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第一百零二章太子望書閣
第一百零二章太子第一百零二章太子
黃女宮正北部有一個大院落,名翠微堂坐北朝南,正對高聳的浴日樓。
翠微堂再向北,穿過一道墻,便是邵勛父母住的仙居殿了。
春日的夜晚微微有些寒冷,裴靈雁取來一件錦袍,披在邵勛身上,然后坐在他身旁。
月華照在兩人身上,雖無言語,靜謐之中卻有一種別樣的溫情。
人自幼所受的教育、成長的環境以及成年后經歷的事情,共同塑造了一個人的性格,所以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待在裴氏身邊,邵勛就覺得沒那么累,更輕松自在。
至于說其他方面的感受,那也是相當舒服的。
考城那會,當邵勛第一次在裴靈雁身體深處一跳一跳的時候,真的有種眼冒金星的感覺,那是一種巨大的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快樂,混合了愉悅、得意、滿足以及那么一絲不可置信。
經歷得多了,邵賊的快樂閾值也慢慢提高了,但他還是很喜歡往這跑。
不是為了尋求身體上的滿足,那個他去擺弄玩具就能得到,多變態、多黑暗的欲望都能達成保管酣暢淋漓;他來這里更多地還是為了獲得情緒價值,人是有這方面需求的,還很大。
「今日又耕田了?」裴靈雁輕聲問道。
「是啊。」邵勛看著月亮上的丘壑山峰,說道:「左金吾衛出征多次,有不少將士戰死、病歿,其子又未及長成,便幫襯一下,讓兒郎們看到,朕還是念著他們的,知曉他們苦處的。」
「整個軍府傳開后,人人頌揚。況你每年都做,聲名從上到下都知曉了。這樣的軍隊,別人拉不走,他們只聽你的。」裴靈雁說道。
邵勛看了她一眼,發現她也在看他,頓時一笑。
心中若隱若現的些許煩擾,已在晚風中不翼而飛。
「你今日所穿衣物.」邵勛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裴靈雁將頭靠在他肩膀上,道:「當年蕩陰之戰大敗,外有西兵薄城,內有心懷不軌之徒,我在金墉城時就穿過這件。那時候,真的靠你了呀,我誰都不信,只要你還在,我就安心。」
「那時候若被司馬顆的人沖進來,我就帶著你跑了。」邵勛說道。
「去哪里?」
「去劉漢,你跟我走么?」
裴靈雁眼波流傳,道:「劉元海那么欣賞你,萬一以宗室女妻之,你怎么辦?」
「我誰都不要,就要娶你。」邵勛臉上有了不少笑容,道:「河東裴氏就在劉元海治下,逼他們幫我。劉元海欲征河北,我就自請為先鋒,石超、石勒之輩爭不過我的。劉元海在,我不反。他若不在,必不能與劉聰共事,我便自稱趙王,跟他拼了。」
「石勒只有當馬匪時的十八騎,你卻有悉心教導的學生軍,興許真能成事。」裴靈雁笑道:「不過,終究沒走這條路,當年那么難都闖過來了,現在想想,恍然一夢。」
「是啊,那么難都闖過來了。天下諸侯,在我眼中如插標賣首耳。」邵勛嘿嘿一笑,道:「高平之戰前后,你擔心過么?彼時考城外都出現匈奴游騎了。」
「不擔心勝敗,只擔心你。」裴靈雁說道:「那時敵強我弱,為了取勝,不知道你要用什么法子,萬一身先士卒沖陣,戰場上刀劍無眼,一根流矢都可能壞事,故夜不能寐。」
「還好。」回憶起往事,邵勛的眼神亮了許多。
尤其是緊追在靳準身后,始終只間隔一到兩天路程,讓他來不及停下收攏散卒,更沒心思好好休整,只悶頭跑路,結果人越跑越散、越跑越少,可謂心膽俱裂。
他一生中打過許多仗,比如野馬岡大破石勒、車陣二百里挺進洛陽、雷雨夜強渡黃河、繞道河北奔襲茍晞等等,但他個人還是最喜歡這場追得靳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戰斗,是他認為戰術水平最高的一場。
「你的威望,就是這一次次勝利建立起來的。文武大臣下意識就想追隨你,萬萬不敢挑你做對手。便是有人造反,聽到你親自來了,軍士怕不是跑得一干二凈,只能束手就擒。」裴靈雁說道:「你啊,自己不知道自己多厲害,可謂庸人自擾。」
邵勛哈哈大笑,忍不住抱住女人,仔細打量了下,道:「還是和三十年前一樣好看。」
「為你生了那么多孩兒,不好看啦。」裴靈雁輕笑道,
「哪有那回事——」邵勛笑道夜漸漸深了。
二人回到殿中,裴靈雁開始煮茶,邵勛則單手枕頭,靠坐在胡床上,拿著書看了起來。
二月二十六日,經過多日籌備,冊封皇太子的典禮終于展開了。
德高望重的司空劉翰親口宣讀冊命「朕聞乾象垂暉,紫極著三垣之耀;坤靈毓秀,黃離應九五之尊。昔者軒皇立極,啟少昊之華章;周武承桃,延文王之不緒。蓋儲貳者,宗廟之重器,社稷之根本也。」
「皇第六子瑾,天縱英睿,日就溫文。孝友著于孩提,忠信彰于束發。觀其宣風并部,則文翁之簧序重開;戴亂安定,則細柳之族魔再肅。每謁太廟而肅穆,常侍禁鬧而兢虔。加以仁洽椒蘭,
德孚槐棘,實有君人之量,允符元良之望。」
「今遣使持節、司空翰,備禮冊為皇太子。爾其寅奉彝章,恪勤監撫。學無常師,當思仲尼之問禮;心有主善,宜法周旦之吐。尚克欽承,永綏多福。布告遐邇,咸使聞知。」
冊書一下,此事終于塵埃落定。
有人歡喜有人愁,尋常事也。但他們的想法都不重要,邵勛決心已定,將觀風殿東北方的麟趾殿辟為東宮,供太子及僚屬使用。
與冊文一起下的,還有一系列詔書。
如《以尚書左仆射梁芬領太子太傅詔》、《以樞密監陳有根領太子少傅詔》、《授宋纖太子太師詔》、《改授垣喜太子左衛率敕》、《改授劉達太子右衛率敕》、《授魚遵等太子中庶子敕》
(魚遵、魯尚、庾澤、桓宣四人)、《授陳逵太子家令敕》、《改授金灌太子率更令敕》、《奪情起宇文悉拔雄為太子仆詔》、《授姚益生等太子舍人敕》
連傅保在內,總共四十五名文武職官。
比起之前多了個太子太師,但沒有實權,僅僅只是加官、美官,但可在太子身側諫言。
東宮實際事務由太子太傅梁芬總領,太子少傅陳有根分領,二人名下各有幕僚若干,這是具體辦事跑腿的人。
東宮成立第一件事就是修書江東平定之后,《普書》可以先修起來了。
晉不過數十年而已,迄今甚至有出生在曹魏年間的人還活著,晉代的很多事情并未忘記。晉末戰亂毀損了一部分資料,但洛陽得保,大部分還在,寫《晉書》的難度不大。
尤其是晉朝末年的很多事情,史官可以詢問當事人,資料可謂豐富。
太子邵瑾平靜地接受了這份差事,申請觀閱觀風殿秘閣檔籍。
正所謂為尊者諱,好大兒第一件事就是私下里問大晉羊皇后、大梁羊夫人的傳怎么寫,頓時讓老頭子有點繃不住..
「如實寫。」邵勛大手一揮,滿不在乎地說道:「朕不怕,朕就是這樣的漢子。」
「晉惠帝崩后那段該怎么寫?」邵瑾覺得有點羞報,遂問道。
「你打算怎么寫?」邵勛反問道。
邵瑾沉默片刻,道:「或可修飾一番。」
「比如呢?」
邵瑾組織了下語言,道:「(羊)后淄衣步出宮門,至廣成苑,攜宮人織席販市以自活。或問其苦,但曰‘妾聞古之賢后,當與社稷共浮沉。’及禪,梁王見羊氏素服立于弘訓宮,氣度不改,
問曰「卿歷盡廢立,可知晉室何亡?’對曰‘天命既革,神器有歸。妾觀晉之亡,非戰不利,乃人心盡喪耳。’梁王異其言,遂納為夫人。」
邵勛也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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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八弟生于普末,怎么說?」邵勛問道。
邵瑾汗顏,道:「臣思慮不周。」
「弘訓宮可改為廣成宮。朕沒事去前朝冷宮做甚?」邵勛又道。
「是。」邵瑾悄悄看了父親一眼。
方才還說隨便寫呢,現在就親自指導了。
弘訓宮確實不妥,弄得好像故意去那里一樣,如果改成廣成宮就妥了,那是恰好碰見。但時間線不對,還得再琢磨琢磨,完善一下。
「去修書吧。」邵勛說道:「學業、武藝也不能落下。明天是三月朔日大朝會,你可來聽政。」
「遵命。」邵瑾應道。
見部勛沒什么話了,躬身退去。
他隨手拿起一份奏疏。
招撫慕容昭、慕容仁的嘗試失敗了,原因很讓人無語:慕容翰出奔后,兩人很是慌張,便相約造反,割據自立,時間大抵是在去年潤十月。
兄弟二人打敗了慕容派過去鎮壓的軍隊,頗多自滿。慕容仁自封平州刺史、遼東公,不過他的實力比起慕容還是有不小的差距,一次勝利說明不了什么。
邵勛也是現在才知道這個消息,想了想后,決定再派一批使者,自青州出發,看看能不能渡海抵達遼東一一據青州土人所言,最好入夏后出海,沿著那串島嶼行進,若有好風,一日夜即可抵達。
這會派出使者,路上差不多就要走一個月,抵達青州后準備一下,時間就差不多了。
除此之外,屯于長江沿岸的水師或許可以活動起來,移師青州,提前熟悉海況。
只不過,他不確定這些水師途中損耗有多少。
現成的例子是元朝從江南海運糧食北上,每年都有沉船,那時候航海技術定然比現在高。
但史書上卻不寫跨海運輸的損失,只寫整個軍事行動的成功,讓人覺得好像很簡單,可以無損一樣。
事實上小規模船隊運氣好可能沒損失,但基數一大,必然有沉船,無非多寡罷了。
想了想后,他親自手擬詔書,發往門下,令楊寶揀選溫麻、番禹船屯制造的海船,載運兵士,
一侯南風起,便移師北上。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