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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花笑-第二百一十八章 養不教父之過
更新時間:2024-06-03  作者: 千山茶客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千山茶客 | 明智屋小說 | 燈花笑 | 千山茶客 | 燈花笑 
正文如下:
作品:作者::1368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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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濃重,長樂池畔煙火燃盡,余煙被風吹散,消失在潮水般的黑暗中。

太師府中嫡子戚玉臺死了。

他出現在儺儀之禮的瘟神偶人中,被人發現時,如嬰兒藏匿母體般蜷縮在偶人肚腹,渾身上下被儺舞的長劍捅得亂七八糟,血幾乎將全身染紅。

尸體雙眼布滿恐懼,雙拳擦傷,顯然臨死前經歷拼命掙扎。

一同被發現的,還有偶人肚腹中空了的酒壺,以及戚玉臺尸體衣裳上殘留的粉末。

宮中仵作看過,戚玉臺剛剛服食過寒食散。

豐樂樓大火之后,盛京嚴令禁止任何人服食藥散,不知戚玉臺從何得之,一時膽大包天,竟敢攜帶至祭典之上,又恐被人發現,躲在偶人肚腹中吞食,卻因吞食神志不清,未被人察覺,偶人肚腹機關一關,生生被驅儺的長劍捅死在瘟神中。

儺儀之禮,眾目睽睽,太師府的嫡子、戶部官員,就這樣在百官眼皮子底下死了。

太師老淚縱橫。

偶人肚腹機關可從外頭拴扣,戚玉臺為避人耳目,藏于其中,可究竟是誰將拴扣關上,以至于他無法抽身呢?

所有人,教坊樂工、儺儀舞者、侍衛宮人無一人承認。

那是“瘟神”。

旁人避之不及,無人愿意靠近,戚玉臺愿鉆入其中,已是十分出格。

或許是哪位樂工經過,順手將拴扣扣上,但事已至此,無人承認。

戚華楹長跪殿中,哭求央告:“哥哥一定是被人害了,有人要害他,將他關在偶人其中,請陛下徹查!”

三皇子元堯看著階下哭得梨花帶雨的美人,憐惜開口:“可是戚大小姐,寒食散可不是有人逼著戚公子服下的。”

他提醒:“距豐樂樓那場大火不過數月,令兄真是一點記性也不長,甚至變本加厲。”

太子大勢已去,祭典甚至不現于人前,從前元堯尚收斂幾分,如今已毫無顧忌,只看向殿中頭發蒼白的老者,裝模作樣地嘆息一聲。

“陰差陽錯,戚公子竟死在自己父親手中。”

戚華楹渾身一顫。

戚玉臺是死在戚清手中的。

儺禮之上,祛瘟的第一劍,是由“方相氏”刺出。

“方相氏”殺“瘟神”。

父殺子。

接下來舞者跟著刺入的數十劍,加劇了戚玉臺的死亡。

且不提寒食散,若要責怨他人,第一個責怨的應該是戚玉臺自己的父親,當朝太師。

而剩余的儺舞劍客,也并不知瘟神之中還藏著一個活人。

法不責眾。

何況天章臺祭禮當日,不可殺生。

太師將老邁的身子彎得更低,他沒有辯駁,也沒有央告,沉默地、灰敗地跪在地上,如截被折斷的枯枝,再不會有花開那日。

白發人送黑發人,世上最苦,不過如是。

帝王不說話,淡淡看向階下人。

良久,道:“太師,節哀。”

皇城之中,眾醫官正往醫官院走。

長樂池邊的歡樂似乎還是轉瞬前的事,一眾醫官卻格外沉默,隊伍死一般的寂靜。

宮中死人,在場眾人都要經歷盤問。不過儺禮之時,醫官院在長樂池靠外邊席位,高臺尚有很長一段距離,整整一夜,禁衛們盤問過后,讓醫官院眾人先回去了。

已是清晨,天色微亮,天邊漸漸亮起一線白光。深秋的清晨已有涼意,歡宴過后更顯冷清。

回到醫官院后,眾人都有些疲憊。

常進讓醫官們先回宿院休息,陸曈正欲同林丹青一起回屋,被紀珣從身后叫住。

“陸醫官,”紀珣道:“我有話同你說。”

陸曈隨紀珣去了他的藥室。

藥室安靜,二人相對而坐,紀珣看著陸曈,片刻后道:“戚玉臺死了。”

陸曈望著他。

“先前院使出事,你替院使為戚玉臺施診,如今戚少爺雖死于儺禮劍下,但儺禮偶人中,發現他曾服用寒食散痕跡,入內御醫一定會查看他過往醫案。”

他見陸曈不說話,又道:“雖然此事與你無關,但太師府或許會遷怒于你。”

陸曈垂首:“我知道。”

戚家一定會徹查戚玉臺身邊之人,而這數月以來,除戚玉臺屋中下人,與戚玉臺最親近的,只有一個陸曈。

更何況,陸曈還是一個“外人”。

“別擔心,”紀珣寬慰:“醫官院可為你作證,你是清白的。”

陸曈笑了笑,再抬起頭時,神色已變得平靜。

她道:“其實,今日紀醫官不找我,我也要來找紀醫官的。”

紀珣不解。

“有件事,我想請紀醫官幫忙。”

“何事?”

陸曈默然片刻,才開口說道:“正如紀醫官所言,太師府或許遷怒于我。我出身平凡,亦無父母兄長在世,孑然一身死不足惜。然而我入醫官院前,曾坐館于西街一處小醫館。”

“其中東家、婢女、伙計、坐館大夫與我并不相熟,不過偶然相處一段時間,他們對我亦一無所知。”

陸曈看向紀珣:“我知紀醫官心底仁善,若我之后不幸出事,請紀醫官看在你我二人蘇南故鄉相處數日份上,護住仁心醫館。此等大恩大德,陸曈沒齒難忘。”

言罷,起身長拜。

紀珣愣了一會兒,忙伸手將她扶起,蹙眉道:“何以突然這樣說?就算太師府心有遷怒,但并無證據,如何隨意定罪于人,更勿提遷怒西街醫館。陸醫官還是不要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了。”

陸曈卻很堅持:“若紀醫官不答應,我便不起來。”

她平日里雖堅持,卻鮮少有如此逼迫他人之時,僵持了一會兒,紀珣無奈道:“好,我答應你。”

西街醫館都是尋常平人,以紀家聲勢,照拂并不困難。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紀珣自己也面露倦意,與陸曈告辭,臨走時,又自言自語開口:“如今盛京一切寒食散禁用,戚大公子的寒食散,究竟從何處得來?”

身側并無人回答,紀珣抬頭,陸曈已走遠了。

似乎未曾聽到他問題。

日光漸漸升起來。

金紅色朝霞似一把騰騰燃燒的烈火,潑灑到太師府院中。

仆婦下人們嚶嗚悲泣隔著門,蒙上一層悶悶的霧,吊詭竟似昨夜長樂池畔儺禮上舞者的儺歌,無端聽得人心中發毛。

堂屋里很是安靜。

戚玉臺靜靜睡在棺材中。

戚華楹傷心欲絕,回府后暈厥不醒,管家已令人去請醫官行診。

戚清坐在棺材邊,手拿絲帕,一點點擦拭戚玉臺的臉。

這棺材原本是他為自己準備。

他年事已高,早早令人備好棺材置于府中,只待將來有一日登赴仙境,未料到這口花費重金的金絲楠木棺,戚玉臺竟先他一步睡進去了。

造化弄人。

棺中人衣裳已重新換過,渾身也被擦拭得干干凈凈,再不似從偶人肚腹中掏出來時可怖猙獰。然而戚清仍繼續擦拭尸體面上不存在的血痕,不肯停歇。

他擦得很認真,一下一下,微微用力了些,尸體嘴角被他擦拭得微微掀起,宛如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

老者的動作慢了下來,渾濁老眼微動。

戚玉臺小時候吃飯弄臟臉,他也是這樣,將兒子抱在膝上,一點點擦拭他嘴角的殘渣。

戚玉臺便揪著他胡子,含混地叫:“爹、爹!”

戚清得戚玉臺時年紀不小,又適逢仕途正得意之時,嬌妻幼子,榮寵無限。

他很喜歡戚玉臺,正如喜歡自己年輕溫柔的妻子。

但岳家卻瞞著他一件大事,妻子患有癲疾,原是個瘋子。

他不能讓旁人發現他有一個瘋癲的妻子,登往高處的階梯,盯著他的人總是很多,人人都盼著他墜落。

所以淑惠死在了太師府。

那時候華楹已經出生了。

他盼著,心中存著一絲僥幸的期冀,只盼著兩個孩子不會如他們母親一般繼承可怕宿疾。為此他廣施道場,修橋修路,多年來積攢福德。

幸運與不幸同時降臨在他身上。

戚華楹平安無事地長大。

戚玉臺卻在幼時就開始發病。

本來戚玉臺也該死的。

但當他看到自己曾寄予厚望、看著長大的孩子盯著他孺慕眼神,終于下不了手。

戚玉臺活了下來。

他一時的惻隱之心,換來并非好的結果。這些年,府中日日燃點昂貴靈犀香,用來安撫戚玉臺情志,延緩維持他病情。然而這個幼時聰明伶俐的孩子長大之后日漸平庸,甚至紈绔,他沒有耐心、暴躁、偶爾陰郁無常,戚清疑心這也是癲疾隨癥。

戚玉臺也無法育下子嗣,府中安排通房盡無所出,得知此事時,戚清既失望又松了口氣。

倘若生下的孩子又有癲疾該如何?

但若不能誕下子嗣,戚家將來又有誰來繼承家業?

他已經老了,無法再有第二個兒子。

戚清一遍遍擦拭兒子的臉,冰涼僵硬的皮膚掠過手指,那點冷意似也要滲進骨縫中去。

這些年,他不甘心,卻又不夠狠心。以為自己厭棄這個兒子,但當戚玉臺真正死去時,他竟如一夜間蒼老十歲。

殺了妻子的丈夫,失去兒子的父親。

空曠堂廳,華麗棺槨,他佝僂著背坐著,一滴渾濁眼淚落在棺槨上,又被很快拂去。

管家從門外走了進來,哀慟開口:“老爺,小姐悲思過度,醫官瞧過,服過藥已睡去了。”

戚華楹與戚玉臺兄妹情深,昨日祭典大禮,戚清特意叮囑戚華楹看好兄長,最終戚玉臺死在眾目睽睽之下,戚華楹痛不欲生。

良久,戚清道:“照顧好小姐。”

他只有這一個女兒了。

管家躬身:“老爺,接下來怎么辦?”

戚玉臺雖死在儺儀之上,可一同發現的還有寒食散。三皇子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如今讓他將尸首帶回安葬,已是梁明帝念在昔日舊情。

一切看起來是個偶然。

但絕非偶然。

戚玉臺這些日子都被關在太師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府中下人都盯得很緊。如何能拿到寒食散?

豐樂樓以后,盛京所有商戶都諱莫如深。

無人敢在這個時候冒險。

這些日子,戚玉臺每日安安分分,只等陸曈上門施診。

戚清擦拭動作一停。

陸曈。

太師府這兩月以來,出入生人,也就陸曈一人而已。

說起來,自打陸曈登門以后,戚玉臺的確安分了許多。

屋中守衛并未察覺異常,他以為是戚玉臺癥疾穩定。

但若是其他……

戚清抬眸,握緊手中絲帕。

“陸曈在何處?”

陸曈回到仁心醫館時,已是傍晚。

杜長卿和苗良方都已歸家去了,銀箏站在門口正打算關門,冷不防見陸曈出現在門口,頓時驚喜過望:“姑娘怎么突然回來了?”

陸曈微笑道:“昨日宮中大禮,過后醫官院旬休一日,我明日再回去。”

銀箏又是高興又遺憾:“姑娘怎么沒提前說呢,廚房里都沒留飯菜……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陸曈拉著她:“我還不餓,先進屋說吧。”

銀箏稱好。

門被關上了。

二人進了屋,銀箏點了盞燈放在桌上,見陸曈站在院子前望著窗下出神,就問:“姑娘在看什么?”

“花。”

陸曈道:“去年你我剛搬至此處時,一朵花也沒有。”

窗下栽的菊花開了三兩朵,一陣秋風過,蕊寒香冷,清致貞姿。

銀箏愛養花,又愛打掃小院,自打她們搬來這院子,一年四季不同花開,總是鮮妍。

“院子是別人的,日子卻是咱們自己的。幾株花又不值錢,看著能讓人心里舒坦。”銀箏笑道:“姑娘要是喜歡,咱們院子里還可以養點魚。回頭去官巷挑幾尾漂亮的,帶紅尾的,我看那些大戶人家都這樣。”

陸曈笑起來。

銀箏覷著她:“姑娘瞧著今日心情不錯,可是有什么好事發生?”

“算是吧。”陸曈轉身進屋,“對了,銀箏,我明日有個重要應酬,你替我選一件好看的衣裳吧。”

銀箏一聽,登時高興,二話不說快步進屋,從黃木柜里捧出好幾件衣裙來。

“先前在葛裁縫那里給姑娘做了新衣,姑娘日日施診也穿不上,天涼了穿著正合適。”她把衣裙攤在榻上,“不過姑娘,是什么重要應酬,若是須盛裝出席的,這衣料恐怕還是粗糙了些,不如另做一匹?是宮里的貴人嗎?”她眼睛閃了閃,“還是裴殿帥?”

自打裴云暎生辰日后,銀箏再也沒見過對方。

她不知陸曈與裴云暎發生了什么,但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陸曈瞧著都比往日更沉默。有時候坐在窗前,長久地望著遠處發呆。

她隱隱窺出一絲端倪,每回想問陸曈,卻又被陸曈不著痕跡岔開,幾次三番下來,也明白了過來。

她為陸曈惋惜,卻又不知如何勸解。

銀箏湊近陸曈,“你和小裴大人和好了?”

“不是他。”

陸曈微笑著,從滿床衣裙里挑出一件玉色繡折枝堆花襦裙,“這件如何?”

“好看!”銀箏點頭,“姑娘穿這樣淺色的最好看!”

陸曈得了肯定,便將衣裙放在一邊,又將別的衣裳疊好。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銀箏。

銀箏莫名:“這是什么?”

“今夜戌時,你將此信送至殿帥府段小宴手中,要他交給裴云暎。”

“給裴殿帥的?”銀箏遲疑,“姑娘為何不自己交給他?”

“有些話,我無法當面同他說清楚。銀箏,你能不能幫我?”

銀箏愣了一下,猶猶豫豫地開口:“姑娘,你該不會要與裴殿帥一刀兩斷、劃清干系吧?”

陸曈只看著她不說話。

銀箏便嘆了口氣,接過陸曈手中信:“我知道了。”頓了頓,又問:“不過,為何是戌時?”

陸曈看向窗外:“我明日晚些才會去醫官院,今晚想吃仁和店的荔枝腰子熬鴨。你去買一碗,回來時,順帶將信帶去殿帥府可好?”

“現在想吃荔枝腰子熬鴨?”銀箏犯難,“仁和店荔枝熬鴨總要排隊……”她說著,一眼瞧見陸曈正對她微笑,精神一振,想了想:“姑娘今日好似真的心情很好。”她起身,“既然如此,那我現在就去排隊,順帶再買點酒燒香螺。”

陸曈點頭。

銀箏說著就要出去,才一推門,聽見陸曈在背后叫她:“銀箏。”

她回頭:“怎么?”

陸曈看了她一會兒,搖頭笑了,道:“路上小心。”

銀箏出去了,院子里恢復了安靜。

陸曈盯著窗外梅樹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拿起榻邊那條玉色襦裙換上,走到梳妝臺前坐下。

鏡中女子芳年華月,皓齒明眸,一雙極黑的眼睛眸色淡漠。

她拿起桌上木梳,細細梳理滿頭烏發,細心梳好發髻,末了,插上一只木槿花簪。

花簪伶仃纖細,陸曈看了片刻,又低頭從妝奩里挑出兩只烏金紙剪的蝴蝶,這是景德門燈夕時,銀箏在燈市買的,她一次也沒有戴過。

陸曈把蝴蝶簪在發髻兩側,微微一動時,蝶翅一扇一扇,展翅欲飛。

漂漂亮亮,干干凈凈。

做完這一切,她離開妝臺,打開木柜,從木柜中取出四只瓷罐。

瓷罐冰涼小巧,陸曈把臉頰貼上去,許久許久,依戀地蹭了蹭。

她拿著瓷罐走到梅樹下,將瓷罐中的泥土倒出來,一并掩埋在花泥里,又將瓷罐放回柜子。

最后,陸曈再看了一眼小院,關上門,提燈出了醫館。

夜幕降臨,西街檐下燈籠搖晃,一片靜謐。低矮平房里,一點點昏黃從窗縫透出,有小孩趴在窗前桌臺,磕磕巴巴地默三字經。

“……竇燕山,有義方。教五子,名俱揚……”

“……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陸曈停下腳步。

似乎在很久以前,她犯了錯,回家時也被父親這樣罰抄三字經。

母親想護,被父親推出門外,木頭做的戒尺又寬又長,映著父親怒氣沖沖的臉。

“養不教,父之過。陸曈,你如此頑劣,我教不好你,將來會有人在背后戳我脊梁骨的!”

養不教,父之過。

自己兒子犯了錯,自該父親來教育。

應該如此。

本該如此。

陸曈望著窗里的陰影,眸色一片淡漠。

“吱呀——”一聲。

門被推開,昏黃溢了一地,葛裁縫的媳婦提著水桶從屋里出來,見到窗下駐足的陸曈一頓:“陸大夫?”

陸曈頷首。

婦人把水桶里的殘水潑在屋外地里,笑著問道“這么晚了,去哪里呀?”

陸曈微笑:“回家。”

“噢。”婦人點了點頭,又提著水桶進屋去了。

走了兩步,忽又反應過來:“不對呀,仁心醫館不是后頭嘛,陸大夫怎么往南邊走?”

她開窗探出頭去看,夜里起了薄霧,看不見女子的影子。

燈籠微光在腳下晃蕩,濃重寒霧里,暖色的光驅走所有寒意。

陸曈微笑著走在夜色里,神色一片平靜。

她要回家了。

終于,可以回家了。

祝所有的大朋友們小朋友們都兒童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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