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時一躍而起。
楊戈抖手便斬出了一道傲雪凌霜刀氣,力圖先聲奪人。
那廂的王林亦寸步不讓,沙包大的拳頭一振,便砸出一道雄渾似奔馬的拳勁,迎上了楊戈的刀氣。
兩道狂暴的氣勁同歸于盡,余勁在半空之中炸開一道耀眼的金色漣漪。
落地的楊戈重重一踏沙灘,再次借力而起,一刀破開余勁沖向王林,試圖借助刀兵之利速戰速決。
他知道修習拳腳功夫的,大多都會兼修橫練武功。
但以他自信以自個兒今時今日的武功,搭配上江湖神兵榜十八的冷月寶刀,縱然是了塵瘋和尚再生,也決計不會再出現不動最強招就劈不動的情況!
王林混跡江湖數十年,實戰經驗何等豐富,一眼就看破了楊戈的打算,未等楊戈靠近,雙拳便化作一片活塞杠桿般的殘影轟出漫天拳影,當頭罩向楊戈。
楊戈見狀,腳下猛然一踏空,亂風腿卷起一道勁風托著他的身軀二次拔高,從容不迫的避開這一片拳影,再居高臨下以一招披霜拔露斬出十數道刀氣劈向地面上的王林,接著再使出千斤墜的功夫,跟在自己的刀氣后邊,砸向地面的王林。
“獨木成林!”
地面上的王林見楊戈來勢洶洶竟也不閃不避,而是穩住下盤怒吼著一拳轟出。
大如樓宇、厚重如山岳般的拳勁沖天而起,一擊轟碎當頭落下的十數道刀氣,余勁猶去死不絕的砸向刀氣之后的楊戈。
楊戈見機亦極快,手中冷月寶刀一記力劈華山一刀劈向沖天而起的拳勁……霜冷長河!
刀氣自刀鋒噴涌而出,初極細極凝練,直到破開去勢已絕的拳勁之后才見風就長,化作一道瀑布般、銀光閃爍的刀氣奔流而下,落向地面上的王林,更妙的是,刀氣一頭即將落地,而刀氣的另一頭卻還在冷月寶刀之上,勁力源源不斷、其無窮也!
王林見狀,猛地一踏地面,周身真氣爆發,雙拳奮力轟出、面紅耳赤的咆哮道:“戰龍于野!”
“嘭!”
一雙玄黃色的拳勁迸發而出,撞上從天而降的刀氣,雖未爆開,澎湃的力道卻已令王林雙腿陡然下陷一尺。
二者都奮力催動著自身真氣,硬頂著對方的大招,試圖破開對方的攻勢,傷及到對方的軀體建立優勢。
卻不曾想,二人的大招氣勁竟相持不下,誰都奈何不了誰……
最終還是凌空楊戈消耗太大,不得已撤了招,抽身一個鷂子翻身,后退數丈。
“嘭。”
拳勁擊破刀氣,在半空中炸開,再次化作一道明黃色的能量漣漪。
收招的二人隔著三丈遠,都在微微喘氣,心頭都在犯嘀咕:‘這廝(此子)可不像是十二豪一級的人物啊!’
喘了幾口粗氣后,楊戈拄著冷月寶刀站直了身軀,深吸一口氣,體內沸騰的真氣便迅速平復下來,還略微恢復了半成消耗……
他扭頭迅速的掃視了一遍周圍的情況,見海面上的王锃已經在開火驅趕剩余的倭寇登陸,殺將出來的明教教眾們也已經在按計劃有序的邊戰邊退回登陸口,心中便明白,這場伏擊戰已經進入第二階段。
至于楊天勝……
楊天勝正與前幾日在杭州見過的那個白蓮教大嫂柳東君打得有聲有色、有來有回,周圍的倭寇們也都繞著那二人走。
楊戈收回目光,再次焦距到對面的王林身上,開口道:“打也打了、我的斤兩你也稱了,還要再繼續下去嗎?再繼續下去,我可就收不住手了……”
王林雙目緊緊的鎖定著他,聞聲眼神中沒有絲毫瀲滟,只是緩緩的說道:“年輕人,別這么大口氣,老夫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
“老閉燈!”
楊戈不耐的說道:“給你面子伱最好就兜著,我只是不想麻煩、不是怕麻煩,再敢動手,不但你得死,你聞香教那支旗我也必給你拔了,莫怪言之不預!”
王林瞇了瞇雙眼,眸中殺意暴漲:“年輕人,自老夫成名以來,敢威脅老夫的,你還是第一個!”
“還真是好言難勸送死的鬼啊!”
楊戈輕嘆了一口氣,拔起冷月寶刀,眉宇間的不耐煩之色迅速煙消云散,仿佛刀刃及體般的冰冷殺機,緊緊的鎖定了王林。
“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啊。”
王林忽然輕笑道:“這么快就要動殺招了?”
“那是……”
楊戈也笑道:“不盡快殺了你,叫你兒子走脫了怎么辦?那句話怎么說得來著?一家人,就得整整齊齊嘛!”
“李青都沒敢在老夫面前放此狂言。”
王林譏諷的笑道:“你比李青還了不得呢?”
楊戈盯著他,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的忽然問道:“你怕了?”
王林一怔,嗤笑道:“老夫縱橫江湖二十載,會怕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后生崽?”
楊戈拉長聲調“哦”了一聲:“你解釋了,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你不止怕了,你還急了……怎么,怕死?還是怕你兒子死?”
王林面色不變:“你以為,老夫會被你一個后生崽三言兩語就亂了心境?”
“你心境會不會亂我不知道。”
楊戈搖頭,很是惋惜的說道:“我只知道,你若敗,不只你會死,你兒子也會死!”
王林終于變了顏色,臉色陰沉得似乎能擰出水來:“現在的后生崽,一丁點江湖規矩都不講了嗎?”
楊戈看著他,認真的說道:“江湖規矩,既是講給守規矩的人,也是講給自己人……你出現在這里,是守規矩、還是自己人?”
說完,不待王林開口,他便再次說道:“好話不說第三遍,現在、即刻,把你的拳頭對準這些該死的倭寇,此事便就此揭過,再敢動手,我保證送你們父子黃泉路上團聚……我楊二郎說話,一口唾沫一口釘!”
王林面露掙扎之色,但很快他的臉色便又淡定下來,輕聲道:“老夫以為,殺了你,我父子二人照樣能度過這一劫。”
楊戈都被他的話給氣笑了:“先前有人跟我講你們白蓮教的人都是癲的,為了造反六親不認,縱是殺妻殺子都在所不惜,我還不太相信,心想著虎毒還不食子呢,怎么會有人會為了這么虛無縹緲的事,對的老婆孩子不管不顧乃至把刀子對準他們呢?不曾想,世間上竟然真有你這種狼心狗肺、無情無義的東西啊,你爹要早知道你是這么個玩意兒,當年肯定得把你糊墻上!”
“住口!”
王林忽然就紅了雙眼,怒發沖冠的咆哮道:“豎子,安敢血口噴人、污言穢語!”
他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那樣,周身突然涌出大量黑紅的氣勁,本就筋肉虬扎得仿佛是用鋼筋擰成的強壯軀體也如同吹氣球一樣猛然膨脹了一大圈,幾乎快要撐爆他身上的麻衣短打。
他甩開大步,宛如一頭發瘋的公牛一樣沖向楊戈,拳頭上凝聚出仿佛烈焰般的黑紅色拳勁。
楊戈見他紅著雙眼朝自己沖來,輕輕一笑,按刀微微俯下身軀,輕輕呼出一口氣低低的呢喃道:“可不是誰的聲音大誰就有理啊……”
一口濁氣吐出,他耳邊的炮火聲、喊殺聲、腳步聲已經盡數失聲,眼前也只剩下那道憤怒的公牛一樣的雄壯身影。
“破!”
他一刀劈出去,雪亮的刀光快到他自己都沒能捕捉到。
而掄起拳頭、身后隱隱浮現怒目金剛虛影的王林,就在這一道刀光下,定格在了楊戈身前一丈開外,剛剛凝形的怒目金剛虛影就如同狂風下的炊煙一般隨風而逝。
冷月寶刀點地,周圍的聲音景物再度恢復正常。
楊戈雙手扶著冷月寶刀,強行將喉嚨中涌出的一口逆血咽了回去,暢慰的喃喃自語道:“有進步、有進步啊……”
“噗通。”
王林雄壯的身軀徐徐傾倒,重重的砸在了沙灘上,揚起一片煙塵。
遠處,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王森不敢置信的睜大了雙眼,撕心裂肺的高呼道:“爹……”
楊戈聽到這聲高呼,抬眼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就望見了身穿一襲葛布短打、手提一口血淋淋倭刀混在倭寇當中、眉眼與王林有七八分相似的王森。
“喲,還真在吶!”
他直起身軀,提著冷月寶刀大步走向王森。
王森目呲欲裂的望著楊戈朝著自己走來,扭頭就領著百十名穿各色雜亂衣裳的白蓮教眾,朝著海邊漂浮的諸多逃生船狂奔而去。
“跑?跑得掉嗎?”
楊戈大笑著,隔空擲出冷月寶刀。
王森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他的動手,手中倭刀信手一揮,便精準的挑飛了冷月寶刀,而后頭也不回的繼續奔向逃生船。
結果他才剛剛跑出幾步之遙,就感覺背心和胸前突然一寒,他下意識的停下腳步,愣愣的低頭望向自己的胸膛,就見到一截雪亮的刀鋒從自己胸前突了出來。
他不敢置信的再回過頭望向那廂的楊戈,就見還海邊信庭漫步楊戈,依然距離自己四五丈遠。
“怎,怎么可能!”
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神光飛速消散的瞳孔中滿是懊悔:‘爹,這回你就該聽孩兒的啊……’
王氏父子倆一死,剩下的白蓮教教眾立刻化作鳥獸散,
楊戈也不追趕,隔空一招手,冷月寶刀顫鳴著倒飛而回,溫順的落入了他的掌中。
他輕輕的撫摸著刀身,夸贊道:“好狗……好刀!”
就在這時,一道滿是笑意的調侃清脆聲音忽然在他頭頂上響起:“喲,油盡燈枯了?”
楊戈一仰頭,就見到一襲雪白長裙,腰間懸掛著一串銀鈴的柳東君,飄然從天而降。
他心下一驚,慌忙收回眼神四下尋找,很快就在倭寇人堆兒里找到了楊天勝,那貨正和一名手持長倭刀、身披赤紅東瀛鎧甲的倭寇高手,打得氣勁滿天飛呢……
他放下心來,拄著冷月寶刀沒好氣兒的說道:“我說大嫂,你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干嗎?這種渾水你也敢來趟?”
柳東君落到楊戈身前丈余之外,抱著兩條膀子,瞇著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楊戈……她臉上至今都還貼著幾張類似于創口貼的小塊紗布。
她笑吟吟的說道:“寧王府給得起價,正好姐姐我最近又閑得慌,就來湊個人數唄,先說好,姐姐可沒殺人啊,還替你掩護了明教那個傻乎乎的小家伙兒一陣……你忍得很難受吧?想吐就吐吧,連王林這種有望沖擊七雄的絕頂高手都死在你刀下了,吐口血也不丟人!”
然而聽起來溫柔又體貼的話語,卻泛著一股子不懷好意的得瑟感。
尤其是她嘴角那一抹得瑟的笑容,楊戈怎么看怎么覺得眼熟,仔細一想……沈伐那廝得意得跟只狐貍一樣的笑臉兒,可不就和眼前這個老女人一模一樣么?
“我說你差不多行了啊!”
楊戈翻著死魚眼:“沈老二的面子,可保不住你兩次!”
柳東君驀地睜大了雙眼:“沈老二?你竟然叫你的頂頭上司沈老二?”
這個老女人明明都一把年紀了,學小女孩瞪眼賣萌,竟然都沒有多少突兀感。
真是狐貍精!
“多新鮮啊。”
楊戈嗤笑道:“他沒告訴你,他被我當街暴打過嗎?”
柳東君:……
遭瘟的沈老二,這么歡樂的事你竟然不告訴老娘?
“做筆買賣吧。”
柳東君盯著楊戈猛看了許久,終于垂下了目光:“姐姐可以不跟你計較你上次辣手摧花之事,但此事你必須保密,對誰都不能再提起!”
“第一。”
楊戈豎起一根食指:“你不是花。”
“第二,我也沒有辣手。”
“第三,辦不到,我回頭就告訴沈老二去!”
三句話,句句往柳東君心口上扎,氣得她又開始胸疼了:“好好好,這可是你自己不打算好的,姐姐今兒要不結結實實揍你一頓,你就不知道女人不是用來打的……”
她擼起袖子,怒氣沖沖的說道。
楊戈瞇起雙眼,握住冷月寶刀:“你哪只爪子不想要,盡管伸出來!”
柳東君的眼神一凝,旋即便強撐著說道:“虛張聲勢這一套,姐姐十八歲就不屑再玩了,就你方才殺王林那一刀,打死姐姐,姐姐都不信你還能揮得出來……”
楊戈也笑道:“但你也不是王林不是嗎?”
柳東君眼神一陣閃爍后,忽然一笑,溫溫婉婉的放下衣袖遮住雪白的小臂:“打打殺殺這種事,多煞風景呀,咱姐弟倆以后可還得見面呢!”
楊戈眼神微微一松,抓著冷月寶刀的手卻沒有松開:“去,去殺一百個倭寇,今日之事,我看在沈老二的面子上,就不與你計較,否則……呵呵!”
柳東君微微張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著他:“你說真的?”
楊戈:“我楊二郎從不和朋友之外的人開玩笑!”
“王八蛋!”
柳東君咬牙切齒的轉過身,怒氣沖沖的一甩大袖,袖中探出一條流蘇,洞穿了不遠處幾名拿著倭刀卻不敢上前的倭寇:“老娘認識你們哥倆,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楊戈見她一陣風一樣的飄入倭寇群中大開殺戒,終于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濁氣。
作為他的最強招,一去不回對于真氣的消耗,并不是固定的,而是消耗的真氣越多,那一刀的威力就越強。
而面對王林這種高手,他又豈敢托大留手?
是以,他當下雖然并未油盡燈枯。
但其實也很接近了。
至少不足以支撐他再和柳東君這種豪雄榜之下的頂尖高一場……
他舒了一口氣,扭頭掃視整個戰場。
秦老頭的火炮陣地已經發威,三十多門火炮正跟不要錢一樣往倭寇堆里傾瀉著炮彈,雖然實心彈的殺傷力比之開花彈略顯不足,但用來擊破倭寇集結,夠用了。
而楊天勝帶著人在兩面山坡上做的各種布置,也仍在發揮作用,逼得倭寇們不得不拼死去沖擊那一道狹窄的海峽口。
至于海峽口那邊,早就換成了周輔帶來的募兵,正用戰陣抵擋著倭寇們的決死沖擊。
“這把穩了!”
他放下冷月寶刀,如同一個局外人一樣站在海邊回氣,周遭到處都是四下奔走的倭寇,卻沒有一個人敢湊上來對他遞出爪子。
就在他盤算著歇一口氣,再去繼續屠殺這些雜碎倭寇時,忽然一陣嘈雜的呼喊聲遠遠傳來。
他定睛一看,卻是一個身披幽黑東瀛鎧甲的倭寇高手,手持一柄長倭刀殺穿了海峽口的募兵戰陣,大批的倭寇正跟著他一窩蜂的往里沖……
楊戈見狀神色一變,提起冷月寶刀就要趕過去支援。
就在這時,只聽到一聲雷鳴般的咆哮從海峽口那邊傳來,“某家江東項無敵,東瀛雜碎受死!”
咆哮聲中,一道跨騎在一匹高頭健馬上的巍峨身影揮舞著一桿烏沉沉的紅纓大槍自搶海峽口的倭寇堆里沖出,掀起漫天血雨。
在他的身后,數百手持刀盾的剽悍漢子,緊隨其后,逆著奔涌的倭寇人潮悍然發動了反沖鋒。
“項無敵?”
楊戈愣了愣,眼神慢慢放緩:“是條好漢!”
項無敵剛剛率領他項家的子弟兵殺入海灘之中,就又有兩路人馬,搶在募兵營重新封鎖海峽口之前,殺入海灘。
為什么說是兩路人馬?
因為這兩路人馬,區別太過鮮明,而且恰好楊戈都認識。
一路身穿整齊的繡衣、手持一水兒的牛尾刀,領頭之人一襲囚牛繡衣、跨騎在一匹黑馬之上,揮刀指著海灘上的攢動的倭寇人潮,聲嘶力竭大喊著。
另一路人馬,衣飾雜亂無章、兵刃也五花八門,甚至還有不少人都拎著魚叉,唯一相同的就是所有人都在小臂上綁了一條紅布帶,領頭之人白馬錦袍銀槍,縱馬沖殺之際都還不忘一手護住額前劉海……
望著他們向前沖殺的英姿,楊戈莫名的覺得雙眼有些灼熱,他用力的揉了揉雙眼,運起真氣放聲大笑道:“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眾兄弟,殺他個干干凈凈、殺他個四海靖平!”
“殺!”
無數好漢子,高舉兵刃聲嘶力竭的大聲咆哮道。
說二更,就二更,發著燒熬通宵也更出來了,老爺們請把牛逼打在章節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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