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長勝還沒從惠州回來?”到達揭陽城下的第三聽捷利已記不清這是少主第幾次問這個問題了。(
兩萬平夏鐵鷂子長途奔襲,本以為揭陽不會有防備,哪知城頭已經嚴陣以待,天色也近黃昏,于是干脆休息了一夜,整治回回炮、云梯等攻城器械;第二天的戰斗,沒有撈到任何好處,和城頭的對射損失了三百多名黨項兒郎,對兩萬人的主力來說,這算不得什么,但色目炮手軍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正副千戶阿老瓦丁和賽義德戰死,羅馬弩炮被炸壞,高聳入云的回回炮雖然完好,卻再沒有人敢站到它下面——碧眼回回們耍起了賴皮,寧愿死在督戰隊的刀下,也不愿意被開花彈炸得尸骨無存。
第三天,是繼續用箭雨和城頭對射,用五名黨項鷂子的生命去交換一名普普通通的漢人,還是干脆動強攻,蟻附登城對面肉搏,把勝負和黨項鷂子的死亡數字交給上天來決定?李恒猶豫了。
拼消耗,就算是五比一,探馬赤軍也有絕對的優勢:城中守軍不到兩千,而進攻方多達兩萬,無論如何,黨項人都會笑到最后。
但是,用五名寶貴的、經過十年以上騎射格斗訓練的黨項鷂子去交換一名剛剛放下鋤頭的漢人農夫,這劃算嗎?如果馬背民族要這么拼消耗,恐怕漢人的旗幟,早就插到了祈連山麓、斡難河畔!
五十年前,蒙古人攻占了興慶府,把和他們同樣勇武的黨項人整族整族的殺掉,身上流淌著皇室血液的高級武士,更是一個不留!所以李恒手上的兩個萬人隊,已是當年威名赫赫的平夏鐵鷂子,在世上的僅存后裔!
這是他保命的根本、起家的基礎,不到萬不得已,他絕對不愿意讓自己地老本受損。
可現在,情況似乎已經不在掌握了。
費聽捷利也現了這一點,他猶豫著說:“野利這小子,下河做鱉上山射虎,是我們軍中數一數二的鷂子,照說,昨晚上就該回來了,難道路上有阻隔?或劉深留他吃酒?”
野利派去聯系劉深,并把惠州的戰報及時傳回大隊,他在大軍開拔后才入城通知,時間上晚了一天多,那么就應該在昨晚到達,事實上單人行動總是比大隊快,昨天傍晚他就應該到的。
“不。野利這家伙嘴很臭。說話不中聽。劉深和呂師前后夾擊楚陳二賊。若是一舉成擒。將來官職說不定還在我之上。斷無可能對野利折節下交。”李恒濃黑錯亂地雙眉糾結在一塊。手指或徐或急地敲擊著桌子。話音越來越肯定:“何況野利不大瞧得起漢人。平素向來守我軍法。就是劉深留他。也必定不會冒著犯我軍令地危險。去和他不喜歡地漢人喝酒!糟糕。費聽。咱們有幾天沒收到廣州過來地平安信了?”
費聽捷利地一張黑臉。刷地一下變成了灰色。
南方水網密布山丘起伏。在蒙古高原、華北平原。萬人隊地哨探斥候。最遠能放出百里開外。在南方。放個二十里。就已經是極限了。所以不管是蒙古軍還是探馬赤軍。活動、作戰和戰場控制地范圍。都大大地下降。
李恒鐵騎出廣州。留下了一座沒有城防、只有八千士氣低落地新附軍駐守地城市。雖然他對這座屢經洗劫地城市根本沒放在心上。但起碼地面子工作是要做地。否則失了廣州。大都城那位皇帝面子上。須是不好看。
故而從廣州。用飛騎快馬傳遞軍情直到李恒帥帳。這是出征以來就執行地制度。但因為不重視廣州。這個制度地執行也就不那么上心。費聽捷利此時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么嚴重地錯誤。他額頭上汗珠子一顆顆地滴落。聲音微微顫:“稟、稟少主。自從在博羅縣東邊、東江上游渡江。就再沒收到軍報!”
李恒地臉色。白了又黃。黃了又青。滿口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費聽捷利認為自己地死期一定到了。他甚至可以感覺到空氣中那一縷冰冷地殺意。因為脖子上。已經綻起了點點雞皮疙瘩。
“不,這件事不能怪你!”李恒想了想,嚴冬般冷酷的面容,冰雪消融化作了一陣春風,讓費聽捷利長舒了一口氣,“渡江以來,咱們快馬加鞭倍道而行,廣州過來的傳騎,耽誤一兩天,誰也不會放在心上,只現在想起來,才知道中了圈套!”
費聽捷利頓時如蒙大赦,從地上爬起來,卻聽得少主冷冷的道:“傳令下去,蟻附登城,強攻揭陽!”
費聽魁梧地身
個哆嗦,他只失神了一剎那,就抱拳行禮道:“遵命
看著忠心老臣高大而微微顯得佝僂的背影,李恒用力地掐著自己掌心,他明白,自己很有可能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一個萬劫不復的錯誤。也許從最開始,東的戰局,就落進了漢賊算計中!
更有可能的是,漢軍在粵東,根本不是兩個師,而是三個師、四個師!李恒悻悻地想,否則難以解釋,他們為什么敢于主動起這樣規模的戰爭。
楚風,你敢把全部地兵力用來對付我,那么我也要讓你在其他方向付出代價!李恒喚來了鴿奴……
殺!漢軍士兵三五人圍成一群,弓步前出刺刀順勢向前,捅穿了黨項武士的身體。
呵!黨項武士手中地狼牙棒橫掃,當的一聲大響,敲在當面一名軍官地背上。
呸!喬慕岳一口帶血的濃痰啐了對面的黨項武士一臉,趁他雙目不能視物,大喝一聲如同半空中打了個響雷,手上軍刀一記力劈華山,鋒利的刀刃,把敵人連同身上穿著的黑漆鎖子甲,從肩膀直劈到小腹,五臟六腑稀里嘩啦流了一地。
喬慕岳刀尖杵地咳了兩聲,媽的,黨項奴的狼牙棒真真厲害,背上被那賊子錘了一棒,雖然沒能擊穿刀槍不入的琉球鋼甲,也震得胸口悶疼,稍微動一動,前胸后背就牽扯著疼,時不時的咳嗽兩聲吐出口血痰,顯然是傷了內腑。
今天上午,李恒這黨項奴像是吃了春藥,揮兵直進,居然在炮火和鉛彈的火雨下用麻袋填平了護城河,開始蟻附登城。漢軍士兵瘋狂的射擊,讓黨項人在登上城頭之前至少就有三千具尸體留在了城下,但兵力的巨大差距,讓他們很快陷入了苦戰。
“媽的,老爺好好的給弄做了個傷寒肺,過江龍、雷老虎兩個屬王八的,還不得笑老子成了個癆病鬼?”想到此節,喬慕岳就氣不打一出來,揮動軍刀只想再殺兩個黨項奴。
“喬兄且去治治傷,我來頂一陣!”知縣馬身穿文官袍服,寬大的袖子卷了起來,精赤著胳膊,把大關刀揮動得跟風車也似,登城的黨項武士當披靡,不曉得被他斬下了幾顆頭顱,砍翻了幾員大將。
“馬知縣你是文官,退后點,打仗,讓我們軍人來!”喬慕岳大呼著,站到了馬背后,正巧有黨項武士舉著連枷惡狠狠的撲向馬側后,喬慕岳手中軍刀往斜刺里一遞,捅進了那人的心窩,再順勢一轉,給他心口開了老大一個血窟窿,只怕連心臟都給剜了出來。
“文官,馬老爺做摧鋒軍統制官的時候,你海里怪還在山上打劫商客哩!”馬大聲吼叫著,手拿大關刀、身穿文官袍,看上去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馬是大宋朝的知潮州、摧鋒軍統制官,由武將入的文官,終宋一朝,只有末世中才有這種奇事。當初陳家五虎就是被他揍出了潮州,才到海上來尋楚風的晦氣,此一時彼一時,大漢新朝立鼎,馬知州卻降了一格,成了揭陽知縣。
喬慕岳當年是受過大宋官軍圍剿的,對馬這種舊朝留用人員,打心眼里看不大起,此時聽他揭了當年叫做海里怪時候的老底,不由得面上漲得通紅,身在城墻之上、亂軍之中也顧不得了,轉身罵道:“爺是落過草,爺總是沒降過韃子,不像大宋的官兒,丞相降了將軍降,知府降了知州降,臨安的太后皇帝……”
還沒說完話,只見馬掉轉手中關刀,刷的一下斜劈,刀鋒所及,正是喬慕岳的脖子。
要滅口哇?
卻見關刀半空中拐了個彎兒,察的一聲,金屬和骨骼摩擦的怪響,喬慕岳只覺得粘粘熱熱的東西噴了一臉,伸手一抹睜開眼睛才現,背后一名偷襲自己的敵兵,被馬斬掉了頭顱,頸子里噴出鮮血,澆了自己一身。
“馬、馬大哥……謝謝!”喬慕岳憋出這句話,手上的戰刀不停,和越來越多的黨項武士舍命相搏。
城外,李恒的臉色很難看,這一戰打下來,恐怕死亡會超過四千,自己手里兩個萬人隊,怕是要打殘一個吧?這樣慘重的損失,一定要用城中漢人的生命來償還!
正在盤算下一步是取潮陽,還是取海陽,忽然從東南面大海的方向,響起了密如疾風驟雨的連珠號炮!李恒的身子一晃,重重的坐倒在虎皮座椅上。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