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作者::1789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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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取水,地涌青蓮,難怪能滋生出天地造化露這般珍物。”
陳牧的聲音從數百丈外傳來,他悄無聲息的現出身形,保持著數百丈的距離,并不故意接近,而是將目光投向柳萬正,緩緩的道:“我宗今存長老中,以柳長老資歷最老,在下與不少人都以為你已歸墟,不曾想仍然在世,還找到了這等福地。”
“只是有這等福地靈寶的消息,柳長老卻不同我宗分說,反倒與外人合作,我卻不解其中之意,看這幾位應當來自大宣宮廷罷,柳長老何時與皇室人物這般親近了?”
伴隨著話音落下。
柳萬正看著現身出來的陳牧,頓時微微蹙眉。
至于其他幾位宗師,則都是神色各異,有人瞧瞧柳萬正,也有的看看陳牧。
而為首的魚守玄,在收起天地造化露后,瞇起眼睛盯著陳牧,忽的用尖細的嗓音說道:“這份八相流轉的氣機,當屬乾坤一道,那閣下應當便是七玄宗的陳峰主了,寒北道百年一遇的絕世天才,咱家雖是遠在中州,可也聽過陳峰主的姓名呢。”
“看來真的是你。”
陳牧并不理會魚守玄,只看著柳萬正,見其沉默不語,頓時嘆了口氣,道:“也就是說,十多年前我師尊遭人暗算,也是你的手筆,我卻一直懷疑的是玄機閣。”
他其實并不確定那就是柳萬正本人,語氣也只是故作試探,但柳萬正顯然并不清楚這一點,以為陳牧在一旁暗中窺視早已確定了他身份,遮掩也無用。
這般蹙眉沉默的態度,便與承認無異了。
關于秦夢君的事,陳牧曾經盤算過七玄宗所有的長老峰主,但也曾思索過柳萬正,但最終卻將其排除過,因為一方面柳萬正多年之前就已退出江湖頤養天年,另一方面,柳萬正本身和秦夢君也沒有任何仇怨。
且柳萬正的年紀在整個七玄宗都屬于最長,甚至比太上長老尹恒還要更老一些,這樣大的年紀,不去安心頤養天年,背棄七玄宗暗算秦夢君的意義何在?
陳牧想不到合適的理由。
唯一比較勉強的可能性,是為了延壽,為了活得更久,但做這種事沒有任何意義,柳家在州府乃六大家族之一,盤根錯節,在七玄宗內也有無數的弟子、執事。
柳萬正畢竟是堂堂宗師,若僅是為了自己多活幾年,去投奔天妖門或受其他勢力引誘,而置整個柳家于不顧,如此毫無氣節和意志,那他當初便不可能修成宗師。
柳萬正聽著陳牧的話,始終沉默不語。
魚守玄眼眸中閃過一絲微光,卻是嘿嘿一聲,扯起尖細的嗓音道:“陳峰主年紀輕輕,醉心于武道,許是不知諸多內情,你師尊秦夢君來自秦家,而秦家于兩百年前曾是中州一支,觸犯了律法而被發配邊疆,到了這玉州偏遠之地。”
“雖是如此,秦家在中州依然有支系存在,改秦姓為‘趙’姓,而宮廷中那位‘趙妃’便出自這一支……這些陳年舊事陳峰主多半皆不知悉,但提及趙妃,想來陳峰主再怎么,也當聽聞過‘晉王’之名吧。”
魚守玄細細敘述著。
陳牧終于是將目光從柳萬正身上移開,落到魚守玄身上,并目光平靜的道:“寒北再是偏遠,大宣皇庭八王之名,總也是一清二楚的,這么說晉王便是那位趙妃所出?”
他對于大宣皇室了解并不算多,但到了他如今的層次,或多或少也會有所耳聞,至少大宣皇庭內,晉、燕、梁、楚等八王的姓名,他都是知悉的。
能在皇室數以千記的血脈嫡系中脫穎而出,被封為王,這八位每一位都是宗師,且都是名列天下宗師譜的頂尖宗師,其中晉、燕兩位更為位列前十的絕世宗師!
晉王姬玄楚,更是當今宗師榜的第一人。
“不錯。”
魚守玄輕輕點頭,道:“因此秦家與趙家,始終有著聯系,當初秦夢君橫空出世,展露天資,晉王便有意促使秦趙歸攏,欲立秦夢君為側妃,借此機會將手伸進七玄宗,將七玄宗歸為他的麾下,替他做事。”
陳牧聽著魚守玄的解釋,對于當年的一些舊事倒是有了些許了解,他雖然知悉不少大宣宮廷的事情,但僅限于一定范圍內,像這種涉及數十年前甚至百多年前的歷史,他就沒有那么清楚了,畢竟這一些也不會被記載在各自典籍中。
“所以為了阻撓此事,柳長老聯合外人,在我師尊沖擊換血境之際,暗算我師尊……但我依然不解,柳長老做這些,卻是有何好處?”
陳牧目光再次落向柳萬正,淡淡的道:“縱然七玄宗因秦家的緣故,而逐步靠向晉王,對七玄宗而言也未必是一件壞事,柳家也能從中受益,我想就算是旁人拿出‘天地造化露’這種延壽靈物,也不至于令柳長老背棄宗門罷。”
柳萬正聽到這里,看了看陳牧,終于第一次開口,聲音中帶著蒼老和衰朽:“派系之爭,無分對錯,老夫既不希望晉王染指七玄宗,也不希望秦家歸附晉王麾下。”
陳牧輕嘆一聲,道:“原來如此,那不知柳長老支持的,是除晉王之外的哪一位,當初我師尊出事,尹太上應當是徹查到底,卻都沒能查出柳家與中州的聯系。”
“當然查不出來,因為本就沒有。”
魚守玄看著陳牧,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柳宗師乃是近百年前,游歷外海時,在外海留下一支后裔,以‘萬’為姓,這一支出了一位后人,與當時年輕的梁王殿下相識,今為梁王殿下側妃,與梁王殿下互為臂助,亦是當今最為年輕的頂尖宗師之一。”
聽魚守玄說到這里,陳牧心中的疑惑終于盡去,一切便俱都合乎情理了。
柳萬正在外海留下一支后裔,或許本也沒有在意,但不曾想這一支中誕生了一位天資卓絕的后人,一步步聲名鵲起,結識了當時還年輕的梁王,互相扶持,直至梁王被封為王,其人也登臨宗師之境,且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有這樣一支后裔,柳萬正相比起七玄宗,自然是更支持梁王一脈。
柳萬正或許沒有損害七玄宗之心,但秦家與晉王相近,而八王之間勢同水火,他不愿看到秦夢君邁入換血境,執掌七玄宗并靠攏晉王一脈,最終出手暗算,也就合乎常理,身在他的立場上,做這種事便也問心無愧,不影響自身道心。
至于那位不知來歷的換血境,那想來便是柳萬正引來的,來自中州的某位支持梁王一脈的人物之一了,其人再刻意隱藏一二,那么調查不出來歷也就十分正常。
“寒北局勢,當真是錯綜復雜,我本以為寒北十一州地處偏僻,各處戰亂皆是寒北內部勢力糾葛,不曾想即使如此偏遠,也處處都有朝廷的痕跡。”
陳牧緩緩開口。
其實他曾預想過寒北局勢,多半有朝廷的干涉,但猜測的只有鎮北府征戰、玄機閣的舉動以及冰州的戰亂這種大事件,始終受到來自中州的關注。
但如今看來,哪怕是州府六大家族,秦家柳家這樣的勢力,也都或多或少和中州有著種種牽扯,這樣一想,或許玄機閣的背后,也是八王中除開‘晉’、‘梁’之外的某一位,整個寒北真正完全獨立的勢力,只怕也沒有幾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魚守玄發出尖細的笑聲,一雙死魚眼凝視著陳牧:“陳峰主莫要以為,當今天下亂象乃是朝廷無能所致,實則亂世盛世,皆存乎皇庭一念之間,似袁鴻這般趁著亂象紛呈之際,意圖割據叛逆的亂臣賊子,在真正的煌煌天威之下,不過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說來以陳峰主之能,位列寒北風云榜前三,假以時日若領悟乾坤領域,那也是足以比肩天下宗師榜上頂尖宗師的人物,若是愿意為梁王殿下效力,待梁王殿下榮登大位,平定天下,當可裂土封侯,名傳后世。”
魚守玄說到這里,那張白凈的面容上,嘴角揚起一絲弧度。
陳牧聽罷。
一直平緩的面容上,終于是露出一絲漠然,冷笑道:“榮登大位,他也配?”
僅僅只是忌憚秦夢君的天賦,不愿看到秦家與晉王一脈聯合,便配合柳萬正陰險算計,暗算那時還僅是洗髓宗師的秦夢君,就憑這種卑劣手段,也想登上皇位?
“我師尊何等人物,縱然受到爾等這些宵小暗算,亦能破而后立,終成武道至境,你等宵小之徒,搬弄這些上不得臺面的歹毒詭計,也配提名傳后世。”
陳牧目光掠過魚守玄等人,眼神中盡是冷笑。
魚守玄聞言,面色頓時變得陰翳下來,冷冷的道:“秦夢君的確天縱之才,不過憑你也配在咱家面前叫囂,換你師尊親來還差不多,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
伴隨著話音落下。
就聽見陳牧的后方突然傳來荒土碎裂的聲音。
陳牧冷冷的將目光往后斜瞥一眼,就見一道人影出現在他身后三十丈,整個人破土而出,一下子封鎖了他的后路。
而與此同時,站立在魚守玄身畔的一人,身軀卻忽然潰爛,化作一捧黃土崩碎,赫然只是一個假身,真身早已在魚守玄的故意遮掩之下,潛到了陳牧的背后!
有人封鎖了陳牧的后路,這下眾人再不掩飾各自的森冷氣機。
魚守玄看著陳牧,緩步向前走來,皮笑肉不笑的開口道:“宮廷之秘,可不是那么好聽的,聽了不該聽的,就唯有將性命留下了……柳宗師以為如何?”
“可也。”
柳萬正站立在魚守玄后方,漠然看向陳牧。
他與陳牧其實也沒有什么仇怨,陳牧作為寒北百年一遇的絕代天驕,也有可能成為七玄宗的振興希望,但他終究是梁王一脈的人,而陳牧乃秦夢君弟子,便是不支持晉王,也會站在秦夢君那一邊,更何況又聽到了這么多隱秘,更不可能放任陳牧離去了。
適才他配合魚守玄,故意同陳牧敘述那么多宮廷隱秘,就是為了吸引陳牧的心神,牽扯陳牧的注意力,讓擅長地遁之法的覃近光悄悄潛到陳牧后方,封鎖去路。
這地淵之中,想要遁地終究是極難,哪怕以覃近光一位堂堂宗師,為了不被陳牧察覺,也是貼著荒土表面繞了一大圈,直至繞到陳牧身后,才終于開始發難。
然而。
陳牧對于身后破土而出,封鎖后路的覃近光卻毫不在意,對于身前緩步走來的魚守玄也并不理會,只將目光投向柳萬正,淡淡的道:“可惜了玉州柳家,終要受你牽連。”
“伱死在此地,便無人知悉那些了。”
柳萬正語氣漠然的道。
魚守玄‘嘿’了一聲,此時幾步落下,已走到陳牧身前三十余丈的位置,道:“陳峰主該不會以為還能逃出升天罷,忘了告訴你,咱家魚守玄,也位列天下宗師譜之上,你們這寒北十一州,除了絕刀、玉簫客和長生劍三位,其他人想勝過咱家怕都沒那個可能。”
宗師層次,想勝容易,想殺則難。
若是沒有人封鎖陳牧的后路,魚守玄也沒有把握就能留下陳牧,但如今陳牧年紀輕輕,處事大意,被封鎖了后路,只要能稍加阻攔一二,陳牧便不可能從他劍下逃走!
幾乎就在下一刻。
魚守玄眼眸中寒芒一閃,整個人暴起出手了。
既然已經決定將陳牧的性命留下,那他自然不會有所留手,此時一出手便是殺機畢露,凌厲森寒的太陰真勁,凝練于那一柄細長的陰柔劍鋒之上,向著陳牧一劍縱來。
柳萬正、覃近光等人俱都看的真切,魚守玄的實力非同小可,之前這樣的一劍,在旁人牽制的情況下,差點直接重創八階的虺蛇,什么風云榜前三,都決計接不住這一劍!
太陰劍,
魚守玄!
天下頂尖宗師之一,排名第三十一!
然而面對魚守玄這蘊含了森冷真勁,凌冽而鋒銳的一劍,陳牧的動作卻十分的平常,甚至沒有抽出自身的靈兵,僅僅只是抬起右手,雙指一合。
幾乎洞穿附近天地之力,割裂地淵壓迫的那一束劍光,就這么好似一條游蛇,落在了陳牧的兩指之間,連同魚守玄手中的太陰劍,也是被陳牧鎖住。
整柄太陰劍上醞釀的森冷寒意,以及凝練到一點的鋒銳劍芒,就這么被陳牧輕描淡寫的兩指一鎖,一寸寸的崩滅破碎,再難往前寸進一步!
“魚守玄?沒聽說過。”
陳牧漠然看著身前的魚守玄,以兩指之力崩滅了其太陰劍的一擊之后,霎時間恢弘的天地之力洶涌而起,讓他的兩指泛起一抹燦爛的光華。
魚守玄早在自己的一劍,被陳牧輕描淡寫的以兩指接下,心中便已浮現起驚濤駭浪,要知道他在中州都是威名赫赫的頂尖宗師之一,而他那一劍可是全力出手,絲毫沒有留手,哪怕位列宗師譜前十的那些絕世宗師,面對他的一劍也絕對不敢如此托大。
可陳牧,不僅接了下來,還接的如此輕易!
簡直就像是以宗師之身,面對易筋鍛骨的小輩的一劍般,輕描淡寫的以彈指拿捏,這是何等匪夷所思,他可是當世頂尖宗師,除了換血境,誰能如此!
糟了。
魚守玄心中驚濤駭浪掀起,感受到陳牧指尖突然迸發的恐怖力道,心臟頓時劇烈抽動一下,想要抽劍后退,卻完全拔不出來,只覺得陳牧雙指猶如鐵鑄一般,自己的太陰劍則宛若生根,如撼山岳,竭力發勁也難以退后分毫。
他到底也是頂尖宗師之一,歷經無數生死危機,此時也是當機立斷,毫不遲疑的就松開了手,直接果斷放棄了自己的靈兵,就打算迅速退走逃竄!
然而為時已晚。
恰在此時,陳牧指尖聚攏的真勁散發出點點光輝,繼而眼神漠然的往前一送,將這柄太陰劍反向著魚守玄遞出,砰然迸發出去。
僅以兩指發力,但倒射的太陰劍,卻是比誅月弓、破星箭那樣的靈兵弓箭都要更厲更急,盡管感知不到上方蘊含的任何氣機,但這種情況卻更加的恐怖,是元罡內勁和力道全部凝練在一點之上,達到極致的一種呈現!
魚守玄此時剛剛收手后退,面對這一擊根本無法回避,只得將兩只古樸灰色,留著修長指甲的手掌在身前合攏,調集太陰真勁匯聚于掌中,試圖接下。
“啊!”
只聽一聲慘叫。
倒飛回來的太陰劍,纖細的劍柄僅僅只一撞,就生生碾碎了魚守玄掌中凝聚的太陰真勁,繼而從柄部一路貫穿進去,將其雙掌擊穿了一個大洞,并且去勢絲毫不減,直至撞上了他的胸膛,并生生刺入進去,從其后背貫穿而出,濺開一片鮮血,灑向虛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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