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池之水并非是趙莼所想的清澈,而是一種棕黑的泥液,不能下視其中。
三十六瓣凈木蓮花既已脫離,水面上的蓮葉與根莖便也枯萎掉落,趙莼以真元將泥液蕩開,一小截蓮藕即顯明真身。
古人評蓮作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青蓮本身就瓣瓣如玉,晶潤流光,有著天地蓮根之稱的青蓮藕根自也非同一般,棕黑泥液里,趙莼觀這蓮根如同一灣清泉,將四周污濁俱都驅散開來,其通身不過巴掌大小,卻是光輝如月華,洗盡塵埃。
她手心一招,蓮根就破出液池,穩穩落在掌中。
“咦?”趙莼輕訝一聲,驚的是蓮根觸手溫熱,有如玉髓一般寶光暗蘊,靈性在其中流轉,她微微以手捏握一番,便取出一只容納靈物,可使靈氣不散的木盒出來,將蓮根存放其中。
至此,解決靈根禍患的凈木蓮花,與鑄件所用的天地靈根就都已得到,趙莼輕吐出胸腹中的一口濁氣,后續只需將蓮花交予天妖尊者,再回到宗門取得日中谷內的镕渾金精,她便可兩件要事盡成,暫無憂心之處了!
“不過圣地祭司今已亡故,無他坐鎮,圣地或會陷入大動亂中……”趙莼長長一嘆,識海中現出的,卻是經年以來,存于蓮靈中的諸多記憶。
三十六瓣凈木蓮花本不在王庭液池,而是是生于天地爐中,是以蓮靈蘊出后,才會以天地爐為載體,生得占據寶物,修成器仙的野望。它從與天地爐的結合中知曉,此爐可煉化萬物,靈材靈藥不足為談,最為玄奇之處,是能將一方世界煉化回初始的靈源狀態!
能造出世界的靈源何其可怖,只若得到些許,它便能一路通達至器仙飛升之日。
蓮靈七情六欲不全,貪欲就先起在心頭,它以至寶蠱惑了一三州之地的真嬰修士,分出一滴蓮心凈木之水融入其血脈中,令其帶著天地爐與凈木蓮花一并前往尚未開化的蠻荒古地,尋求煉化世界的機會。
它后來才知,這名真嬰修士乃是天生的生機道體,在受得凈木之水后,通身血脈便產生了奇異的變化,令他可以與荒族相交,結為友邦。此就是蔥蘢國主與古國的由來,亦是趙莼先時在壁畫上窺見的拜鼎圖所記刻之事。
天地爐欲要煉化世界,就必須處于五行平衡的狀態之下,這也是為何蔥蘢國神殿中,會有五座對應五行的神像,還在神像上供奉靈物的原因。
回憶到這處,趙莼忽有恍然大悟之感,她在初見那一尊天地爐時,正是在一處無靈小界中,現在看來,不是小界無靈,而是其早已被天地爐煉化,將其中的靈源奪取成功了!
“煉化一界靈源,便是斷絕一界之氣運,此等逆天之行,是何方勢力所為,怎會被天道所容忍?”她不由長嘆,略生出心悸之感,因著蓮靈的記憶到此處尚不算終結。
它來到蠻荒,是因此地才從混沌中初開,不似三州之地那般強者無數,丁點異動都會被立時察覺。不料蠻荒雖沒有人族強者,卻有一尊實力更為可怖的榕樹天妖,使其久久不敢出手。
也是直到蔥蘢國主隕落,荒族為之反目,動蕩中才被蓮靈發現了有機可乘之處,它以多年修為震碎蔥蘢國所在的這片地界,將其以碎片的形態收入天地爐中,果然不出其所料,這些世界小碎片也能被煉化為細小的靈源!
散盡修為后,蓮靈需要重新蘊養,也需要尋找新的世界小碎片,甫時還是一介散修的圣地祭司便充當了曾經蔥蘢國主的角色,成為一方新勢力的頭目。
“以蔥蘢國主為其棋子,這蓮靈至少得是八千載前的存在,有此長久修行,才能以修為震碎一方天地,我若不是正好遇上了它的虛弱時期,怕是十死無生了。”趙莼語氣沉沉,將自身的渺小看得更加清晰。
“不過若就此放任下去,等到蓮靈恢復全盛之時,圣地當也要走上當年蔥蘢國的老路,被其震碎后收入爐中煉化,成為靈源助其修行。”她一面喃喃,又觀鼎爐中的古國遺址,許是蓮靈并未完全掌握天地爐的緣故,這些世界小碎片還未被煉化成靈源,只是已經崩碎無法復原了。
如此逆天滅世之舉,以她現在的能力還無法探查其中真相,應當返回告知宗門,層層上稟令人族強者知曉才是。
趙莼顧自點頭,又因識海里斷斷續續送出的記憶而心神一緊。
祭司并無蔥蘢國主血脈,如何能與荒族結交?他所倚仗的,是尋到了古國的王族遺孤,將其血肉元神煉制成油燈,稱其作長明,使得荒族為燈火燃燒時的氣息所蠱惑,令圣地中的修士得以安全行走在沙海中!
被他蒙騙王族若誕育后代,祭司便立時殺死上代父母,使得代代王族只得一人存留,在隔絕其聯系的同時,又保證長明燈經年不斷,冷漠至極,又殘忍至極!
趙莼憶起沙海中荒族看待蒲玥的眼神,以及祭司對她詭異的容忍,哪還不知其中內情?
這事在圣地中未必只有祭司一人知道,而今祭司一死,從前被按捺的覬覦之心即會張揚生出,她必須趕緊尋到蒲玥,至少得在圣地動亂之前!
蓮靈一死,天地爐便再次陷入無主之境地,如此玄奇逆天之物,若被他人得去,怕也會生出當年與蓮靈一般的邪祟心思來,趙莼便從鼎爐小界中遁出,探手一招將寒潭收復為一只巴掌大的小鼎,最后置入自身丹田之內。
要上稟宗門此事,天地爐也可作為一大鐵證!
“當前要事,還是先尋蒲玥!”她將雙拳握起,兩步便凌空踏出湖心桃林之境,然而舊日里安定祥和的圣地,現在卻籠在一片戰火之中!
蒲玥領她進入時,所見的沙墻之陣已被強行破除,荒族御著小山一般的駝獸將房屋連連踏平,圣地子民四散奔逃哀鴻遍野,分玄長老們卻不見身影,不知去向了何方。
“祭司以蠱蟲控制他們,現在母蠱已死,子蠱自然也存活不了,沒了這層顧忌,他們估計已經自行逃跑了。”
趙莼站在湖心殿宇大門內,戰火現還未波及到此處,內里便有許多前來避難的筑基修士,她任意抓起一人,見他面容熟悉,正是在殿宇中當值之人,于是問道:
“你可知蒲玥去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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