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慣了后世沒有年味的春節，林為民對于這個年代的春節有著一種獨特的迷戀。

有了車，最方便的就是挨家拜年。

初一、初二兩天時間，他幾乎都是在拜年當中度過的，晚上就窩回團結湖公寓，趁著時間充裕，專心搞起了寫作。

到了初三，又開始上班了。

編輯部的同事們顯然還沒有從年味當中回過神來，仍是那副懶散狀態。

辦公室里談論最多的話題，當屬剛剛過去的春晚，真可謂全國上下一片罵聲。

觀眾來信央視成麻袋成麻袋的收，電話接到手軟，所有的信息只有一個聲音，全是批評。

所以，在正月初十的新聞聯播當中，央視不得不出面向全國觀眾道歉，表示誠懇接受廣大觀眾的批評。

放在后世，你敢想央視給老百姓道歉？

這個新聞熱點，頓時成為第二天所有單位上班時最熱門的話題。

過了元宵節，林為民去了一趟央視。

《風聲》劇本的初稿唐佩琳還在寫，林為民今天來主要是找任豪談談女主角的問題。

“顧曉夢？您有要推薦的演員？”

“我女朋友，她年齡比較小，演顧曉夢應該很合適。”

任豪聽到這里忍不住吐槽，你是原著，說誰合適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您開口肯定沒問題，只不過……”

任豪的表情帶著幾分遲疑。

“不過什么？”林為民問道。

任豪心道，還能不過什么伱們這幫文人，玩的真是太花了。

以前是家花野花全都要，現在更狠了，居然敢把家花野花放到一個瓶子里養。

狠人！

林老師絕對的狠人！

任豪心中對林為民是既佩服，又無奈，他真怕林老師玩砸了把他的戲給耽誤了。

可誰讓人家腕兒大呢？

心思電轉之間，任豪笑呵呵的說道：“沒什么。既然是林老師您的女朋友，演個女主角肯定不是問題。”

在《風聲》當中，兩位女性角色“李寧玉”和“顧曉夢”的戲份不分伯仲，但真要較真的話，還是“李寧玉”的戲份更加有戲劇張力，人物也更加飽滿生動。

林老師的女朋友任豪也知道，之前上過央視的春晚，是個越劇演員，還演了電影。他對對方的演技沒什么信心，演個顧曉夢應該很勉強。

得虧不是要李寧玉這個角色，他又想到朱琳的那個演技……

任豪心中感嘆，誰能知道我這個當導演的難啊！

定下了角色的事，林為民給陶慧敏打了個電話。

得知男朋友的要改編成電視劇，還特意給自己要了個角色，陶慧敏心中甜蜜的同時，又有些不好意思。

這應該算是走后門吧？

可是一想到真要是去燕京拍戲，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跟男朋友廝守在一起。

她的內心就生出一股遏制不住的沖動。

她要去燕京！

經歷了數秒鐘的掙扎，陶慧敏果斷答應了這件事。

接下來的事，林為民直接交給了任豪，讓電視劇制作中心直接跟小百花越劇團那邊對接就可以了。

等到《風聲》開拍，小女友就能來燕京和他團聚了。

又過了幾天，林為民正在上班，翻看到最新一期的《鐘山》，發現他在《鐘山》的責編余兆淮居然當上了編輯部的副主編，林為民立刻給余兆淮打了個電話表示祝賀。

正打電話的功夫，一個陌生男人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林為民示意他稍等片刻，打完電話后他才問道：“您有什么事？”

“林主編？”

“是我，您是……”

“鄙人程建功。”

林為民微微詫異，兩人之前只通過信，并未見過面，沒想到程建功這次居然來到了國文社。

寒暄幾句，程建功便說明了來意。

自從上次兩人通信后，他和香江的潘耀明那邊一直保持著聯系。

幾番通信，作品集的事已經敲定下來。然后潘耀明那邊又提出了新的想法，說是希望可以邀請林為民他們這些作家到香江訪問一趟。

“這次的作品集不僅要在灣島出版，三聯書店方面也準備在香江和東南亞地區發行，邀請我們大家過去，也算是造勢。”

程建功說到這里，又補充道：“這件事我特意跟文協負責外聯的同志溝通了一下，他們也非常支持。畢竟對于我們來說也是一種外宣嘛！文協把這件事知會了有關部門，他們對這次的活動也是很支持的。”

林為民聽到有關部門這幾個字，立馬就聯想到了去年的那把事，自己怎么著也算是承人家的人情了，看來這次香江是非去不可了。

程建功又說道：“我來你這之前剛去了謨言他們學校，已經跟他溝通好了。外地的幾位同志，都由文協統一幫忙聯系。在燕京的幾位作家朋友，是我自告奮勇來拜訪的。尤其是你，早就想跟你見一面了，這回也算是假公濟私，哈哈！”

說了幾句，林為民問道：“你剛才說的文聯的同志，莫非是張奇？”

程建功訝異道：“你們認識？”

剛問完這句話，他恍然道：“對了，去年你捐款的事，好像就是張奇聯系的。”

林為民頷首道：“沒錯。”

“他現在人就在香江，在為基金會籌款。”

林為民蹙眉道：“還沒搞定呢？”

“聽他的意思是挺不樂觀的，香江那幫商人啊，無利不起早。”

看來這個基金會的籌備比他想的還要難搞啊！

兩人聊了好一會兒，林為民看了一下手表，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他和覃朝陽打了個招呼，然后對程建功道：“走，我帶你找鐵生去，晚上在他們家撮一頓！”

帶著程建功下樓，來到皇冠前。

程建功調侃道：“早就知道你是我們這幫作家里最有錢的一個，沒想到現在連車都開上了。”

“代步，代步！”

上了車，程建功感嘆道：“去年去國外訪問，我算是開了眼了。私人汽車在我們國家是個稀罕事，可在米國那里，人人都會開車，家家都有車，真不愧是車輪子上的國家！”

八十年代，眼界剛開，程建功有這樣的感慨很正常。

“米國地廣人稀，又是資本主義國家，基礎設施和公共交通的建設是件投資大、周期長、見效慢的事，他們是不可能在這上面花太大的精力的。所以，汽車這種私人出行方式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林為民新奇的思路讓程建功有些驚訝，他仔細想了想，“別說，你說的還真有點道理！”

兩人一路聊著天，來到了雍和宮附近。

車子停到胡同口，林為民帶著程建功走進院子。

“鐵生！鐵生！”

石鐵生搖著輪椅出現在門口，林為民笑道：“今天給你帶來了一位新朋友！這是程建功！”

兩人寒暄握手。

聊了幾句后，程建功說明了來意，聽聞自己居然受邀去香江訪問，石鐵生的表情詫異。

座談會、研討會、筆會他都去過，外出訪問，這還是第一次。

他面色有幾分猶豫，道：“我這個情況不太方便……”

林為民笑道：“沒事。出去訪問可比你去參加座談會、筆會什么照顧的周到多了。最關鍵的……”

林為民突然低下頭，附在石鐵生耳說道：“出去有補助，一趟回來夠你換個進口輪椅的。”

聽林為民這么說，石鐵生眼前一亮。

作家也是人，也得生活。

石鐵生這幾年靠著寫作，將家里的外債還干凈了，但并不算寬裕。

他不是林為民那種下筆如有神，文思如尿崩的選手，一年到頭，最多三四篇作品，都是以短篇為主，稿費有限。

想換個好一點的進口輪椅，一直都舍不得。

林為民說完拍拍石鐵生的肩膀，說道：“出去見識見識資本主義的花花世界，也沒什么不好的。”

石鐵生點頭道：“那好，我去！”

程建功笑道：“太好了，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

算上石鐵生，程建功一共聯系了四個人，謨言、林為民、石鐵生、劉心武，再加上他自己，剛好是一半人數。

程建功又說起這次訪問的具體安排，時間初步定在這個月的下旬。

石鐵生笑道：“我這輩子還沒坐過飛機呢，這回也算是體驗了！”

家里來了客人，石父張羅了一桌好飯菜。

聽聞石鐵生要出遠門，他的表情有些擔憂，林為民道：“叔兒，我這次也過去，您別擔心。”

石父點了點頭，有林為民在，他是放心的。

石嵐憋了半天，道：“哥，你到時候別忘了給我買禮物！”

“知道了。”石鐵生無奈的應了一句。

吃完飯，林為民、程建功和石鐵生幾人又聊到了很晚，話題離不開文學、哲學和歷史，直到石鐵生表情倦怠，兩人才起身告辭。

翌日，林為民找到蒙偉宰，說起了到香江訪問的事。

“昨天老覃跟我提了一嘴。你這邊把工作安排好就行，反正有老覃和我在。”蒙偉宰道。

跟蒙偉宰說完，林為民正要回辦公室，就見柳蔭站在編輯部門口一個勁兒的朝他招手。

林為民一進辦公室就被同事們給團團圍住，“干嘛？”

“聽說你要去香江了？”柳蔭替大家問道。

不用問也知道這消息是從誰那傳出來的。

老覃同志——行走在朝內大街上的報童，國文社肉喇叭。

“咋了？”

柳蔭說道：“聽說香江那邊東西便宜，特別是電器。”

“還好吧，再便宜也是香江的物價啊！怎么著？你們想買啊？”

這年頭，別說是國外或者對岸的東西，就是外地的產品，對于大部分老百姓來說也是新鮮玩意。

出門一趟不容易，有什么新鮮好用的東西，誰不想帶給家里人？更何況是去香江呢？

因此，林為民get了去香江的第一個任務——土特產代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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