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敬看著炮臺騰起烈焰,劇烈的爆炸形成了一朵小小,他知道剛剛鑄造成的火炮,從大都城百工營弄來的火藥,全泡了湯。
新鑄的火炮,只在炮臺上試用,各船都只有拍桿和床弩,港灣入口的炮臺被炸膛的火炮轟成了廢墟,那么,整個仁州港,就像被扒光衣服的妓女,對漢國水師打開了雙腿。
高麗人按照郭守敬提供的圖紙建造的船只,已經陷入了危機,但這位大科學家對高麗人的偽劣產品顯然并不太在意,他躲在一株大樹的背后,像遇到心愛玩具的小孩子,癡迷的觀察著漢國大小兩種軍艦,在紙上興奮的寫寫畫畫,用極細的線條把船型畫下來,看著漢軍船只減慢航速、掉轉船頭,把舷側的炮窗一扇扇打開……
泉州號驅逐艦上的海軍副司令兼遠征艦隊司令李順,屈伸右手食指,輕輕彈著紅木的海圖臺。
一個月前,兩個冒充高麗貢使的家伙,帶來了蒙元在仁州港造船,準備對南方的漢國動突然襲擊的消息,讓漢國方面吃驚不小:海上優勢,在對抗蒙元的戰爭中,起到了決定性作用,如果被忽必烈扭轉局勢,則不但閩廣,就連琉球也難保全。
統帥部迅速制定了趁敵人還未成軍,立刻以優勢兵力,給予毀滅性打擊的作戰計劃。此次行動,出動三艘驅逐艦、十二艘護衛艦,作戰力量甚至強于崖山之戰,務求一戰徹底摧毀蒙元爭奪海上主導權的企圖。
艦長唐浩看了看自己的老上級,微微一笑。李司令彈手指頭,已成了海軍一景,新老戰士們傳說,他手指頭每彈一下,就能打沉一艘敵船,當年迎戰陳家五虎,就是李司令彈著手指頭,把敵人的兵船,一艘艘送進了海底!
可唐浩知道,當年的李司令,手指頭彈得絕對沒有現在這么悠閑,這么自信,甚至就在那次海戰前不久,往泉州鄉下接運移民的行動中,李順還中了蒲家水軍伏擊,千鈞一之際逃了出來。
對,就是在那次,認識了小荷,那個抱著咸菜壇子不松手的傻姑娘,現在已為自己生下了大胖兒子。
人是會成長的,跟著漢軍,緊隨著這個國家地千年氣運,一起成長壯大,從青澀走向成熟,同時,這個國家也從弱小地島上村落,走向強大的海洋帝國。
“報告司令。各艦已按作戰預案。排成二列橫隊。請指示!”副官地報告把唐浩從短暫地走神中拉出。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微微有點臉紅。
“各艦集中炮火轟擊敢于迎戰地敵船!”李順下達命令。副官用毛繡傳聲筒把指令傳達到主桅。那里地信號兵。揮動著紅綠兩色旗。把命令傳到整支艦隊。
“殺啊。讓棒子知道。什么叫做海軍!”水手們飛速地下帆、升帆、轉舵、調整方向。讓舷側永遠正對著敵人。以便炮手們揮火力。第一眼見到這些粗制濫造而形制明顯模仿漢艦地高麗船。水手們都有一種被侮辱地感覺。這些滿腦袋高粱花子地高麗人。也敢、也配仿造咱們地船?去死吧!
“高麗棒子。下海底喂魚吧!丟你姥姥地!”水兵們高叫著。炮彈向迎上來地五條敵船鋪天蓋地地射擊。這些高麗人。江南地常州、福建地興化。蒙古人屠城地時候。都有他們在煽風點火、為虎作倀。海軍將士們早就恨之入骨。復仇地炮火。也就分外地熾烈。
五百米距離。一百八十門三斤炮。加上六十門六斤炮地齊射。把二百四十顆炮彈砸向五艘敵艦。可憐地高麗人。平均每艘船能享用四十八枚炮彈——即使只有一半命中。他們那弱不禁風地船體。也在猛烈地爆炸聲中支離破碎。變成了碎木片。連同船上地士兵。一起沉入大海。
惟有一艘高麗大船例外。崔家父子地帥船。為了指揮后面還在亂轉地上百條戰艦。稍微拖后了一些。而大漢海軍從來就是執行集火射擊、務求擊沉地戰術。于是絕大多數地炮彈招呼到了前面幾條船上。這條帥船只被命中了區區兩炮彈。崔金玄特制地“保命船”。還不至于被擊沉。
船身被炮彈命中,船體劇烈的震動,讓人在船艙里站不穩腳步,崔鈺一個踉蹌,倒下的時候鼻子撞到了凳子上,鼻學長流,崔金玄年輕人反應快,抱著頭打個滾,倒還沒事。
崔金玄坐在地板上,氣急敗壞的沖著艙外喊:“床子弩,床子弩火箭!后面的船再不跟上來,稟明國王,全船人家家給蒙古老爺做牧奴!”
東倒西歪的衛兵們,扶著
把命令用鑼鼓和海螺號傳達出去,“全家送給蒙古奴”,生不如死的可怕后果,終于讓高麗水軍將士戰勝了對漢軍火炮的恐懼,升帆、搖櫓、劃槳,亂糟糟的沖了上來。
三斤炮射程一千米,六斤炮射程一千二百米,而大都城外百工營所產的最大的三弓弩,以七十人上弦的強大冷兵器,有效射程也不超過三百米,況且受制于船甲板面積,能操弩的水兵展不開,所以三弓弩裝備得極少,更多是有效射程兩百米的雙弓弩、次雙弓弩。射程上的巨大差距,讓猛沖的高麗艦船,在進入己方有效射程之前,就遭到了四輪炮火齊射,把前排船只,打沉了二十多艘。
終于,提著腦袋沖鋒的高麗船,沖到了床弩的射程內。舉著木槌的大漢,把槌頭敲到了弩機牙上,數十支裹上火油的巨箭,在繃繃的床弩射聲中,如流星雨劃過天際,撲向漢軍軍艦,扎到了船身和船帆上。
好!崔金玄歡喜得蹦了起來,可盡管是帥船,船艙仍然比較低矮,這一蹦不要緊,頭碰到艙頂,讓他好一陣頭暈目眩。
遭了!泉州號上的金日光和樸成性面面相覷,沒想到,沒想到大漢海軍是銀樣蠟槍頭,船身上的火好滅,船帆是布的,一下子就能燒個精光,沒了船帆,軍艦不動,不是等著十倍以上的高麗水軍靠攏跳幫,把自己殺個精光嗎?
“樸君,今日便是咱們兄弟喪命之時嗎?可憐三別抄的義旗,就此再也不會飄揚在三千里江山……”
“金君,咱們還有機會,等到崔家水軍登艦前,咱們跳到海里去。”樸成性用高麗語告訴金日光,看,幾十艘高麗水師兵船被擊沉,海面上掙扎的水兵上千,跳海之后,如果運氣好,就能蒙混過去。
妙計!金日光眼睛一亮,偷偷瞧了瞧兩位漢軍軍官似乎沒注意自己,便悄悄解開了扎束高麗袍子的衣帶——寒冬臘月的,海水冷得刺骨,可跳海求生,總比人頭落地好啊!
“不可能啊,漢軍水師這么弱?據崖山海戰的戰報,他們的速度極快,明明有機會分散隊形,怎么會保持戰線,被動挨打呢?”大樹背后的郭守敬,喃喃自語,百思不得其解。
很快,答案揭曉。
船身上的火箭,被沙土和海水輕易澆滅,而扎到船帆上的火箭,熊熊火焰竟然無法點燃潔白的布質船帆,火焰漸漸自行熄滅!
天吶,漢國有天神相助!好不容易止住頭暈,從窗口觀察戰況的崔金玄,從天堂落進了地獄,他不明白,為什么烈火燒不燃普普通通的布帆。他想哭。
“陛下的智慧,果然比海洋更深更廣!”李順興奮的彈了三下手指,唐浩也連連點頭,表示贊成。
兩個高麗人此時才回過神,樸成性驚訝的問道:“漢國的布,不怕火燒?難道,這就是古書上千金難求的火浣布?”
“嗯,這是防火帆布,和火布不是一回事。”李順不咸不淡的回了句。兩位高麗人一直以為這里沒人能聽懂高麗話,其實,那個一直站在艦隊司令身邊的士兵,就是通曉高麗話的士子改扮的,剛才樸成性準備海求生的對話,李順知道的一清二楚。
防火帆布和火布之間的區別,高麗人不知道,李順所知也不多,因為只有明楚風知道它的來歷。
馬可波羅在定遠堡購買純堿以生產玻璃的時候,得到了一些黃褐色有玻璃光澤的晶體,色目人身兼收集礦物的任務,他把這些東西運回了琉球。
菱礦!在煉鋼溫度下煅燒,得到重燒菱礦,用以浸洗布料,就能讓普通布料變得極其耐高溫!這就是防火帆布。
而史書上記載的火浣布,則是石棉布,價格成本過高,生產工藝復雜,來源也稀缺,無法用來制作大幅的船帆。
現在的漢艦,全部換裝了防火帆布,桅桿等處木材表面也浸潤上了一層重燒菱礦,要想把它點燃,怕要用火焰噴射器才行呢!
高麗船上的水兵喧嘩起來,一個兩個蒙古艦長,也禁阻不住:“漢軍有神仙幫助,漢軍的船帆烈火燒不壞!快逃啊!”
“逃……”
“逃命吧,崔家父子,自己都快要喂魚了!”
“解散戰列線,自由射擊!”李順下達命令之后,笑盈盈的看著唐浩:“追上去,打那條帥船,能不能擊沉,就看你的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