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敗了!
漢軍大量的戰馬被會騎馬的步兵騎走,拖輜重車的馬匹不多了,乘車趕到的步兵,實際上不到一千人,但這股生力軍的加入,給千里奔襲、連續作戰的探馬赤軍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壓力,他們不知道還有多少漢軍會從夜幕中涌出。
區區一千人,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黨項武士失去了繼續作戰的勇氣,接下來的戰事就只能用潰逃兩個字來描述。
河曲馬是難得的良馬,可它們已經來回奔馳了上千里路,中間只休息了一個晚上!不斷的有黨項人掉隊,被漢軍追上,從背后一刀斬下他的腦袋,或者放槍在后背開個碗大的血窟窿……
探馬赤軍跑,漢軍也跑,晚上探馬赤軍宿營,漢軍也宿營,反正總是在身后五里遠吊著,不給黨項人整理隊形反擊或者阻截的機會,一有空檔就會沖上來,把隊末的武士殺掉一些,而后又停下來,像惡狼驅趕羊群一樣,把探馬赤軍趕著亂竄。真真是兵敗如山倒,漢軍銜尾追殺,探馬赤軍根本沒有翻盤的機會。
李恒想到了三年前的贛南,那時候,他麾下鐵騎長驅大進,把開府興國的大宋丞相文天祥打得大敗虧輸,也是像趕羊一樣,把那些訓練粗疏、裝備粗濫、戰技拙劣的義軍從贛州城下,趕到興國,最后趕到了空坑。斗轉星移,現在黨項武士竟然被漢人趕得一潰千里,恍然一夢啊……
是楚風、陳淑,是今天的大漢皇帝和閩廣總督,領著精兵援救了文天祥,并在空坑擊退了自己。其后地閩西會戰,蕉嶺關也是漢軍像鐵鎖一樣堅固防守,把自己地大軍關在了閩西之外。
二十年征戰未嘗一敗,卻連連在姓楚的手上倒霉,李恒不由得懷楚風是不是他命中的克星?
到此時節,再也顧不得什么顏面了,李恒派出了最精銳的鷂子,分頭向梭巡在東江上游的呂師夔求援。
狂奔的李恒明白,如果在揭陽城下,呂師夔能趕來助戰,他敢保證,這場戰役將以元軍的勝利而宣告終結。漢軍將上演一場開局光明,而末尾黑暗地悲劇,被大元朝的各族將士追殺得潰不成軍。
而現在。一切都晚了。他自己都記不清楚。這是瘋狂奔逃地第幾天。只是依稀記得。在狂奔地第一天。將士們還能在馬背上保持平衡;第二天頭上。馬兒還能喝得下泉水;第三天。馬匹不斷地倒下。戰士所有人就像地獄里地惡鬼一樣紅著眼睛。不斷有人從馬背上栽倒。被后面地兄弟踏成肉泥。或者被漢軍像宰羊一樣地殺掉。
曾經強悍地黨項武士變得贏弱不堪。仿佛輕輕一推就會倒下;曾經團結地祈連山子弟兵。變得猜、好斗。李恒親眼看見一名士兵明明提一提韁繩就能繞過摔到地上地兄弟。但他冷漠地什么也每做。任由地戰馬。將鐵蹄踏到戰友地臉上。
這樣地軍隊。已絕對沒有可能返回身作戰。
逃生地希望只剩下兩個:呂師夔地六萬步騎;或者回到廣州。和阿里海牙地一萬水兵、和廣州地八千新附軍會合。再沿江過清遠。經英德府慢慢退回韶州。
經此大敗。呂師恐怕會抱緊塔出地粗腿吧?指望他地援救。無異于癡人說夢。何況李恒從來不會把命運交到別人地手上。所以他選擇了回廣州。
廣州到揭陽。陸路千里。漢軍炮船封鎖東江。只能從上游繞道。又增加了路程。李恒到第四天傍晚。終于摸到了東江地江岸。
人困馬乏,整支隊伍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有的士兵從馬背上下來,想到江邊喝口水,雙腳沾到地面,卻像面條一樣的軟,靠著自己的馬兒,就躺地上去了,雙眼一閉將所有的鮮血和殺戮拋開,魂靈兒飛回了祈連山麓,于是,其中不少人就再也沒有醒來。
“主人,有船,這里有條小船!”李福高興得想對天祈禱了,他在江邊的草叢中,發現了一條小小的渡船。
李恒牽著馬走上了渡船,船身很小,幾乎只能容得下一人一馬,李福知趣的扔掉了自己的馬,縮到了船角。
船身顯得更加擁擠了,李恒的眉頭皺了皺。
“大帥,帶我們走啊!”將士們哭喊著,想攀上這條生命之舟。
夏季山洪暴發,雖說東江上游水淺行不得漢國海船,但深的地方仍然沒過了頭頂,江流的速度也很快,黨項人生在北方,素來不知水性,要他們游過東江,簡直等于叫他們送死。
來的時候,扎了木筏竹排,現在漢軍就在五里之外
能讓你有空扎:子?李恒乘坐的小渡船,頓時成了的希望。
“不得喧嘩!”李恒手持鑌鐵彎刀,指著這些效忠于他的將士:“汝等扎木筏竹排過江,本帥在對岸等著,決不先走!”
得到這樣的命令,實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有些將士哀嘆著轉身離開,用彎刀、戰斧砍伐竹木,有的則在連日瘋狂的奔逃中失去了理智,不愿意放棄這現成的小船,涉水攀上了船舷。
李恒大怒,揮刀斬斷將士的手指:“汝等違抗軍令,還記得祈連山下的父兄嗎?”
盡管蒙古人盡殺西夏王族,但仍有不少上層貴族僥幸逃脫,費聽捷利、野利長勝、細封嚴正,就是當年大夏國官僚貴族的后代。作為碩果僅存的皇族后裔,李恒通過他們、通過各部族的長老,在祈連山下仍然享有至高無上的威權。士兵們想到這些,只好壓抑滿腔的怒火,縮回缺了手指頭的殘缺手掌,忍著疼、含著淚,回到了岸上。
“哼,不服抬舉的狗東西!”李恒朝江水中啐了一口,親自拿起木槳,和李福一左一右將小船劃向對岸。
此時,影影綽綽看到了漢軍士兵的身影,經歷了三天三夜瘋狂奔逃的黨項人,齊聲大哭起來。
唯一讓李恒自豪的是,如此極端的困境,被漢人追殺數百里,他的部下還沒有人投降。事實上,他們自己也知道,對面的漢人將士不會接受他們投降。自從過江以來,屠戮的城市有常州、廣州、蒲田、興國等等二十多個,死在這支軍隊屠刀下的江南百姓數不勝數。如此巨大的數字,平攤到每一個黨項人頭上,哪怕是底層最普通的士兵,哪怕是隨軍的馬夫、廚役,也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罪孽,決不可能得到寬恕。
仇滅虜指揮漢軍圍成了圓弧形,不斷開槍射擊,把探馬赤軍趕到越來越狹小的地域,就像一根絞索套在了探馬赤軍的脖子上,并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收緊。
連日追擊,漢軍也累得夠嗆,但他們的條件,比探馬赤軍好得多:
黨項人根本不可能抽出時間搶劫,只能啃隨身攜帶的黃豆,人吃馬嚼都是那一小袋;各村寨的百姓,卻自發的“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當然,王師會給他們一些亮閃閃的金屬。
黨項人一直亡命奔逃,漢軍則把人員分作幾班,輪流跟在后面揍他們的,另外的人就能得到一些休息。
更何況,黨項人是在離家鄉萬里之外作戰,漢軍卻是為了保家衛國,守護古老民族的最后領土,雙方的斗志,本來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所以他們的體力和斗志,到現在就有了巨大的差距。漢軍士兵下馬,有條不紊的裝彈射擊,幾千人緊密結合在一起,構成了一部精密的戰爭機器;黨項人則像沒頭蒼蠅似的亂沖亂撞,有人想上馬沖鋒,馬兒卻兩腿一軟趴在了地上,將主人摔了個嘴啃泥,有人抱著剛剛砍下的粗毛繡子沖進了東江,但這些不會游泳的人,很快就被浪花打進了口鼻,心慌意亂的胡亂掙扎著,放開繡子,慢慢沉入了江底,還有人徒勞的舉起兵器沖向漢軍,最近也只到敵人面前五六十步,就被鉛彈打成了馬蜂窩。
終于有人拋下了兵器,跪在地上舉起了雙手,但漢軍士兵仿佛沒有看到,將冒煙的手榴彈扔到他的懷里,或者用戰刀輕輕抹過他的喉嚨。
“對殘酷屠殺江南百姓的殺人狂,我們不需要施舍給他們絲毫憐憫。”這是大漢皇帝對仇滅虜的指示,當然,對于全家三十多口人在錦田山被韃虜全部屠殺的仇滅虜來說,是非常樂意執行這個戰場政策的。
慘、慘,連日奔馳,能到東江岸邊的黨項武士,都是族中最精壯的兒郎啊!現在他們卻失去了任何抵抗能力,在全副武裝的漢軍面前就像三歲小孩般被輕易擊倒、擊斃。只有少數人抱著竹子、牽著馬尾巴,越過了江心。
正當此時,一陣狂風吹來,李恒本不會駕船,乘坐的小舟左右搖晃,艙中進了些水。
“主人,怎么辦吶?”李福焦急的看著主人,在他心目中,這位大夏皇族后裔,大元的參政大人,是無所不能的。
李福等來的,是一柄冰涼的彎刀,從斜下方刺進了他的肚子。
“少一個人,船就穩當了”,李恒面無表情的抽出了彎刀,將死不瞑目的忠心仆人踢進了滔滔東江。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