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毒神教重出江湖的颶風,刮到楊戈這尊雄踞江湖的高山大岳這里,踩下了剎車!
無須楊戈諸多言語,楊二郎與五毒神教不對付的風聲,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傳遍了大江南北,仿佛一桶帶冰碴兒的冷水,澆在了五毒神教重出江湖的熱度上,給所有熱切關注這件事的人都降了降溫。
先前那些談論起五毒神教來口若懸河、唾沫星子四濺的江湖兒女們,都齊齊閉上了嘴,絕口不再提五毒神教。
不過這并不是簡單的捧一踩一。
而是所有人都心知……五毒神教重出江湖的三把火能不能燒得起來,得看他們過不過得了楊二郎那一關!
以楊二郎過往的彪悍戰績與五毒神教的深厚底蘊來看……
這節骨眼上無論站誰,將來都有可能被自己打臉。
所以最明智的方式,自然就是不站隊、理性吃瓜。
不過這些明面上雖然閉了嘴,但心底卻都在暗戳戳的給兩家鼓著勁兒:‘無聊,爺要看血流成河!’
而楊戈雖然把握不住這些樂子人的想法,卻也不至于真為了幾百萬兩銀子就去和一條深水蛟龍死磕。
不是不敢。
只是不想。
說起來,雖然樓外樓將他評為天下第一……
但楊戈從未將自己當作大魏江湖的領頭人,甚至都沒將自己當成一個江湖人。
所以,誰人要一統江湖、誰人要千秋萬代……與他楊戈有什么關系?
倘若五毒神教不動他那筆錢,他保管吃瓜吃得比趙猹還起勁兒!
即便是在五毒神教主動將他拖進這灘渾水、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當下,他也依然提不起什么精神來,連出趟遠門去教育他們一頓的欲望都沒有。
那筆錢?
他當然沒有大方到拿三百萬兩白銀給五毒神教重出江湖當賀禮。
不過他相信,他只需踏踏實實的過好自己的日子,五毒神教自然會再次主動送錢上門。
就好像他從未刻意去改變自己的生存環境,他的生存環境卻自然而然的為他改變。
強者當如磐石,我自巍然不動,任爾是狂風暴雨還是驚濤駭浪,行經我處皆不過細雨春風。
成天吆五喝六、惹事生非,一刻也閑不下來、無風還起三層浪……那是小癟三。
當然,倘若五毒神教非要蹬鼻子上臉,非要逼著他這塊懶得動彈的磐石下山……
那也只能地動山搖。
但很顯然,目前遠遠還未到那個份兒上。
于是乎,在所有人都暗戳戳的估摸著楊戈幾時去南疆硬剛五毒神教之時……
“哇哇哇……”
楊戈趴在柜臺上揉著眼屎、打著呵欠,搖頭晃腦、自得其樂的哼哼道:“春天不是讀書天,夏日炎炎正好眠。秋有蚊子冬有雪,要想讀書待來年……”
那副有氣無力、半死不活的模樣,連前堂里的咸魚們都覺得他太咸魚了。
蕭寶七隔著老遠,怒其不爭的抨擊道:“二爺,你能不能振作一點?你可是天下第一啊!”
流氓大聲應和:“對啊二爺,難道五毒教這么不給你面子,你就不想做點什么嗎?”
“對,要我說,像這種給點顏料就敢開染坊的貨色,就得一刀斬他們個滿面桃花開!”
“只要二爺你說話,我老貓第一個去南疆干他們!”
“對,敢欺負到咱二爺的頭上,不答應!”
“辦他們……”
咸魚們拍著桌子越起哄越越勁兒。
楊戈懶得搭理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咸魚,腦袋換個方向趴著,甕聲甕氣的說:“你們就知足吧,我要也像五毒教那么興風作浪,你們這些混蛋還能有一天安生日子過?”
咸魚們大聲哄笑,說著些“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早就等著二爺你搖旗了”、“但凡伱肯開山立派我保管第一個帶藝投師”等等不著四六的言語。
但其實他們心頭也都覺著楊戈說得很有道理……眼下只是五毒神教一家搞風搞雨,就滿江湖風聲鶴唳,若是二爺這條蛟龍也進入江湖興風作浪,亦或者與五毒神教針鋒相對,那江湖上還不得人腦子打出狗腦子?
就他們這些人,誰人在江湖上還沒幾個師長兄弟、親朋好友?真要打得滿江湖都是血,幾人能置身事外?
正當咸魚們口是心非的起哄之時,忽然見到李青背著他的小包袱、挎著他的寶劍,從后院兒進入前堂。
眾咸魚見狀,愕然的慢慢收聲……
楊戈聽到咸魚們的動靜兒,扭過頭就見李青背著包袱朝自己走來,驚訝道:“這是……要走了?”
李青輕輕的嘆了口氣:“楊兄這里倒是個安樂窩,若是可以,小道也想再多盤桓一些時日,細細體悟楊兄紅塵煉心之道,只可惜……小道俗務纏身、不得逍遙。”
楊戈皺了皺眉頭:“五毒教?你全真教不是在終南山嗎?五毒教的手都伸進陜西了?”
李青無奈道:“湖北武當山也分屬我全真法脈,日前武當山掌教向祖庭求援,家師將不日南下尋五毒神教教主閻世君說和,小道自當隨侍左右。”
楊戈撓了撓頭:“五毒教動武當山干嘛?武當山也沒什么大油水吧?”
李青又嘆了口氣:“小道也想知道……”
楊戈慢慢直起身,瞇起眼睛說道:“來客棧這么久……找到心中所執了么?”
李青沉吟了片刻,不太確定的答道:“找到了些許,但不多。”
楊戈點頭:“劍拔得出來了么?”
李青眉宇間縈繞的些許淡淡惆悵之意徐徐散去,他將腰間寶劍取下來拿在手中,莊重的抱劍揖手:“小道正想請楊兄賜教。”
楊戈笑著輕輕點頭,說了一聲“可”。
話音剛落,不見他如何作勢,客棧里的天光卻突然黯淡了下來。
原本不甚寬敞的前堂,似忽然間就拓寬了無數倍,前堂內眾多咸魚努力探頭張望,卻依然覺得那廂楊戈與李青站立之所遠如隔山跨江,影影綽綽的看不真切!
昏天暗地之中,眾咸魚只看到那廂楊戈的身后突然涌出漫天血色陰云,血色陰云當中探出一顆猙獰的黑龍龍頭,張開血盆大口,咆哮著張嘴噬向李青……
李青微微顫栗著,按在劍柄上的手掌青筋暴起,卻依然有些許猶豫不決之色。
楊戈見狀猛地的一擰眉頭,黑龍兇威大熾,獵獵煞氣若千軍萬馬之錦旗,無邊冤魂沉溺其中,恐怖的壓力再度往上拔高一大截,幾乎將李青的氣息淹沒!
下一秒,昏天暗地之中陡然綻放出一朵青翠欲滴的青蓮,李青猛地一抬頭,驟然拔劍,一劍若雷霆,在剎那間劃破漫天血色陰云。
幻象散盡,前堂內的咸魚們就見柜臺內的楊戈二指并于身前,夾住仿佛秋泓般的單薄劍鋒。
而柜臺外的李青按著劍大口大口的喘息著,渾身汗出如漿。
“鏗。”
楊戈屈指輕輕一彈劍鋒,沛然巨力崩飛長劍,高高飛起后精準的落入了劍鞘之中。
他揣起雙手趴回柜臺上,眼瞼一沉,就又恢復了方才那副半死不活的咸魚狀態……
就好像方才那條煞氣沖霄若垂天之云的猙獰黑龍,只是咸魚們的幻覺。
他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的輕聲說道:“你有此一劍,宗師之下無敵手,宗師之上一換一。”
李青聞聲笑岔了氣:“楊兄,小道這一劍可換不了你!”
楊戈鄙夷的“嘁”了一聲:“那我也不是宗師啊!”
李青:???
眾咸魚:???
李青:“楊兄……”
楊戈不耐的揮手像驅趕蒼蠅一樣趕他走:“好了,別磨嘰了,趕緊走吧,再磨嘰就趕不上二路公交車了。”
李青聽不懂他在說些什么,卻絲毫不影響他滿心的感激,當下抱劍周周正正的一揖到底:“楊兄傳道之恩,小道銘記于心、沒齒難忘,若有來日,當粉身碎骨以報!”
“誰要你粉身碎骨!”
楊戈沒好氣兒懟他:“你自個兒好好活著,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江湖上聰明謝頂的人太多了,就得多幾個你這樣的老實人才有意思。”
李青愣了愣,哭笑不得的再次抱拳揖手道:“小道謹記楊兄教誨,盡量……多活些時日。”
楊戈再次揮手:“去吧,得空了回來喝茶。”
李青笑著點了點頭,說了句“一定”,然后提著劍,轉身一步踏入客棧門外澄澈的秋陽里。
客棧大門外,張二牛牽著他的小毛驢,等候已久。
李青騎上小毛驢,溜溜達達的沿著長街離去。
楊戈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收回目光低低的嘟囔道:“該留的不留、該走的不走……”
此言一出,前堂內鴉雀無聲的咸魚們登時就回過神來,不滿的大聲嚷嚷道:“二爺你啥意思?”
“又看不起人是不是?”
“你信不信哥幾個改日也一飛沖天,名列豪雄榜?”
“打不打麻將?五文錢的底番!”
楊戈精神一振,擼起袖子大步從柜臺后轉出來,氣勢洶洶的大聲道:“來來來,今兒大爺必定東山再起,殺你們一個潰不成軍、片甲不留!”
“還片甲不留?兩錢銀子都夠遛你一個月了!”
“人菜癮頭大,待會兒輸了可別摔麻將子兒!”
“今兒必須得讓你知曉知曉什么叫人世險惡……”
廣西,十萬大山,白蓮教總壇。
唐卿高居明堂之上,下方一大票身穿各類繁復服飾的白蓮教骨干揖手躬身而立。
“稟教主,四日前,五毒教派遣大批高手,圍攻江陵分壇,江陵分壇壇主丁義率江陵信眾退守武陵!”
“稟教主,三日前,五毒教蝎堂堂主雷轟放出狂言,十五日之內,吾教信眾若不退出荊湘之地,他五毒教必傾巢強攻吾教總壇!”
“稟教主,接到九江飛鴿傳書,大批五毒教與九江明教分舵展開拉鋸戰,傷亡已破數百人!”
“稟教主,湖北分舵來信,五毒教毒蛇堂堂主黑心老人率大批好手現身武當山下,封鎖武當山上下山諸多路口,疑似引飛云道君南下。”
“稟教主,明教遣青木堂堂主楊天勝入南疆求見教主……”
堂上,唐卿倚在高背大椅上,一手輕輕敲擊著座椅扶手,兩條英氣的劍眉越皺越緊。
直到堂下再無壞消息傳來,她才徐徐吐出一口濁氣,自言自語道:“那老不死,攪和出這么大動靜兒,到底意欲為何?這天下……可還沒亂呢!”
她想不通,按說以那老不死的棋力,布局當不至于如此草率明朗、咄咄逼人。
當下五毒教的所作所為,擺明了是要逼各方聯壓他五毒教,縱使那五毒教伏蟄上百年,已經恢復了幾分元氣,也絕對頂不住天下英豪群起而攻之!
更別說,河洛之地還蹲著一頭山君……
‘難不成,那老不死的這回要親自下場了?’
她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但緊接著便被她自己掐滅……時候未到!
沉默許久,她忽然開口問道:“明教楊天勝到何地了?”
堂下立刻有人回應道:“回教主,明教遣使南下之事乃是從長沙分壇送回,算路程,楊天勝應已至是衡州!”
‘長沙?’
唐卿的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旋即便淡淡的開口道:“佛母。”
侍立于她座旁的柳東君上前,揖手下擺:“東君在。”
唐卿深吸了一口氣:“你與楊天勝有舊,便由你親率鳳凰堂好手,去迎一迎楊天勝罷。”
柳東君不假思索的應聲道:“謹遵圣母法旨。”
唐卿抬眼看了她一眼,加重了語氣補充道:“記住,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護楊天勝周全,他絕不可在吾教的地頭出任何差池!”
“啊?”
柳東君一臉懵逼的抬頭望向唐卿。
唐卿看著她清澈而愚蠢的目光,頭疼的扶額道:“你方才難道沒聽見么?五毒教的人都已打過江陵!”
柳東君愣了愣,悚然動容,失聲道:“不……不會吧?”
“本尊也認為當不至如此。”
唐卿淡聲回道:“然小心駛得萬年船,路亭那廝有多桀驁難馴,你當比本尊更清楚才是。”
柳東君身軀一顫,當即毫不猶豫的應聲:“東君明白,必將楊天勝完好無損的帶歸總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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