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大哥準備刺殺皇帝嗎?”
施恩抓著酒瓶給時遷把酒滿上,試探著問道。
要真刺殺皇帝的話,那京城的鳳鳴酒家就得換一種經營策略了,情報工作的重點,也得放在幾位皇子身上。
提前下手,說不定就能在未來的新皇帝身邊埋幾根釘子呢。
時遷擺手說道:
“就是往朝臣的茶點中放點瀉藥而已,然后再留一點線索,直指大遼、西夏等番邦使臣,看朝臣們會作何選擇。”
假如大漢皇帝被番邦戲弄,不管真假,先把番邦滅了再說。
要是唐朝的皇帝被番邦戲弄,年底的宮廷宴會上,大家將會看到番邦的首領主動獻舞,甚至還會表示喜歡舞蹈,請求留在長安追求藝術。
但宋朝的皇帝被戲弄……大家還真猜不到會有什么反應。
所以時遷想試試,看徽宗會不會秀出什么新的下限。
等京城亂起來,再趁機搞點別的操作,東京越亂,越方便己方打探情報,若是有可能,時遷甚至還想去徽宗偷偷私會李師師的地道里留點兒到此一游的墨寶。
身為一個旅游達人,去網紅景點打個卡很合理吧?
要是有時間,還可以在地道里畫點兒趙家欺負柴家孤兒寡母的畫作,雖然沒趙佶的藝術水平高,但咱的畫立意不一般啊。
趙佶看了不得感激涕零?
樂和提醒道:
“畢竟是張三爺的岳父,別玩得太過分了。”
張飛命里挺克老丈人的,《三國演義》原著中,夏侯氏從父夏侯淵跟季漢打了幾十年,最終被老將黃忠當場斬殺。
這場大敗把曹操的計劃全盤打亂,對一直倚重的夏侯淵非常失望,甚至稱夏侯淵為“白地將軍”。
夏侯淵死后,張飛的老婆夏侯氏還特意去定軍山安葬從父,認真祭拜。
夏侯淵的次子夏侯霸聽聞噩耗,奮力練武,修習兵法,發誓要給父親報仇,還一度成了姜維的頭號敵人。
然而夏侯淵過世三十年后的249年,司馬氏發動了高平陵政變,將掌管關中戰事的夏侯玄調離,換成了跟夏侯霸素來不合的郭淮。
夏侯霸猜測司馬氏會鏟除曹氏的宗族勢力,便主動投向打了半輩子的西蜀。
劉禪熱烈的接待了他,稱三十年前的定軍山之戰乃是國戰,并非私仇,還指著自己的孩子說,此乃夏侯之甥。
從此以后,夏侯霸歸順西蜀,被封為車騎將軍,是軍中僅次于姜維的二號人物。
劉禪之所以封這么高的職位,一來是做給魏國那邊的人看,二來則是因為夏侯霸有真本事。
他剛歸順西蜀,就表示司馬氏需要平息國內的動亂,暫時顧不上對外征討,唯有一個叫鐘會的人,年紀雖輕,如果管理朝政,將是吳、蜀兩國的憂患。
最終還真驗證了他的話,鐘會帶兵討伐西蜀,手下大將鄧艾渡過陰平,諸葛亮的兒子諸葛瞻戰死,劉禪投降,西蜀滅亡。
不過姜維不甘心就此失敗,以犧牲全家人性命為代價,攛掇鐘會謀反,險些復國成功。
如若不是八十年后,有人從劉禪的遺物中找到了那封僅有二十三個字的密信,或許姜維在歷史上只會落下一個好大喜功、窮兵黷武、不自量力的名聲。
但有了那封信,姜維的形象直追恩師諸葛亮。
如果說劉備作為劉氏后人,給了大漢一個體面的收場,那姜維就是為西蜀季漢畫上圓滿句號的人。
那群極具浪漫精神的理想主義者盡管早已消逝在了歷史長河中,但千百年來,他們的傳說卻一代代的流傳著,那種蕩氣回腸的英雄主義精神,也一直被華夏民族傳承著,從未被忘記。
史進端著酒碗一飲而盡:
“上次張三爺說,在現實世界沒身份證,沒法坐車,否則就去天水姜維墓前祭拜一下了,給季漢做了最后的收尾,理應拜一拜的。”
施恩夾了片用鹵湯燉了幾小時的豆腐干送進嘴里:
“張三爺算是姜維的前輩,拿什么祭奠比較合適?”
樂和笑著說道:
“成都到西安的高鐵票……大郎,那個詞叫高鐵吧?據說一個時辰能跑上千里,簡直不敢想象。”
姜維九次北伐,最終功敗垂成,沒有一次能打到長安。
如今用高鐵票祭拜,姜維泉下有知,絕對可以瞑目了。
史進問道:
“你們說,要是祭拜其他三國人物,用什么當供品呢?”
時遷從懷中摸出一副經常玩的三國殺紙牌,將大喬小喬翻出來:
“祭拜魏武帝就用這對姐妹花,聽說曹公臨死前還在念叨她倆呢,不知是真是假。”
“那祭拜孫權呢?”
時遷翻了半天三國殺的紙牌,將張遼找了出來:
“用張遼,或者去合肥的高鐵票。”
“就不怕孫仲謀當場從墳墓里爬出來掐死你?”
幾人說說笑笑聊到半夜,然后開始商量送禮的名單。
時遷沒參與他們的討論,悄悄溜出酒樓,順著已經宵禁的東京大街,來到鴻臚寺所在驛館區,也就是后世所謂的使館區。
他身穿夜行衣,戴上黑色手套,身輕如燕,很快就翻進了西夏使者所住的院內。
根據張三李四提供的情報,西夏新來的使者喜歡到鳳鳴酒家吃飯,每次吃飯還特意帶著他養的一條卷毛獅子狗。
這條狗喜歡吃店里的鹵雞頭,每次都要吃三四個。
為了讓獅子狗看起來更加尊貴,也為了埋汰大宋,這位使者還特意用金粉把狗毛染成了金色。
時遷悄悄推開一間屋子,從懷中掏出兩個鹵雞頭,嘴里輕輕嘬嘬嘬了幾聲,很快,一條乖巧的狗狗就探頭探腦的跑了過來,低頭開始吃雞頭。
“靠,你可真是個傻狗狗!”
時遷抬手在小狗身上撫了幾下,揪了幾根狗毛,等小狗狗吃完,他又來到臥室,找了件西夏使者今天剛脫下來的衣服。
然后沖小獅子狗“噓”了一聲,離開了西夏驛館。
時遷帶著衣服來到皇宮門口,悄悄翻進去,找到徽宗辦公的地方,用小手電四處照了照,發現旁邊的屏風上掛著一張地圖。
有西夏,有大遼,還有南方的大理等小國。
基本上算是大宋現在的局勢圖,雖然畫得很簡陋,但每個國家都做了標注。
時遷看了一圈,給自己研了一些墨,抬手在西夏國的名字中間加了個“上”字,用的還是西夏文字。
西夏國和西夏上國,雖然只有一字只差,但要擱漢唐兩個朝代,絕對會掀起一場滅國之戰。
接著他套上西夏使者的衣服,先不小心的假裝滴了幾滴墨汁,然后再裝作不小心掛到了旁邊的釘子上。
“刺啦……”
衣服扯掉一小塊布料。
離開書房,時遷又摸到了制作御膳的地方,找到了專門做點心的點心局。
里面擺著明早給大臣預備的各色糕點和酥餅,另外還有十多種茶水,大臣們可以任意挑選。
時遷從背囊中摸出一個小噴壺,將強力瀉藥兌一點水,在噴壺里拌勻,再輕輕噴到那些糕點上。
距離早朝還有幾個時辰,糕點表面噴的藥水會徹底滲入進去。
只要大臣們品嘗,就絕對會出問題。
噴灑過藥水,時遷又將收集到的狗毛,小心的夾在點心中。
這玩意兒輕飄飄的,不能放在點心表面,容易被人看到,得夾在中間,讓大臣們不經意間發現狗毛,然后再感受一番一泄如注的暢快。
這或許是大宋歷史上最有味道的一個早朝了……時遷做完這些,離開皇宮,重新把衣服送到西夏驛館,掛到使者房間。
然后悄悄拿出水滸世界特有的強力安眠藥——蒙汗藥摻到水中,喂到使者嘴里。
藥的劑量很大,足夠朝廷調查案子時不會醒來。
離開時,那個小小的獅子狗再次跑來,用腦袋蹭著時遷的褲腿。
“乖狗狗,老實呆在這里,明天我再來接你。”
時遷沒有養狗的習慣,但想到這條狗明天留在這里,大概率會被殺掉,不自覺就動了惻隱之心。
他打算等西夏使者坐實罪名后,就悄悄把小狗狗接走,當成寵物養著。
離開西夏驛館,時遷摸到一家客棧,找了個空房睡了一覺,等他醒來,天剛蒙蒙亮,街上已經有人掃地,坐著轎子的朝臣直奔皇宮大門口,準備上朝。
今天是幾天一次的大朝會,西夏國提出增加歲幣,徽宗決定召集朝臣商量一番,問問大家的意見。
皇宮門口,一頂頂的轎子停在外面,朝臣們相互拱手寒暄著。
大朝會的次數不多,很多官員都趁著這個機會相互打個招呼,順便跟相熟的官員通個氣。
是否增加歲幣雖然是朝堂上討論的議題,但事實上正式討論之前,蔡京一系的官員基本上已經統一了口徑:
同意增加!
所謂的歲幣就是每年給西夏一些錢財,換取和平。
這個策略對大遼很有效,兩國簽署澶淵之盟后,迎來了長達一百年的和平期,邊關不用駐軍,百姓們也不用忍受戰爭之苦。
但西夏這個反復無常的小人,雖然每年都收歲幣,但每年都能找到不同的理由挑釁攻擊。
打得過就狠狠的吃一口,打不過就要求大宋這邊堅守合約。
當然,隨著朝臣們持續不斷的“努力”,大宋打贏的次數越來越少了,甚至連反殺對方一些斥候都稱之為大捷了。
時辰一到,宮門大開,朝臣們依次走進去,來到大殿旁邊的房間內,準備喝茶吃點心。
大朝會的時間比較長,所以哪怕早上不在宮里吃東西的朝臣,如今也會捏兩塊酥餅,就著熱茶吃幾口,免得時間太長撐不到下朝。
也有朝臣看不上宮里提供的點心,吃自己帶的。
比如鳳鳴酒家的芝麻酥餅、蜜三刀、江米條等小吃,都是朝臣們的最愛。
兩塊餅下肚,再來一杯熱茶,肚子里暖烘烘的,可以撐到中午了。
高俅進來時,大家已經開始正衣冠了,順便把胡須上的餅渣打理干凈。
自打高衙內失蹤,雖然高俅對外宣稱暴病身亡,但還是偷偷找了一段時間,徹底沒有音訊后,他又從老家過繼了一個兒子。
相對于欺男霸女、無法無天的高衙內,高俅對這個兒子管得很嚴,不僅嚴禁出門,還請人教授各種禮儀,生怕重走高衙內的老路。
聽到幾個朝臣聊兒子難管教,高俅也湊過去聊育兒經。
大家雖然表面奉承,但心里卻直犯嘀咕:
“我們的兒子是兒子,你的兒子,叫兄弟更合適吧?”
過繼堂弟當兒子,還連著過繼兩個,高太尉是不是迷戀上了這種篡輩的感覺啊?
正有一搭沒一搭聊天時,當朝太師蔡京顫巍巍的走了進來。
朝臣們一看,趕緊行禮問安,就連高俅、楊戩和童貫,也恭敬的行禮,奸相威名,可見一斑。
蔡京自然不會吃這里的酥餅,就連茶葉也只喝自己的。
見大家都已經準備妥當,他沖黃門太監擺了擺手,上朝的聲音開始在宮中飄蕩。
很快,大家依照次序來到大殿之上,給徽宗趙佶見禮后,便開始了關于增加西夏歲幣的討論。
正說著,幾個吃了酥餅的人覺得肚子里咕嚕嚕的,有種想拉肚子的沖動。
不過這會兒還好,還能忍受。
但隨著議題的深入,朝臣關于是否增加歲幣的討論越來越尖銳,甚至雙方各執一詞相互攻伐時,大殿上突然傳來了“噗”的一聲響。
一股濃郁的臭味從禮部一個四品大臣身上飄散出來。
周圍的朝臣趕緊捂鼻子,但為時已晚,幾個臉色憋成了豬肝色的官員也再也忍不住了,“噗噗噗”的聲音不絕于耳,整個朝堂臭不可聞。
趙佶皺了皺眉:
“怎會如此失態!”
“啟稟陛下,我等吃了宮中的酥餅,突然腹痛難忍……”
能成為朝廷重臣,大家都不傻,很快就覺察到今早的酥餅有問題,蔡京立馬命令刑部的人介入,先把點心局的人關押起來,再派出得力干將調查這件事。
半數朝臣拉了褲子,早朝是開不成了,趙佶心煩意亂揮了揮手:
“不管是誰,一律徹查!”
說完,他率先離開臭不可聞的大殿,準備去書房平復一下心情,但剛進去,他就看到有人動過筆墨。
他最喜歡的那支鑲著金線、平時寶貝得不行的白玉毛筆,居然被人蘸滿墨汁,又狠狠的摁在了桌子上。
原本彈性十足的筆尖,如今徹底劈叉了不說,還被干涸的墨汁固定住了。
身為一個書畫高手,趙佶很清楚,這支最喜歡的毛筆,廢了!
來之前,時遷特意向聞煥章請教,如何激怒一個書畫高手。
聞煥章不知道這家伙想刺激趙佶,特意教了個損招,用最粗魯的方式對待毛筆,這種有辱斯文的方式,是個書畫高手都受不了。
如今時遷真的做到了,趙佶不僅深受刺激,甚至差點抓狂。
很快,蔡京被喊了進來,同樣是書法高手的老蔡看到毛筆的樣子,也很受刺激。
平時書房的筆,用過不及時洗他就會大發雷霆,而現在不僅沒洗,還被毀了,哪個文化人見了都受不了!
“陛下息怒,臣馬上讓人去調查!”
正說著,點心局那邊有了結果,刑部的高手捏著幾根狗毛走了進來:
“陛下,下毒之人百密一疏,留下了線索。”
跟過來湊熱鬧的太尉宿元景看了一眼:
“狗毛染金粉……這不是西夏使者養的那條狗嗎?”
難道這是西夏使者做的?
幾人下意識的扭臉,看向了屏風上的西夏地圖,然后看到西夏國的名字被改成了西夏上國。
趙佶怒不可遏:
“讓西夏使者滾進宮里!”
刑部派出的破案高手四處勘察了一圈,又發現了被釘子扯下來的布料,經過宿元景等人辨認,跟西夏使者昨天穿的衣服顏色一樣,連花紋也沒有任何區別。
這下,趙佶不讓西夏使者滾進來了,而是讓人去西夏驛館抓過來。
就在大家以為陛下要雄起一把時,蔡京勸道:
“陛下注意龍體,雖然一切證據都指向西夏使者,但還需要調查審判,我大宋乃是上國,要有包容一切的胸襟……”
前兩天,他收了西夏人送來的好處,答應了西夏使者增加歲幣的請求。
如今局已經布下,沒想到卻出現了這種岔子。
趙佶擺了擺手:
“先把人抓來再說!”
負責外交的大鴻臚帶著刑部以及御史臺的幾位重臣,氣勢洶洶來到西夏驛館,得知西夏使者還沒起床,更堅定了他犯案的可能。
肯定是昨夜偷偷作案,徹夜未眠,這才導致今日還沒起床。
大家闖進房間,發現他睡得呼呼的。
刑部幾個人拿著衣服看了看,上面有釘子掛破的地方,還有一滴墨跡,湊近了能聞到貢墨的味道……正是御書房的墨水。
現在好了,證據確鑿,刑部幾個人摸出鐐銬,準備抓人。
讓朝廷出了這么大的丑,不抓起來重判不足以平民憤。
然而就在大家要動手時,蔡京讓人傳來了口信:
“使者代表著一國之臉面,無論何時,都要表達足夠的尊敬,我們是天朝上國,理應大度。”
來者接著說道:
“此案干系重大,太師讓樞密院全權接手,還請諸位同僚能夠配合。”
同一時間,樞密院內。
樞密副使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對一個“面如鍋底、鼻孔朝天、卷發赤須、彪形八尺”的魁梧軍官推心置腹道:
“宣贊,此案乃是你的機會,一旦抓住,相爺絕對會對你另眼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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