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北。
某處山谷。
這里是合歡宗的一處分舵。
山谷深處有著一汪水潭,水潭邊上,兩個人影正面對面盤膝而坐,兩人容貌相仿,幾乎看不出什么區別,氣質上似也完全交融。
而此時此刻,在這水潭邊上則是有著異象顯現,但見赤色烈陽懸空,澎湃的天地之力洶涌而下,不斷灌注到兩人的體內。
花弄月與花弄影在世間武者中,算是極其幸運的,恰逢與陳牧同代而生,本來她們的資質就不凡,有資格沖擊洗髓宗師之境,而經歷陳牧的諸多指點和幫助,宗師的門檻對兩人并未造成多大的限制。
踏入宗師之后,恰好陳牧又問鼎天下,開辟武道前路,拓寬了換血之道,令世間武者沖擊換血的難度大大降低,再加上本身又得到陳牧給予的不少資源助益,早前經歷的北城關魔族一戰,又令她們心魂方面受到過一次磨礪和蛻變,因而沖擊換血便水到渠成。
若是放在以前,沖擊換血沒有那么容易,縱然是以她們的資質,踏入洗髓宗師有些把握,但要踏入換血那就有些虛無縹緲,不僅要自身足夠強大,還要有大機遇。
而如今,因陳牧的出世,各方面可謂都滿足了。
在這種情況下,若是還無法邁入換血境,那么她們的天資未免太差了些,論及資質,她們終究是更勝于陳玥等人的,早年就是大宗門真傳,年輕一代的佼佼者。
依據陳牧的判斷,往后世間一個時代能共存的換血境,恐怕得是數以千計,而過去則最多不過兩三百人,至少能提高數倍以上。
至于更多?
那就不是天賦資質以及武道的完善程度所局限的了,而是受限于大宣世界的強度,大宣世界的資源有限,天地之力也有限,所能承載的強者數量也終究是有上限的。
當接近某個上限之后,突破的難度又會逐步增加。
除非大宣世界能夠在陳牧的手下不斷壯大,變得更為浩瀚強盛,那樣才能承載更多。
此刻。
花弄月和花弄影沖擊換血的狀態,倒是有幾分奇異,因為她們雖是兩具身軀,同時在經歷著天地之力的淬煉,但兩人的心魂卻不同于正常的武者,并不是分別位于兩人的頭顱上方經受淬煉,反而是漂浮在更高處,彼此糾纏交融在一起,形成渾然的一團。
陳牧的視線此時就相隔茫茫天地投向這里,將這邊的情景都收入眼底,對于花弄影和花弄月的狀況,倒是并無太多的驚訝。
過去的他弄不太清楚兩人的狀態,但如今的他已踏入神境,目光所及,能夠一眼看透凡俗的一切本質,也一樣能對花弄月和花弄影兩人看的清晰。
她們的心魂的確是相連的。
聽起來似乎有些奇異,兩個分離的不同個體,心魂卻是相連一體,心魂是如何做到憑空相連在一起的,這種相連的憑依又是什么?
可在神境的層次,則一眼就能看穿本質,就像如今的陳牧一樣,一念間分化出一縷神力,就能顯化為一具神力化身,哪怕相隔千萬里,也仍舊是他心念分化的一部分。
只不過花弄月和花弄影并非神境,最初時只不過是肉體凡胎,因此分離成不同個體之后,經歷不同的成長,彼此之間就逐漸有了些許區別。
但伴隨著境界的不斷提升,越來越接近神境,那種差異又會逐漸的被抹去。
不知過了多久。
天地灌體的劇烈波動終于漸漸平息下來。
花弄月和花弄影同時睜開眼睛,彼此相視一眼,眼眸中都露出了微妙的神色。
境界越高,彼此之間越密不可分,踏入換血境之后,兩人之間又有了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感覺。
以往五臟六腑境的時候,她們需要彼此靠的很近,甚至要肢體接觸,才能做到彼此念頭和感知相連,而到了洗髓境,修成宗師之后,則只需要有一縷元罡真勁交織,相互之間的念頭傳遞就毫無阻礙。
現如今,踏入換血境后,連這些需求也消失了。
不需要肢體接觸,也不需要內息相連,彼此之間的念頭憑空就能傳遞,甚至花弄月有種奇怪的感覺,她似乎能夠直接控制花弄影的身體,而花弄影也是一樣。
因為姐妹倆念頭相通,因此花弄月一升起這個念頭,立刻就嘗試了一下,結果驚訝的發現,她真的能夠隔空控制花弄影的肢體。
姐妹倆彼此對視一眼。
然后忽然齊刷刷站起來,各自隔空擊出一掌。
看似是很平常的試探力量的切磋一擊,可實際上,花弄影的一掌,是花弄月操縱她的身體打出,而花弄月的一掌,則是花弄影操縱她的身體打出。
砰!砰!噴!!!
兩人很快就交手數十招。
這種操縱對方的身體與自己交手的感覺十分奇妙,起初時兩人都還有些不太適應,但多次交手之后,就逐漸適應了這種狀態。
兩人也沒有嘗試多久,在交手近百招之后就停止下來,她們終究是剛剛踏入換血境,初步完成天地灌體,接下來還需要一些時間來穩固根基。
不過。
就在兩人停手的時候,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不遠處。
花弄月和花弄影同時一驚,一瞬間兩人的身影就投向一處,并肩而立,露出了警惕和戒備,但當看清來人的模樣時,兩人都是驚訝了一下。
“大人?”
看著忽然出現的陳牧,姐妹倆異口同聲的喚了一聲,但并未立刻放下戒備。
因為此刻的她們,完全看不透陳牧此時的狀態,也感知不到陳牧的任何氣息,這與以往是截然不同的,哪怕是數年前北城關那一戰的時候,她們也能清晰的感知到陳牧的氣息,可現在陳牧給她們的感覺,卻是猶如一片渾然的深淵,不可窺視,不可試探。
這種陌生的感覺也令她們沒有第一時間放松警惕,畢竟如今這方世界,是被魔族盯著的,而魔族最擅變化欺詐,人人都不敢掉以輕心。
陳牧看著姐妹倆戒備的樣子,倒并不在意,他隨意的揮了揮手。唰!
剎那之間,天地變幻。
花弄月和花弄影只覺得頭一暈,再次蘇醒的時候,已來到了一片十分陌生的地方,這里白云渺渺,天穹蔚藍,山清水秀,遠處云霧繚繞中似有一片片仙宮殿宇,同時天地元炁極其渾厚,比起寒北之地不知道渾厚了多少倍,哪怕是她們之前呆的那處合歡宗分舵,以特殊陣法凝聚天地元炁,濃郁程度也遠遠無法與這里相比。
感受著這種一剎那間的天地變幻,花弄月和花弄影都是身體一僵,下意識的以為這是幻覺,但在察覺到附近一切都是真實,并非幻覺之后,兩人心中都涌起一分不可思議。
這是什么能力?!
她們一瞬間被帶到了哪里?
要知道如今的她們,雖是初入換血境,但也是真正踏過了那個門檻,距離武道的巔峰已經不遠了,雖然見識過北城關陳牧出手屠滅魔族大軍,她們知道她們縱然修成天人,和陳牧之間也有著遙遠的距離,但至少那時候陳牧的手段,她們還勉強能夠理解。
可現在這是什么樣的手段,一剎那間改天換地,將她們從寒北的合歡宗分舵一下子挪移到了這里,甚至她們毫無反抗之力,這種手段完全已經脫離了武道的范疇!
“大人,這里是……”
震撼之余,花弄月也是完全放下了戒備,沖著陳牧小聲問道。
能夠一瞬間改天換地,將她們憑空弄到這處陌生的地方,在整個大宣世界,恐怕也就唯有陳牧能做到了,至于魔族……那基本上不可能,有這種手段的魔族,根本沒必要做這些無謂之事,恐怕一個念頭,她們就已被魔念侵蝕,化作魔族的傀儡了。
陳牧一襲青袍,看著花弄月和花弄影兩人,道:“這里是我開辟的一方世界,依托大宣天地為根基,你們現在感覺如何,有無不適?”
開辟一方世界?
雖然如今姐妹倆的心念交互已毫無阻礙,但花弄月和花弄影還是下意識的彼此對視一眼,俱都看到對方眼眸中的幾分震撼。
不過兩人終究已踏入換血境,也經歷無數大事件,很快就強壓心中的震動,各自體會了一下這片天地,繼而心中又是泛起一片波瀾。
好濃郁的天地元炁!
對于天地元炁的凝聚,如今各大宗派基本都有各自的方法,合歡宗也有類似的手段,依靠山脈地脈之力布置陣法,提高天地元炁的濃度,用來助益武者的修煉和突破。
她們沒有在七玄宗沖擊換血境,而是去到合歡宗的一處分舵,也是基于這種緣由,畢竟有著特殊的布置,能令她們沖擊換血的過程更穩妥一些。
但,即使是布置了特殊陣法,凝聚天地元炁,她們合歡宗的那處山谷分舵的天地元炁濃度,和這里也是遠遠無法相提并論,至少相差了十倍!
“回稟大人,除了天地元炁極其濃郁,沒有其他的不適。”
短暫的震撼過后,花弄月向著陳牧回應道。
其實以她們和陳牧的關系,沒有必要如此拘謹,但不知道為什么,此刻的她和妹妹花弄影,目光只要看向陳牧,就會不自覺的產生一種莫名的敬畏、不可冒犯之感。
“唔,那就好。”
陳牧聽著花弄月的回答,微微點頭,然后又看了看兩人,道:“你們怎么變得如此拘謹?”
花弄月頓了一下,有些忐忑的看向陳牧,道:“這……不知為什么,站在大人面前總有中冥冥中的壓力和敬畏之感。”
說到這里,她不由得看向陳牧,眼眸中泛起一片光芒,道:
“莫非大人已走出了那一步?”
她們和陳牧之間早已是盡知深淺,哪怕北城關一戰,陳牧展現出那樣經天緯地的實力,她們心中也并未因實力而產生多少敬畏,只是為陳牧的實力強大而歡喜,可現在這種仿佛源自于生命層次上的敬畏感,卻是怎么都無法消除。
這也令她一下子想到,難道陳牧已踏出了那一步?!
如今世間皆知,武道可以通神,而陳牧便是當今世間距離神境最接近的人,甚至北城關一戰后,世間就傳言,說陳牧已經踏出了那一步,問鼎神境。
只是對于花弄月等人來說,她們知曉神下九階的層次,知道那時候的陳牧,應該是在神下九階中走了很遠,但多半還沒有踏入神境。
可現在,
這種近在咫尺,難以言說的敬畏感,令她不由得想到了這個可能。
“嗯。”
陳牧微笑點頭。
其實此刻的他已經大致明白了,花弄月和花弄影兩人在他面前如此拘束,應該并不是他踏入神境的緣故,而是因為他‘界主’這一身份。
如今的他,從身份上來說,就是大宣世界的天地本身,而誕生于這方天地內的生靈,諸如花弄月等人,只要沒有踏出神境那一步,面對他都會無可避免的產生敬畏之心。
這是一種源自于生命本質上的敬畏。
當然,
花弄月和花弄影不清楚這一點,她們猜測這種敬畏是來自于陳牧的境界,而聽到陳牧親口承認,兩人心中也是不免翻涌起一片漣漪。
雖然作為最熟悉陳牧的人之一,她們不曾懷疑陳牧能否踏入神境,可當陳牧真正走出那一步的時候,心中也是難免為此震撼的。
那畢竟是神境啊!
是超脫于天地,真正超脫了凡俗眾生的境界。
世間凡俗,哪怕是再強大的武者,也要受到天地的束縛,也要受到壽命的限制,一段歲月過后終究會歸于一抔黃土,可修成了神境,那就是踏上了一條不朽之路!
超脫于天地,證得大自在,再不受壽命的束縛,不朽不滅,甚至也能夠離開這方世界,去探索無盡浩瀚的域外虛空。
數十年前,
陳牧還只是玉州偏僻之地的一個渺小武者,哪怕在那里崛起,擊敗了天劍門的真傳,也只是略微受到些許關注,誰也想不到他能影響到未來天下的格局。
而數十年后,陳牧不僅問鼎武道,只手擎天,更是成為了武道的第一人,古今以來第一個以武道打破天地束縛,成就神境的存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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