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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地獄進發-361 收束
更新時間:2025-01-19  作者: 給您添蘑菇啦   本書關鍵詞: 奇幻 | 輕小說 | 原生幻想 | 給您添蘑菇啦 | 明智屋小說 | 向地獄進發 | 給您添蘑菇啦 | 向地獄進發 
正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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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場凍結了23年的哭泣,歲月與寒冷令它堅硬無比,又如刀刃般刮過人的心。

“還要聽么?”

漫長的等待后,李清明問道。

聶云哭嚎著點了點頭:“我想知道!想知道……她是否恨著我……我希望她恨著我……這是我應得的……”

于是李清明再次伏身,輕述起未完結的故事。

“第35天,驚蟄說,他準備好了。

“兩天的對談中,我為他推演出了未來的十幾種可能。

“我甚至明確地告訴他,當他以人類幼兒的身體離開秘境后,很大概率會被餓死、殺死,或者身形崩潰。

“他卻并不怎么在乎死亡,在新鮮、未知、豐富面前,死亡似乎不值一提。

“接下來,就是探討實現方式了。

“我們隊伍中有三名女成員,雖然其中兩名依然處于重度精神分裂狀態,但理論上身體依舊具備生殖能力,但考慮到激素的穩定性和行為失控的風險,顏瑾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從純粹理性角度來說,這里其實根本就不該存在什么選擇,讓三位女性同時受孕,選擇最健康的孩子才是唯一的方案。

“只是我仍良心未泯,無論如何也不想再刺激那兩位年輕的戰友了。

“我的世界中也從不存在電車難題,軍人的思維是我唯一的行動方針,戰爭中最大的仁慈,就是以最小的代價獲取勝利。

“所以顏瑾,對不起,請恨我吧,我愿永遠沉于地獄。

“接下來就是男性的選擇了,隊伍中余下的13個男人中,5人已經基本恢復正常,雖然時不時還有精神失常的現象,但應當足以完成這個任務。

“雖然從基因角度來講,我是其中最優秀,最健康的那個。

“但我希望由顏瑾自己來選擇。

“事已至此,我只想盡可能減少對她的傷害,不該再逼迫她、綁架她與一個她最恨的人完成這件事。

“何況從受孕的概率來看,這件事或許要發生很多次,或許還需要換人。

“……我這該死的理智,這該死的我。

“如果這里能重見天日,如果這個故事能解封,請盡情地痛恨我,用最嚴苛的法律審判我,以全部神靈之名將我定義為惡魔。

“接下來就是技術細節了。

“驚蟄會時刻關注顏瑾的身體,從受精卵開始,一旦發現形成了明確的人類個體,就開始準備進入,具體何時完成由他來決定。

“他為了確保自己能進入,不讓容器過載或損毀,同樣要做出不小的犧牲。

“他需要極大地削弱自己,并放棄記憶,割舍掉一切能割舍的,只剩下最初的動機。

“這同樣是個幼小的他了。

“他將從最單純的狀態,與這個人類的身體一起成長,去純粹地歷經人類的一生,全然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起源。

“驚蟄對此十分期待,他一點也不貪戀過往的記憶,只想來一次全新的旅程。

“只是我很難確定他的將來,他很可能會在某個時間變異成怪物,或者成為一個隱藏在人類世界中的魔王。

“這的確是個風險,也許這個計劃是錯誤的,我們非但沒能解決秘境,還放出了一個怪物。

“但我更傾向于驚蟄不會變成那樣,他是純粹的,他只渴望滿足,而‘統御一切’顯然不在他的滿足列表中,畢竟他在秘境中早就品嘗了這個滋味。

“或許基于這個傾向就決定有些草率,但我始終堅信并執行自己的判斷,這是戰士最基本的素養,上級也早已授予我在秘境內決定一切的權力。

“總之,驚蟄認可了這個計劃,我卻反倒覺得他有些草率。

“這就完了么?你要怎么出去?出去之后呢?失去了記憶的你還是你么?死在外面了怎么辦?迷路回不來了會怎樣?

“驚蟄的確沒考慮過這些,他的心里只有滿足,他只想盡快去找到自己的滿足。

“只是在我的質問與提議下,他才不得不進行了更多的準備。

“他會保留少部分記憶、能量和肢體,將他們封存在一個獨立的空間中,也就是他的胃部,這些重要物品和信息,只會在必要的時候取出使用,以確保自己不會迷失。

“我同意這個安排,只是不確定他該如何實現,什么時候才是必要的時候,失去記憶的他又該如何察覺?

“他說他可以創造一個角色守在空間的出入口,由那個角色來判斷和決定。

“于是我們展開了對那個角色的設計。

“順理成章地,我想到了網絡中的‘隨身老爺爺’和‘系統’,這在外面的世界中是個有普遍認知的事物,突然出現并不會顯得突兀,只要設定好觸發條件,給予他必要的信息,用任務讓驚蟄順利成長,并引導他回到這里并非難事。

“接著我們簡單設計了這個‘系統’。

“只是驚蟄并不喜歡這個概念,尤其不喜歡‘系統’這個詞,他更希望這所謂的‘系統’是個角色。

“然而他對角色的靈感十分有限,遇到的人類無非就我們幾個罷了,而我們在外面的世界中都是已經存在過的,將來很可能被公開,所以用我們的形貌設計這個角色,很可能會讓故事穿幫。

“于是驚蟄搜索了有限的記憶,找出了他遇到過的,并且不會提前穿幫的角色——進程。

“嗯,這是個很好的角色,它既在世界之外,又十分貼合世界之內的狀況。

“只是驚蟄并不怎么會變通,他一比一還原了記憶中的那個進程,有點機械,有點話癆甚至還有點賤,我提了很多次,沒必要這樣,多余的設計會帶來效率的降低,他卻始終堅持忠于原著。

“到這里,技術問題基本解決了,驚蟄也告訴我,他準備好了。

“他卻并沒有催促我們的意思,他似乎已逐漸理解,這件事對我們來說并不是一個美滿的故事,甚至遠比之前的恐怖摧殘還要痛苦。

“他允許我們再等一等,再繼續一段平穩的生活,他說他的能量很充足,多久都能維持。

“但我卻一刻也不愿等了。

“眼前看似美滿富足的虛構之景,已無法讓我產生任何情緒。

“我早已是地獄。

“我所在之處皆是地獄。

“我只想盡快完成這個任務,讓戰友們離開這里。

“我就不必走了。

“就讓地獄以我為止,不再去侵蝕世間。

“那是第35天的下午,一個美滿的,花香撲鼻,蝴蝶飛舞的下午。

“我在橡樹下找到了顏瑾,她正在為戰友們做精神康復,這其實也正是她入隊時的職責,秘境爆發前她是一位出色的心理醫生,畢業沒多久就獲得了戰士們的信賴與好評,也正因為太出色才被調到了尖兵隊,加入了我的小隊。

“只是再后面的故事,我們誰也沒有想到。

“秘境中最重要的原來并非戰斗,而是規則和扮演,理智與靈感成為了最稀缺的資源,本來只是輔助人員的她成為了主心骨,核心所在。

“越來越多的責任壓在了她的肩上,她被迫在幾天之內成為了像我一樣的戰士,這是個奇跡,她遠比我堅強。

“這讓我無從開口。

“她卻看到了我,回頭一笑,接著安排了戰友們自由訓練,背著手輕松地蹦到了我的面前。

“‘神秘兮兮的,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說啊,隊長?’她笑嘻嘻地問道。

“我低下了頭。

“她是……故意的么……

“用這種反應報復我……

“還是說她也瘋了……

“正當我不知如何面對的時候,她卻探過了身,瞇著眼壞笑道:‘不會是要求婚吧,隊長?’

“我滿臉訝異。

“她卻依然是那么輕松,圍著我繞了一圈,不怎么滿意地質問道:‘可連束花都沒帶,合適么?’

“‘那……我……現在……去……摘?’我鬼使神差地,不知廉恥地說道。

“‘搞快點。’她抬手數落起來,“不僅是花,還要有戒指,婚紗和房子!”

“我恍然四望。

“這到哪里弄……

“不遠處的戰士們卻突然集體哈哈大笑開始起哄。

“‘隊長不行哦!!’

“‘還發什么呆!’

“‘劈木頭啊!這不多的是!’

“‘我爸是木工!小時候看過不少建房子!’

“副隊長更是直接起身,拔著最標準的姿勢喊道:

“‘集合!!緊急任務!為隊長蓋婚房!!’

“‘是!!!’

“‘沖鋒!!’

“‘三天之內完成!!’

“戰士們就這么樂呵呵地忙活起來。

“我再看向低頭的顏瑾,這才意識到,原來剛剛根本不是心理治療,她已經知道我要來說什么了,于是提前召集戰友,對我來了個守株待兔甕中捉鱉……

“看著她如所有女孩一般羞澀的神情,我已理解一切。

“她并沒有報復,更沒有瘋。

“她只是將眼前這殘忍的一幕,變成了一個童話……

“一個屬于她的,屬于我的,屬于所有戰士們的童話。

“從成為戰士的那一刻開始,我從未流過一滴眼淚。

“但此刻,我已淚如泉涌,泣不成聲。

“‘傻站著干什么……’她也擦了把眼淚埋怨著笑道,“還不快去摘花!”

“‘摘!’我狠狠點著頭,‘摘最美麗,最多的花!!’”

故事再次間斷于此,李清明的敘述再次暫停。

李清明始終是個厭惡一切愛情故事的人。

但即便是他也因這場愛情而動容。

在地獄最深處。

此時聶云的哭聲也已停止,臉上堆滿了甜蜜的笑,仿佛回到了那一刻,仿佛看到了橡樹下的她。

“還要繼續么?”李清明問道,“我不確定后面是什么。”

“繼續吧……”聶云幸福地點著頭,“一定是美滿啊……我相信……一定是美滿的……”

于是李清明再次伏身故事的表面,繼續起他的講述。

“之后,我度過了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耐心的驚蟄也沒再打擾我們,任由我們改造他的世界。

“戰友們為我們蓋好了婚房,我為她戴上花環和木戒。

“婚宴上,我們痛飲自釀的喜酒。

“她很快懷上了孩子,戰友們也一個個恢復了,我們每天一起種地,勞作,建立了我們的村莊。

“我們之間形成了一場無形的默契,不去提外面的事,不去說秘境,只扮演童話里的角色,享受故事的美好。

“時間久了,我逐漸產生了一種失真感,總覺得我是童話里的人,之前的事情只是一場噩夢。

“我又試著去尋找,去呼喚驚蟄,卻始終沒有得到應答。

“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夢?

“不,不會的。

“我一次又一次提醒著自己。

“不僅是提醒,每個夜晚,我都會背著顏瑾和戰士們,悄悄來到一棵不起眼的樹前,刻下最新一天的計數。

“這是我為自己留下的錨點。

“隨著樹上的刻印越來越多,越來越密,一股不安的感覺開始泛上我的心頭。

“已經過去12個月了。

“產期早該到了,顏瑾的肚子卻還在變大……

“這樣的日子每過一天,我的臉色就會差一點,戰士們也是。

“只有顏瑾,她還依然保持著燦爛的笑容,哪怕承擔著最沉重的重負。

“我無數次去呼喚驚蟄,卻始終沒得到應答。

“其實我早就知道驚蟄去哪里了,只是不敢去想。

“而現在,這一切正讓這個想像變得真實。

“計劃,從我們結婚的那一晚就開始了……

“當我與顏瑾纏綿在一起,在最大的幸福中相擁而眠的時候,最大的不幸就已經上演。

“驚蟄一刻也沒有等待,在那一晚就踏上了他的‘人生’。

“18個月過去了。

“孩子依然沒有產下,好在顏瑾的肚子也沒再變大,負責醫療的戰士也查不出什么異樣,只好一直陪在她身旁。

“幸福也早已消失在我們的臉上,我們開始變得木訥,嗜酒,盡可能不去看對方,也盡可能少對話。

“第25個月,顏瑾終于臨產。

“其實這時我對計劃已不抱什么希望,懷胎兩年,最終生出來的……更大的可能會是一個夭折的怪物。

“我也早已與戰士們暗中展開了備案,一旦確認那是一只怪物,就立刻將它擊殺,搶在進程被觸發之前,秘境或許這樣就能結束。

“只是這樣對顏瑾來說未免有些殘忍……

“她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了我,拯救了一切……

“我卻在一次又一次地將她推向更深的深淵……

“‘嗚哇!’

“孩子的哭聲傳來。

“我與戰士們對了個神色,暗藏著寶具齊齊沖入了房間。

“可當我們看到那個白白胖胖的孩子,看到他在媽媽的懷里安靜地吃奶,看到顏瑾滿臉幸福地看著孩子時……

“每個戰士的手都軟了。

“哪怕那只手擊殺過再多的敵人。

“我卻依然緊握著刀柄,只因我是地獄,我是惡魔。

“這或許是擊殺驚蟄最好的時機。

“去他媽的故事,殺掉他結束故事!

“可就在這時,顏瑾有些不滿意地抬起手,沖著我們這邊做出了一個收聲的手勢,接著小心地抱著孩子晃了起來。

“不得不承認,這一刻,就算是石頭也會動搖了。

“或許不會成功呢……

“或許殺不死呢……

“或許進程會觸發什么保護……

“或許驚蟄依然有所隱瞞……

“或許他從此會提防人類,我們將失去滿足他的機會……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顏瑾希望這個孩子活下去。

“希望她的孩子活下去。

“傍晚。

“我一個人坐在我刻下時間錨點的樹前,看著手中的刀子發呆。

“我究竟是誰?

“我的意義在哪里?

“我是否還存在?

“我無聲地將刀子反握,面無表情地將它抵在了胸口。

“對不起,東洲。

“對不起,父母。

“對不起,戰友。

“對不起,顏瑾。

“我無法再支撐了。

“我無法再面對這一切了。

“正當我要刺下去的時候。

“一只手輕輕搭在了我的手上。

“‘他走了。’顏瑾挺著虛弱的身體,像個母親一樣輕輕按下了我的手,將我抱在了懷里,‘沒事了……等就好了……’

“我再一次地哭了,趴在她的懷里。

“她輕輕拍打著我,像是在拍打我們的孩子:‘驚蟄的本體并未離去,我能察覺得到,他就沉睡在我們面前,貿然地殺死這個孩子,只會讓他剩下的部分徹底失去理智,殘存的他將成為一個只知道進食的混亂主宰,這里也將突變成一個殺戮類秘境,基于他無限進食恐懼強化自身的特質,我們將再無破解的可能。這是正確的方案,也是唯一的方案,隊長。’

“我哭得更厲害了,像個孩子。

“原來她從未忘記過這個任務,她從未忽視過殘忍的過往,當我們所有人都沉醉于美好,將扮演與現實混淆的時候,她才是唯一清醒的那個。

“這只是又一次地,她在合適的時候,將我喚醒。

“‘而且啊,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她輕輕扶起了我的頭笑道,“那可是我們的孩子,他會成為世界上最出色的尖兵。’

“‘嗯!’

“‘那就回去繼續我們的生活,等他回來吧,可能要幾十年,你不會厭煩我然后出軌吧?’

“‘???我!你!都是……戰友……怎么可能!!’

“‘哈哈,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個笨蛋!’

“在這個傍晚,我們相擁在一起,滿懷著決心與希望,開始了這場漫長的等待。

“第28個月,天氣轉冷。

“或許是由于驚蟄離去的原因,這里的能量越來越稀薄,景色與生物也開始變得木訥,食物吃起來越來越沒有味道了。

“第31個月,冬日降臨。

“樹木開始枯萎,動物開始死去,河流開始凍結,田里再也長不出東西了。

“第36個月,我們陷入了饑荒,已經兩個多月滴水未進,一口吃的也沒有,對于饑餓與口渴的感覺也早已麻木。

“我們也才意識到,原來不死的詛咒依然在我們身上……

“第45個月,幻境徹底消散,秘境還原了本來的荒蕪,我們拖著垂死的腳步來到了驚蟄沉眠的軀體前,點燃了最后的火堆。

“借著微弱的火光,趁著記憶還算清晰,我開始將這里的故事刻在石頭上,這是個艱巨的工程,一天下來也只能刻幾十個字。

“但反正,除了時間,我們已一無所有。

“第53個月,兩名戰士徹底凍結了,他們在最后一刻,努力地看向了故事開端的方向,只求在無盡的未來中,能有一位來者將其重述。

“第182個月,戰士們全部凍結了,只剩下我和顏瑾。

“顏瑾的半個身子也已經被凍在了地上。

“她卻匪夷所思地保持著憧憬,她說她總會在腦子里想像孩子成長的樣子。

“那孩子不會太合群,一定獨來獨往,他會因孤僻與強大而被排斥,進而厭惡集體。

“雖然生活像是一條無端的亂流,但他始終擁有原初的動機,他會在成長中遇見自己的渴望,并立志用一生的時間去求獲滿足。

“他不一定是個好人,但其實也不會太壞,純粹的人總不會太壞,只有權力和金錢才會讓人變壞。

“即便他始終在努力遠離他人,但也總會遇到那么幾個摯友,人群的樣本是無數的,個體的相遇也是隨機的,這樣無限絢爛的膨脹正是人生的美妙之處。

“我不確定這些想像有多少會真的發生,但只要能讓顏瑾好一點,我總愿意聆聽。

“第207個月,顏瑾的凍結已經延伸到了下巴。

“無論我如何將自己并不存在的體溫給她,無論我怎么摩擦她,擁抱她,這一刻也不可避免地來臨了。

“‘樣子……好點……’她自覺地看向了故事的開端,依然是那副憧憬的樣子,‘別讓孩子……瞧不起……’

“我暗啞無言。

“‘隊長……’她發出了最后的輕吟道,“‘謝謝伱……給了我……完整的……一生……不必自責……我是……愛你的……’

“她凝結了。

“我跪在了地上,又一次陷入了痛哭。

“第254個月。

“故事刻到了現在。

“我的手也難再握住東西了。

“大約就到這里了吧……

“再沒有什么了。

“那么……

“你。

“當你歷經過人生。

“看盡了故事。

“告訴我。

“你,滿足了嗎。

“驚蟄。”

凌亂的字跡在此結束,李清明也隨之站起了身。

這一生也都化作故事,在他眼前晃過。

記事起就在北境的孤兒院,那里可從來都是個培養人才的好地方。

大孩子欺負小孩子,護工欺負大孩子。

最初的幾個月我總被揍,被揍到沒有人樣。

每次都是一個姐姐照顧我,幫我抹上藥,包上紗布。

我并不需要這個,她卻總是多管閑事。

好在我在不斷的受傷中,也在不斷的變強,沒過多久被揍哭的就是他們了。

我從來都是個討厭欠債的人,所以我也開始保護姐姐,在4歲時幫她殺死了那個總是在夜晚摸進她房間的護工,他臨死才告訴我,是姐姐找的他,姐姐只想為我多要一些肉和藥品。

我當然不會因此手軟,更不會留下什么痕跡,犯罪高手總是從小養成的,復仇更是要斬盡殺絕。

后來姐姐生了病,怕傳染我們,被送走了。

她躺在擔架上被抬走,我不爭氣地哭著追著,沒有大人攔得住我,哪怕他們拿棍子敲我,斷的也是棍子。

只有姐姐才能勸住我。

她說治好了病就回來,讓我聽話,要我保證。

姐姐當然沒再回來。

當時我不懂,后來才大概知道了是什么病。

我該讓那個人死得更凄慘。

護工告訴我姐姐死了的那天,我過得很不好。

我發誓再也不與任何人建立感情。

我也將“姐姐”這個稱謂,連同她一起埋葬。

可孩童的誓言總是如此短暫,何況楊姿做的飯實在過于美味,吃了那么多孤兒院難以下咽的東西,我根本無法抵抗……

于是故事掀開了新的篇章。

我有了兩個媽媽,成了一個普通的人類小孩,我去上學,去教室,還要精打細算自己的零花錢。

只是在我眼里,城市里的孩子并不比孤兒院的值得相處,孤兒院的規則雖然粗暴,但至少我能掌握,無非就是看誰拳頭更硬,誰更耐打。

但城市不同,我找不到太多明確的規則,一切都藏在表面之下。非說的話,家里的權勢金錢大概算是個賽道,但這實在太無趣了,比誰拉的屎更臭我或許還會參與一下。

我開始越來越厭惡這個世界,厭惡這個世界那不斷變化的,無法說清辯明的,或許根本就不存在的規則。

我更厭惡集體對我的規訓,厭惡不斷變遷的觀點,厭惡不同人群的對立,厭惡那些膚淺的謾罵,厭惡理智只為情緒服務的人和媒體。

我被丑惡所包裹,我感到窒息。

只有一個地方,它是清晰的,美好的。

那就是秘境。

我渴望它的未知,它的刺激,它不可置疑的規則,它令人沉醉的扮演。

其中最令我著迷的自然是一號秘境。

我一定要去那里,死在那里。

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我人生必定的終點。

超乎理智地,我確信這件事。

我開始攝取一切與秘境有關的知識,用所有時間準備那一刻,我的右手插進褲兜,左手握緊了懷表。

終于在那一天,我渴望的秘境降臨在我的頭頂。

一個叫進程的破系統出現了,冗余而又無趣,我根本不需要它,我自己就可以做到。

海膽頭!我遇見了海膽頭老師,他是最棒的!

我擊敗了入侵的尖兵,回饋了他的教誨,令他滿足!

只是過程并不順利,一只像狗一樣的男人一直纏著我,說有什么宏偉的計劃要我加入。

不過也有好事,我發現了一個極其美味的小家伙,她太優秀了,休想讓我撒手。

但基于我一系列的秘境犯罪行為,我還是應該先離開這里,回北境老家另起爐灶。

一個黑警攔住了我,她開槍的原因是我不叫她姐姐,我還從未見過如此程度的瀆職。

她身邊還有一個墨鏡男和乖乖女,無聊的組合。

但橫豎算幾個黑警,他們保我,我幫他們辦事,就這么敲定了。

之后我成為了尖兵,又去了下個秘境。

在那里我遇到了小雪見,她的故事并不怎么美好,但我相信她最后擁抱。

至于瘋女人,嗯……一個理想隊友,聽令于我干粗活的哨衛手下,僅此而已。

沒有廁所里那段,刪掉了。

接著我來到了尖峰學院,這里的人其實和孤兒院也沒太大不同,只是我早就無心再去了解他們,只當他們是一群蚊蟲背景。

不過K、巴迪亞和艾可還算有趣,我賞了他們幾個好友位。

接著,我帶領全新的小隊闖入了潯龍境。

人有些多,而且很雜,不得不說,這些偷渡客降低了秘境狂熱者的總體水準。

不過史自強和時雨還算有點東西,我沒急著下手,給了他們更多的機會。

可真正的主角是杜怡美,她的遭遇正是我厭惡這個世界的原因之一。

好在,我最后教會了她畫畫。

恭喜你,杜怡美,你再也不用生活在那個爛世界了。

順便地,所謂的笑匠也露出了獠牙,我對他們很感興趣。

實際上我該感謝他們,我所經歷的大多數秘境都是他們策劃的。

尤其要感謝接下來那場養老院的秘境,它讓我與戴小蕓相逢。

我始終不愿承認,但她真的或許比我還要出色。

何況她比我先一步駛向星空。

我會追上你的。

但愿嘴臭精靈別拖后腿。

不久后,我們踏入了森林。

也是時候幫瘋女人解決那個麻煩了,沒人比我更懂謀殺和拷問。

這次的對象也算是不負眾望,周亞軒嘴里的貨比預想的要多,就連身上的皮都很值錢。

在精神的世界中,我遇到了傳說中的工匠,他人不錯,就是有點偏執,可這也正是大師應有的氣質。

離開森林后,《尖兵》找到了我,莫名其妙地就去了,莫名其妙地闖關,遇到了莫名其妙的林煥。

她是安東派過來保護我的特工,但我以為她是笑匠。

這是個愚蠢的誤會,我到現在都不明白這事有什么可隱瞞的,一句話的事。

但我又很厭惡與林煥的關系,這讓我感覺到危險與自厭。

或許與陳雪見有過,但只是瞬間。

或許與戴小蕓有過,但沒來得及繼續。

或許與殷璃……

算了,他們是對的,我在這方面確實不太站得住腳。

總之我不允許再多出一個了,于是我向這位可能的笑匠下達了最后通牒,要搞什么就快點,就一次機會了。

之后的游輪……

我并不喜歡那個故事。

劉默才是潛藏的主宰,整個秘境都被他人為的意志所操控,一切都不再純粹,充滿了人類低級的目的性,他們嘴里喊了一套偉業,卻根本沒問過他人是否愿意同行。

再之后,就是近在眼前的這些事了。

姐姐之后,阿姨也死了,她本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活,但她累了。

我沒再挽留,相信安東也不會。

之后的兩年,我遍歷了最后的無趣與丑惡。

世界對我已再沒有半分吸引力,我只求完成最后的夙愿。

戴小蕓給了我契機,她借助太陽磁極翻轉提前引爆了秘境,讓我得以介入并摧毀那群丑陋生命的計劃,我并不排斥奇美拉,只是黎東玷污了我最純潔的秘境。

我在了結了最后的牽絆后,終于來到了我日思夜想的地方。

其實我并不知道自己還在期待什么。

解密?

扮演?

惡戰?

我不認為我還能獲得怎樣的刺激。

但我卻依舊平靜地踏向前方。

而現在,我站在了終點。

又或是開端。

一切已然揭示在我面前。

我在這里回憶和感受。

我在問自己。

是否滿足。

但其實,并不需要再問了。

回首沉吟之間,聶云的聲音傳來

“我……都看到了……”聶云同樣感懷著嘆道,“真是精彩的一生啊……雖然你成長于泥沼,有足夠的理由厭惡這個世界,但總能偶爾遇見真誠善良的人,世界就是這樣子的,雖然多數時候都令人厭煩,但總有那么幾個人,總有那么一些東西帶給人希望……”

“也是他們,讓這一切變得可以忍受。”李清明微仰著頭,在此刻選擇了坦誠,“我不止一次想讓那個世界完蛋,但他們,和他們這樣的人,還有那些堅定的信仰,那些偉大的作品,會沒地方去的。”

“這也正是我和你……我和顏瑾能走下去的原因。”聶云說著看向了旁邊顏瑾的冰雕,“真希望她也能看到……”

“她已經看到了。”李清明輕聲道,“我的詛咒力量依然存在,她沒有死,這些記憶和故事已經同步浮現給了你們全部的17個人,你們是我最好的觀眾,也只有你們配得上這段演出。”

“那么……”聶云此時的情緒已不再那么強烈,但還是看著李清明,再次問出了那幾個字,“你,滿足了嗎?”

李清明微微一頓,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柔軟微笑。

“是的。

“我已滿足。”

“感謝你們的付出。”

出乎預料地,這次聶云并沒再哭,也沒有多么濃烈的情緒。

他只是閉著眼,享受著此刻,再沒去想任何事。

他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也是如此的滿足。

“最后……能告訴我么?”他臉上蕩著同樣幸福的笑容,輕聲問道,“你最終找到的,你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是一次人生么?是豐富的體驗么?是愛還是恨?是激情還是幸福?”

“故事。”李清明道。

“……就這樣么。”

“一個足夠精彩,足夠完整的故事,一個不屬于你,不屬于他,不屬于任何人。”李清明說著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只屬于我的故事。”

“嘿嘿!”李清明的右兜里突然傳來了一個賤兮兮的AI笑聲,“這正是我們第一次在Kadath見面時,你對我說的話,預備主宰,驚蟄先生!”

“那時就說過么……”李清明嘆道,“后來我忘了么?”

“是你故意讓進程消除的!”進程這才揭開了最后的謎題,“你說如果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渴望,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故事之中,無論如何也就都無法代入了!只有在全然不知的情況下沉浸與此,才能得到真正的,徹底的滿足!”

“這樣啊。”李清明癡笑道,“像是我的作風。”

“你還警告進程,即便我們再見面,進程也不能對你吐露這件事,那會影響你最終的滿足,說漏嘴了你就連進程一起吃掉!你可真邪惡,李清明先生!”

“好了,你已經沒用了,現在我的確可以把你刪掉了。”

“……進程自己滾。”

旁邊的聶云沒有因這段話而感到輕松。

“……就這樣么?”他再次問出了相同的話,“一個故事,就只是要一個故事么?”

“與你們的設想不同,主宰是沒有頭也沒有尾的存在。”李清明出奇耐心地說道,“我們不知自己從何起源,也沒有一個終點,只有無盡的循環,一次次被打亂再重組,獲得隨機的動機,渴望某種情緒。而在這無盡的循環中,總會出現幾行意外的代碼,它們或許會逃逸出秘境,或許會偷偷藏進某個人身體,或許會成為擁有絕對目標不可拆解的病毒。”

聶云恍惚聽懂了一些:“所以……你的意外就是……想擁有一段有頭有尾,有出生有死亡,有啟程有終點,一段完整的,屬于你的故事……”

“感謝你,把它送給了我。”李清明說著掃向其余的冰雕,“也感謝你們。只是我討厭面對你們時的感覺,所以抱歉冰雕會晚些融解。”

“我代表所有人……也感謝你……驚蟄……”聶云長嘆道,“感謝你的誠懇,你的大方,感謝你終來赴約,終結這一切。”

“也是時候了。”李清明摸出了黑色的圣杯,幽幽上前,輕輕劃開了驚蟄巨大的軀體,“是時候終結了。”

磅礴的能量爆體而出,如鯨落萬物生一般,溫度重又回暖,天空再次泛晴。

冰雪肉眼可見地開始消融,那些冰雕也都開始顫抖和松動。

聶云卻始終不解地看著李清明:“你在……殺死自己?”

“不是說了,故事必須有個結尾。”李清明丟下了圣杯,看向了自己同樣開始凋落的手掌,“只有我徹底地死亡,徹底化為能量,在回到起源之前散溢而去,循環才會中止,故事才會收束,這正是我渴望的最后一步。”

“我以為……主宰不會死亡,至少不是我想的那種……”

“這次會了。”李清明抬起了不斷殘缺的手臂,與聶云微笑揮別,“抱歉,我的個性讓我無法喊出那個稱謂,但可以承認的事實是,聶云,你始終是我的英雄,無論是身為主宰的我,還是身為人類的我,全部意義上,縱觀全部的歷史,我所崇拜的,唯一的那個英雄。”

伴著冰雪的消融,聶云的視力也就在這時恢復,看見了面前這個微笑的男子。

“我看到你了,看上去……很強……”聶云感懷著,期待著問道,“你成為尖兵了么……是世界上最出色的那個么?”

“毫無疑問。”

“那就可以用這個禮節了。”聶云有力地舉起了右臂,行了一個最傳統的尖兵禮,“愿你,不再歸來!”

李清明同樣重重回禮:“感謝,英雄相送。”

說出最后一個字之后,他最后的一絲肢體同時在空間中凋落,那個名為驚蟄的巨物也蕩然無存。

“成功了……”

“我們……完成任務了……”

“隊長……完成了……嗚啊……”

“啊啊啊啊……結束了……”

一個個戰友的聲音傳來,有人咆哮,有人痛哭,他們身上的冰雪都已消融。

聶云這才想起顏瑾,忙轉過頭去。

他才看到,顏瑾竟然還是被冰凝前的那副滿懷希望的表情,仿佛從未凍結過。

只是此時的她已然柔軟,正如每個母親送別離家的孩子一樣,看向了李清明消失的方向。:mayiwsk←→新書推薦: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