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將江東江西大都督呂敬復江西行中書省參知政事急報、匪勢,大人火簽急報,末將遂領本部精兵六萬出韶州,步騎已至英德府,將南下佛岡、從化、增城,五日后兵到惠州。
李恒將軍報擲下,哈哈大笑,他能夠想象得到,呂師夔那個膿包軟蛋,接到讓他出兵救援惠州的命令,臉上的表情,想必非常精彩吧?
廣州離惠州近,韶州較遠,李恒的部下是探馬赤軍鐵騎,日行兩百里,呂師夔手下是新附軍步騎,日行五十里,傻子都該知道,誰來援救惠州更合理。
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江西行中書省參知政事要江東江西大都督出兵,名正言順,呂師夔不得不日夜兼程趕往惠州戰場。
李恒長笑著,把軍報遞給了費聽捷利,上萬戶瞄了瞄,虬須糾纏的厚嘴唇,一下子笑得咧開了:“這信是飛騎送來的,算時間,大概呂師已經過了佛岡,在到從化的路上。少主,咱們是不是?”
“南蠻子炮艦厲,靜康、大寧、歸德、黃田、東莞這些鹽場,都在海岸邊,咱們守也守不住;廣州沒了城墻,也是座廢城,三次易手,城里能搶的東西,差不多都搶了個精光。這些破地方,老子讓給南蠻子!讓他們放心抄老子的后路!”李恒嘿嘿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手指從增城、博羅慢慢移向惠州,就在惠州城北二十里、東江北岸,忽然改向正東,一直劃向了七百里揭陽。“他打我的鹽場,老子開了他的潮州三陽,鉆到他肚子里去,把金銀財帛都掏個干凈!”
黨項上萬戶也笑得很高:“少主妙算。派去惠州的鐵鷂子回來了,南蠻子炮火雖然厲害,惠州城墻高厚,一時半會兒還打不進去。呂師三日后到惠州,劉深地八萬包兵,至少能撐到那個時候,嘿嘿,惠州城下,十四萬新附軍和兩萬多叛賊,南蠻子殺南蠻子,咱們卻早進了潮州!”
李恒拍了拍捷利的肩膀,“費聽,你帶兵前隊先行,我在半個時辰后出,往惠州城外、東江北岸露個臉,就隨后來趕你。”
“少主放心,我在揭陽城上等你!”費聽捷利桀桀的起來:“城中最漂亮的少婦,我一定會留給你的。
羅浮西南,增城縣,兩萬探馬赤軍殺氣的向東而去,潮州三陽,揭陽、潮陽、海陽,俱是富庶地海貿之地,近年南蠻子漢國統治之下,好生興旺達,毛皮、呢絨、布匹、玻璃、鐵器……許許多多的寶貝都由商隊從那邊運來廣州,要是能打進潮州,恐怕這小子地吃穿都不用愁了吧?兩萬西夏人懷著財夢,快馬加鞭倍道兼程。
惠州北。東江南岸地密林中。陽光從茂密地樹冠間投射到地面。形成大大小小地光斑。人踏過枯葉地聲音傳來。樵夫張三頭頂斗笠。身穿蓑衣。腰上圍著棕繩。手中鋼斧锃亮。
惠州被反賊。不。漢軍圍了。往今來。都說兵過洗。老百姓逃兵災比逃土匪還厲害。村里人都準備跑進山上。忽然來了位秀才公子——這是博羅縣城洪家大公子。當年有名地風流才子。鄉民雖然不認識。幾位:、鄉紳卻是相熟地很。
“漢軍護民。決不害民。鄉親們決不需要逃走。本人往漳州應試。已做了漢軍地軍法官。若有人強取民間一。只管告來。本官一定嚴懲不貸!”
鄉里有去過潮州地商人。都說漢軍紀律森嚴。還有人拿出了白紙黑字地報紙。擔保漢軍決不凌虐百姓。于是終有些膽大地人。和一些不愿離家地老人留在了村里。
等漢軍過來。村里人才知道逃跑有多么地愚蠢:這支軍隊地到來。不僅不是災難。反而是一場天大地福音!在張三看來。他們不是四處搶劫地匪軍。而是大把撒錢地散財童子、花花大少!
每個兵。都穿著緊身窄袖地灰色軍服。胸前一排亮閃閃地銅扣子。腰間系著不知道什么皮做地皮帶。身上帶著子彈、火槍、刺刀、水壺。背著個碩大地背包。當時。村人都在猜測。這個大包里。是不是裝著干糧米面?
到了吃飯的時候,那才叫個熱鬧,原來他們不吃干糧,而是每百十個人,就有十個專管做飯,從兩匹馬拉的大車上,取下鍋兒鏟兒,咸肉腌魚和米面,煎炒炸煮,不一會兒,油汪汪的肉,白花花的飯就出了鍋,還怕你噎著似的,煮了香噴噴的魚湯。飯煮好了,煮飯的兵敲響鐵皮鼓,士兵
里取出飯盒、勺子,排整整齊齊的隊伍,到煮領自己那份。
沒人爭,沒人搶,沒人嫌多嫌少,這讓當年被抓了壯丁,修建營盤的時候看慣了大宋民軍義軍朝廷官軍地方廂兵、大元蒙古軍探馬赤軍新附軍各式各樣軍隊,到開飯時爭先恐后賽如沙場搏命的場面的百姓們,感到簡直不可思議,他們根本想不到,這個世上,還有當兵不爭嘴的!
吃過飯,這些兵洗了手上的餐具,把它們放回背包,又從里面拿出根長毛的小棍子,一個小鐵盒子,蹲江邊呼嚕呼嚕的一陣,才知道他們居然還要刷牙!刷牙,那是城里書生們才干的事情,怎么丘八也這么講究?
沒想到,更不可思議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生了:這支部隊,不征用民夫,他們有專門的兵隊,拿著鐵锨鐵鏟丁字鎬手搖鉆,很快的修建了臨時的營盤;他們不喝生水,而是支起一口口大鍋,燒開了灌進每個士兵的鐵水壺里;他們不搶占民房,而是從馬車上取出疊得整整齊齊的帳篷,用鐵桿子、繩索支起來,就是一排排的帳房……最神奇的是,他們居然還洗澡!
到了黃昏,有士兵從馬車上取下大鐵皮桶,掛在樹枝上,把燒熱的水灌進去,那鐵皮桶下面有個水嘴兒,一擰開,嘩嘩的熱水就流了出來,士兵們脫得精光,站底下沖洗—看到這一幕,山坡上好奇的大姑娘小媳婦們,都紅著臉,跑了個一干二凈。
后,士兵們從包里拿出毯子,一塊鋪在身下,一塊蓋在身上,進入了夢鄉,村人有到惠州城里見過市面的,當即驚叫起來:那毯子是厚厚的呢絨,每張價值十貫銅錢呢!這些兵,竟然拿來墊在土地上,真真不曉得他們是當兵的,還是哪家出來的大少爺!
而整個軍營點起了不曉多少盞油燈,照得燈火通明,一隊隊背著槍的士兵來回巡邏,直到天明。這又讓鄉民們驚訝不已:這么多油燈,一晚上費的油,拿顧坊的大水缸來裝,怕都要裝他七八缸!
當然,最終取老百姓好感的,不是這支軍隊的“奢侈生活”、講究衛生、不擾民不搶劫,而是他們的慷慨大方。
第二天清晨,還沉浸在軍到來引起的興奮中的村民們,現有十多個士兵趕著幾輛空車進村,空氣頓時緊張起來。
雖說家公子做了啥軍法官,說當兵的一律不能強拿強要,可有些事情,是能做不能說,另外的事情,是能說不能做;有些事情可以擺在臺面上,有些事情,就得在私底下解決,兵荒馬亂這么些年,村人早就想通了:有些話,聽聽就行,可別當了真,真要認死理,吃虧的一定不是這些肩膀上扛著烏沉沉的火槍,腰帶上掛著明晃晃的刺刀的大兵們。
若不那話兒找上門了,何必趕這么幾輛空蕩蕩的大車?這世上,誰比誰傻啊?
巍巍顫顫的老村長,杵著棍了上去:“老總,俺們村向來窮得很,去年天時不好,遭了旱災,前年蒙古人打過來,遭了兵災,大前年上,陳家五虎老大帶兵過境,遭了匪災……”他一邊說,一邊在算,這次該拿多少東西出來“勞軍”,老總們才能高抬貴手。
還沒等老村長聲淚俱下的把本村百年苦難史講完,為的軍官笑著搖手道:“老人家,你誤會了,咱們不是來搶劫,而是來買東西的!”
買東西,當兵的拿啥東西,還用買嗎?刀槍就是他們的買賣!村里人冷笑著,沒有應聲。
軍官也不惱,吩咐一聲,兩個兵從車里取惟一的貨物,一只鼓鼓囊囊的麻袋,軍官取刺刀,嘩的一挑開了。
白花花、銀閃閃的東西,那是一整袋銀錢!
“鄉親們,我們要新鮮的雞鴨魚肉、牛羊牲畜和水果蔬菜!”
于是,剛剛把村里的慘狀說得天花亂墜的老村長,郁悶的看見村民們從菜地里摘來了一筐筐的青菜,從地窖里提出了一籃籃的林、柑橘,從牲畜圈里趕出一頭頭的豬羊,換取那些閃著迷人光澤的金屬塊。
漢軍給出的價格,比市場價高了兩三成,淳樸的村人了財,還不忘把這個好消息通知鄰村,讓他們也來分一杯羹。
但村人很快現,附近的幾個村子,都有被稱為“軍需官”的冤大頭,在瘋狂的收購物資。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