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姝虞跳舞最大的特點就是刑，擱在幾年后的抖音，一幀都放不出來。

也不是故意搞得多騷，但她確實兜不住。

電光波動拳，只能閃，不能扛，懂吧？

蘇淮看了沒兩眼，就陷了進去。

然后，忽然聽到小顧發出一聲驚呼：“哇！裴學姐可真是……夸張。”

用詞非常中性，她可能是不知道如何感慨更合適吧。

相比她，圈圈就很直白：“虞姐真人更夸張，簡直了都，我在公司看到她的時候，眼睛都差點瞪成銅鈴！”

語氣中帶著非常明顯的羨慕。

顧久玥不羨慕，只是驚訝和好奇：“她不累嗎？這種情況我感覺坐直了都累，她居然還能跳舞，而且跳得這么有活力，真厲害……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歡她。”

“不至于累吧？”

圈圈對此相當不確定，猜測道：“不都是脂肪嗎？胖起來手臂上多長兩斤肉，也沒什么感覺啊？”

小顧頓覺無語，悄悄瞟了一眼圈圈的對A，感覺確實問錯人了。

這姑娘恐怕從來都沒體會過什么叫做負重前行……

聽到她們的聊天，狗淮忍不住笑了出來。

結果就壞事了。

小顧聽到他的笑聲，感覺好像是找到了一個更合適的討論人選，當即轉頭，目光炯炯。

“蘇蘇，你覺得呢？”

“我覺得什么？”蘇淮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這種事情你問我？”

“閑聊啊！”

顧久玥理直氣壯：“又是你學姐，又是你員工，你肯定比我們了解，怎么想的你就怎么說唄！”

嘿，伱說的可真簡單。

蘇淮愁得直撓頭皮，攤手裝傻：“我又不是女生，我哪知道？要不，待會你讓圈圈親自問問？反正她得給學姐花錢。”

狗淮最溜的技能，就是甩鍋。

圈圈感覺這個提議非常好，一副躍躍欲試的架勢：“領導，我什么時候刷？”

“等她跳完唄，你現在刷她也看不到。”

狗淮重新低下頭，避免和小顧再有眼神接觸，不動聲色的把話題一轉：“對了，你什么等級了？”

“藩王！”

蘇淮滿意點頭：“挺好的，刷得還挺快……爽不爽？”

“不爽，手一直哆嗦……”

圈圈癟著嘴，看上去仍然慌得厲害。

顧久玥的注意力徹底被轉移開，摟著她安慰道：“不慌不慌，多刷幾次就習慣了，才一百多萬而已。”

這話聊的，讓圈圈更加不知所措了。

成功解套的蘇淮為了徹底安全，把話題越扯越遠，主動問小顧：“你呢？陪她看那么久，有沒有看到喜歡的主播？”

“有個小女孩還行，挺笨拙的，但是看得出來在努力。”

顧久玥一邊回憶，一邊撇嘴。

“至于剩下的……男主播我很不喜歡，特別吵，女主播更庸俗，你們這個行業太……太娛樂化了。”

她中間停頓了一下，應該是沒把原話講全，但蘇淮理解她想表達什么。

“那沒辦法。”

蘇淮聳了聳肩，用一種特別中立且隨意的語氣，和她聊了聊個人看法。

“在全世界范圍內都是如此，越專業、越嚴肅的節目越沒人看，越三俗、越是奔著下三路的娛樂方式就越有經濟效益。

因為人類的精神需求是一個金字塔模型，越往塔尖去，越是曲高和寡，所以沒有任何常規商業模式會瞄準塔尖，基本都是越下沉越容易成功……”

圈圈冷不丁的來了一句：“那郎朗也不賺錢嗎？”

蘇淮愣了一下，笑道：“主業不算賺錢，音樂會和唱片收入一年兩三千萬吧，他的主要收入也是名氣變現，你要知道，他可是國際上前三的鋼琴演奏家。”

再后來，全球經濟動蕩，郎朗帶著媳婦一年接幾十個綜藝，可見世界上最頂級最高端的藝術形式“古典鋼琴演奏會”到底落魄到了什么程度。

“哇！”

圈圈吐了吐舌頭，就只是單純的感嘆，其實心里什么都沒裝進去。

可顧久玥不一樣，她經過仔細思考，特別正式的回應了蘇淮的看法。

“你對商業的態度是務實且正確的，我也感覺到了，我是一個格格不入的人，假文藝的我看不上，真文藝的又太過于敏感纖弱，和他們聊天會產生大量的消極情緒。

所以我很難在任何一個群體里找到歸屬感。

其實世界一直都很簡單，精神需求每一個人都有，但是精神需求的層級源自于個人智力、學識、認知、藝術感知力等等內在稟賦，這些東西共同構成了所謂的審美趣味。

絕大部分人的審美趣味是不可能在古典鋼琴、美聲音樂、高等數學中得到強烈滿足的，所以越是簡單且刺激的娛樂形式就能夠產生越大的吸引力……”

聊到這種程度，蘇淮算是徹底把話題從大雷轉向了心靈。

但是，新的問題出現了：他得再把小顧哄開心。

擱一般的男生，現在肯定傻眼了，不過他有辦法。

“所以我們交朋友一定要準確剝離三種東西——審美、愛好、財富。”

蘇淮感慨著，也溫柔的看著她，眼神里滿是暖意：“在這一點上你做得特別好，否則我們也不會成為好朋友，你雖然不主動，但是給的反饋特別棒。”

小顧馬上被暖到了，抿著嘴一樂，眼底的堅冰像是被太陽炙烤一樣化掉。

“也沒有啦”

她原本就很奶的聲音變得更奶了，拖著長長的尾音，愉快的表達愉快。

“是你太聰明太可愛，我可不是那種和誰都能交上朋友的人，我交朋友只能做到剝離財富和外表，做不到不管審美和愛好，是你在方方面面都太遷就我了……嘻嘻，蘇蘇你怎么那么好啊？”

小顧也真的是一個太好的人，她從不忌諱真誠熱烈的表達，和蘇淮見過的所有的女孩都不一樣。

不矯情不矯飾，做簡單直白的自己。

狗淮感動極了，心里也愧疚極了，他并沒有做到全心全意，而且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恐怕也永遠做不到全心全意。

這條路的終點在哪里？

蘇淮不知道，只是忽然動搖。

于是，他閉嘴不言，回以更加平和溫暖的目光，笑得像個老父親。

不知道怎么辦的時候，就保持不變吧……

看著這倆人在那兒玩眼神拉絲，圈圈瑟瑟發抖。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她內心里不止是茫然，還有一丟丟很隱晦的酸澀。

金童玉女，財貌雙全，怎么看他們兩個都再般配不過了，可是……

這樣又帥又有氣質又有學問的小哥哥，誰不喜歡啊？

我也想要一個嗚嗚嗚！

圈圈癟著嘴，發狠的猛點屏幕，點一下1萬塊，點一下1萬塊，頭條沒上去一個，倒是把直播間又給搞炸了。

跳完舞的虞姬剛回來坐下，家里就忽然冒出來一個新大哥，話也沒有一句，就在那狂刷皇家，什么情況？

她不理解，但是反饋給得很足。

“謝謝！謝謝圈圈大佬愛看美女的支持！哇，看來我是被大佬認可為超級美女咯？來，家人們，把最頂級的牌面給咱們的圈圈大佬拉起來！”

房間里的白嫖黨和低氪黨很給面子，狂刷了一分鐘的“圈圈大佬威武霸氣”。

把圈圈興奮得滿臉通紅，忽然找到了在網上裝杯的快樂。

她是真心大，上一秒還在為蘇淮黯然神傷，下一秒就投入到了虛假的快樂中。

圈圈大佬愛看美女（飛屏）：“客氣了，轉了一圈，就你跳舞最好看，我一個女人都想上去摸兩下。”

此言一出，直播間頓時混亂得一批。

西楚霸王冒了出來：“臥槽！小姐姐？”

愛如潮水興致勃勃：“小姐姐，有對象嗎？”

金鈴鐺：“終于有個姐妹了！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虞姬表面上驚訝但內心里并不，她猜到這是誰了。

“兄弟姐妹們，快給我把比心、么么噠、真愛票、盛典票這四樣禮物給我刷起來！我現在就添加圈圈大姐的微信，給你們翻朋友圈照片，看看咱家的新大姐腿白不白、臉美不美！”

她是會搞氣氛的，此言一出，狼友們熱情猛漲。

直播圈里有一個很奇怪的現象：女主播家里的男玩家特別喜歡追捧同為玩家的小姐姐，如果能有個7分顏值，那么一定極其受捧。

這可能是因為大部分男人心里都太有逼數了，喜歡主播，但知道配不上，就是很容易移情給群體內部的女玩家。

而有點兒實力的大哥級男玩家，彼此之間是競爭者，明面上再友好也容易產生敵視感，線下不可能有私交。

所以，大姐通常都比大哥更有人緣，也更有內部號召力。

圈圈瞬間就被各種和私信給淹沒了。

這傻姑娘手忙腳亂的來回翻看，然而，看不過來，根本看不過來。

不大一會兒，影后虞姬瞪大眼睛，發出一聲驚呼。

“臥槽！咱家圈圈也太漂亮了吧？！臥槽臥槽臥槽！這臉蛋，這腿，我要彎了啊！”

百姓們徹底忍不住了。

一個個嗷嗷直叫喚：“發出來發出來！你別只顧著自己爽啊？”

裴姝虞跟他們好一頓拉扯，前后就10分鐘的功夫，從散戶那里圈來了至少十萬票，大哥們貢獻了得有20萬人民幣的禮物。

然后，她賊笑兮兮的轉屏發出來一張背面照。

圈圈穿著熱褲，腿真的又直又長又白，腰肢纖細，小臀翹翹，看上去賊有感覺。

滿房間里都是淌哈喇子的那個色色表情。

然而也有大哥不滿意：“臉呢？！”

“就是！我們花了那么多錢，你就給我們看這個？”

“快把我女朋友的臉也發出來！”

裴姝虞理直氣壯的回道：“不好意思，你們那點幣就只夠看到這兒了，想看正面，請續費！另外，不許再口嗨我老婆，否則全都綁在大樹上割以永治！”

蘇淮看他們聊得有趣，也捧了下哏：“我也不給看？”

裴姝虞馬上發飆：“狗皇你想干什么？舊人還沒拜堂呢，就急著納新妾了？最不能給你看，抓緊死了這條心吧！”

蘇淮發現了，她是真的有意識在減少“爸比”兩個字的使用率。

行動并不急切，但潛在的意志非常堅定。

房間里的眾位大哥馬上起哄：“噢耶！虞虞是你的，狗哥，但是圈圈是我們的，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誰啊，如此及時？

蘇淮打眼一看，ID叫做S.Douglas，這不是時澤宇的英文名嗎？

怪不得配合得如此巧妙默契。

“呸！”

虞姬立即笑罵道：“那是我爸比！我就是隨口打一個比方，爭爭寵而已，你們瞎扯什么呢？我啊，志向堅定，誓要成為直播界最火最強的女王，坐到最高處傲視你們這群臭男人，哪有心思真去談戀愛？搞對象不如搞錢，瞧瞧你們那副沒出息的樣兒！”

開玩笑嘛，大家也不惱，嘻嘻哈哈的認領了臭男人和沒出息的評價。

蘇淮也適時補上最后一擊，一下子刷了95萬張盛典票，總計95萬人民幣的大頭條呼的一下炸在全站。

然后打字飛屏：“很好，我最欣賞的也是你的志氣，我支持你，就是為了扶你上去看看高處的風景，記住你今天的話，勿忘初心！”

裴姝虞嚯的起身，用不太標準的動作敬了個禮，表情卻特別嚴肅認真。

“您盡管看著吧，虞姬從來不讓欣賞她的人失望！”

霎時間，房間里的氣氛被烘托到極致熱烈的程度，茫茫多的禮物和飛屏發言飄了出來，玩家們像是被打了雞血般的興奮癲狂。

羽羊羊興奮飛屏：“虞虞放心飛，弟弟永相隨！”

實在是一個太合格的嘴替。

房間里的彈幕和飛屏很快趨于統一，各種鼓勵，各種自嗨，各種掏心掏肺。

直播的本質很簡單，讓人認可。

而讓人認可必須要做好的一件事，就是表達三觀。

所有的好主播，都會抓住所有契機，去表達甚至表演出受歡迎的正確三觀。

那么，對于一個外形過于性感的女主播而言，什么樣的三觀是最受歡迎的？

對，就是事業心，就是不談戀愛光搞錢。

在別的場合談錢是一件庸俗的事，比如相親時，聊錢越多，越下頭。

但在直播間里，明確談錢，坦坦蕩蕩，卻是一種絕對的正確。

越是性感的女主播，就越要樹立單身人設——放心吧，大家，我不談戀愛只搞錢，誰都得不到我。

這樣會挫傷一部分愛情大哥的積極性，但是相比起好處來，這點損失不值一提。

從時澤宇的捧哏到裴姝虞的回復再到蘇淮的搭臺，所有的鋪墊都是在為了最后那個目標服務——讓愛情大哥死心，讓虞姬成為所有人的。

同時屬于所有人，那就意味著你不屬于任何人。

時澤宇那句話是告訴大家：你們都沒戲，有狗爹壓著呢，別妄想了。

裴姝虞則表態：誰都不好使。

蘇淮再搭臺：我希望你把精力集中在事業上。

他沒那份心思，別人自然也不敢有。

虞姬最后立誓：我不會讓大家失望的，你們盡管放心支持我。

至此，一套由內部人士自導自演的全套三觀表達，自然而然的完美完成了。

所以直播里哪有什么東西是真的？

惟有此刻的情緒真實不虛。

裴姝虞在流量最大的時刻，搞了一場完美的表演，最大程度的激活了“家人們”陪她一起走上巔峰的決心和信心。

接下來，只要適當的暴露弱點和需求，就可以牽著所有人的思路，聚沙成塔，集腋成裘。

這就是一個大主播不斷攀高的過程，女主播天生比男主播弱勢，缺了這種動員和統一思想，她們是走不高的。

看著房間里熱烈的反應，裴姝虞眼眶紅了。

這一點，不再是表演。

她是真的覺得很不容易，同時也很幸運。

如果沒有爸比的教導，她不會看得如此透徹。

如果沒有蘇淮的布置，她不會形成具體的框架。

如果……

總之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自己。

抽動了兩下鼻子，她擦掉眼角的淚花，心底的怨氣忽然散掉了80。

之前堅定的警惕也因此動搖——

要不……就別怪他了？

下個瞬間，蘇淮眼眉一挑，瞥向系統面板。

裴姝虞的好感度，悄然間回到了80。

他的陽謀，奏效了。

最破防的肯定是棒子，三天被抽八遍，高盧大雞哥太記仇了，這明顯就是故意的。

現在外網上到處都是發瘋的棒子，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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