么原因,我們的目的便泄露了出去,有幾個地痞流氓來鬧事,他們拿著蒙元時期的地契,指著幾塊被我們規劃的荒地,要求我們他們補償。”
單安仁皺著眉道。
“殿下,都怪下官辦事不力,才出現這等狀況,請殿下責罰。”
單安仁對著蕭寒道。
“無妨,我們動作這么大,會泄露出去也是在所難免的事。”
“不過,我倒是覺得,這可不是幾個地痞流氓這么簡單,地痞流氓可沒膽子在朝廷的工程鬧事,這些人怕不是某些人的馬前卒。”
“姜右!”
蕭寒說話間,語氣漸漸變冷。
“標下在!”
姜右從一旁陰影中走出。
“讓人把那些地痞流氓給我抓了,嚴刑拷打,問問背后是什么人。”
“敢在我的場子搞事,不想活了么。”
蕭寒冷哼一聲。
他才不信會有什么地痞流氓不長眼來明顯是朝廷行為的地方鬧事,這一看就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畢竟,大明可不是后世那種民選政府,在封建王朝里,大明的殺性都是能排在前面的,來搞事,這不就是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出來嗎?
“諾!”
姜右應聲。
與此同時。
一騎快馬,終于是一路從金陵飛馳到了襄陽。
“太子殿下回消息了嗎?”
沐英看著前來找自己的童章舜問道。
“嗯。”
童章舜微微點頭。
“誰干的?”
沐英發問。
“四大家族,蒯、黃、蔡、池。”
童章舜回道。
“好吧,傳本將軍令,以謀反罪,給襄陽四大家族抄家滅族,主要成員壓往應天府受審。”
沐英大手一揮下令道。
“你就不問問太子殿下的態度?”
童章舜好奇問道。
“還用問嗎?”
“他們刺殺的可是風雪,太子殿下怎么可能放過他們?”
“咱們都不用走,等太子殿下下懿旨,他們誅九族就行。”
沐英呵呵一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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