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堡,跟隨楚風北上前來遼東迎親,同時視察定遠商務的大漢帝國官員,和駐守此處的錢小毛、張世杰、蘇劉義,以及商務主管馬可羅,神色慌亂的聚在議事廳中。
遼東的主人乃顏汗,不通知漢軍,秘密率領一個萬人隊北上臨湟,和勢都兒、哈丹會盟;他惟一的女兒烏仁圖婭,得到從東寧府傳回的消息,孤身追去,如今不知所蹤!
乃顏是忽必烈最堅決的敵人之一,也是力主遼東諸部和大漢友好通商的頭號人物,他如果有什么閃失,大漢的遼東政策就有可能全面崩盤;烏仁圖婭和大漢皇帝的聯姻,是帝國深入蒙古草原,讓華夏的文明之光普照漠北的重要一環,且不說別的,這位已經定下婚期的未來第五皇后若是突遭不測,帝國政治上遭到的打擊,就不比在戰場上損失一個整師來的小!
張世杰和蘇劉義兩位騎兵師的正副師長,更是憂心忡忡。
騎兵師兵員中招募了二成的遼東子弟,讓騎術精絕的蒙古人,帶動不擅長騎馬的南方漢人士兵,這是騎兵師能在半年訓練后,就能實現騎馬奔襲、下馬作戰的前提——當然,僅僅半年,因為故宋極端缺馬從小沒怎么見過馬匹的南方漢子,要想像蒙古騎士那樣在馬背上開槍射擊,還是很困難的,目前只有不到三成的人能做到。
乃顏汗北上會,草原明珠烏仁圖婭失蹤,各種各樣的流言,像長了翅膀,在遼東飛快的傳播。有人說,乃顏汗北上是中了朝廷的圈套;有人說,吉祥的白度母、長生天賜下的喜樂女神,已遭遇不測……
乃顏汗麾下的八個萬人;,從昨天晚上開始就磨刀霍霍牛筋弓弦較了又較,馬兒飲水喂草整得飽飽的,盔甲刀槍擦得雪亮。
老婆婆跪木雕神像前,默默的祈禱;薩滿巫師念誦著任何人都聽不懂的咒語,祈求長生天保佑乃顏父女的平安;聶思托里安教徒們,則聚集在一塊,不停在胸前劃著十字,請求在天的父保佑迷途的羔羊遠離羊群。
人心惶惶,人心惶惶啊!軍的蒙古子弟也騷動不安紛揚言要殺上臨湟,解救他們心目中的女神,就算是漢軍軍法森嚴,今天上午也出現了攜槍離隊的嚴重事件,甚至定遠堡的漢軍都在嚷嚷:“我等吃皇上家的糧,花皇上家的錢皇上家的槍,到如今連皇后娘娘都保不住,將來還有臉回琉球嗎?錦田山、廣州、閩廣、四川、占城,皇上救了無數的老百姓,咱就不能救他的皇后?活著被老百姓戳脊梁骨,死了沒臉見祖宗啊!”
是否率領漢軍兩個師加上部分遼軍配合,北上臨湟解救乃顏和烏仁圖婭?勢都兒和哈丹反水,壓力空前之大,若北上援軍太少,無法解救乃顏而有被敵人各個擊破的危險;援軍去得多了,遼陽路東寧府伯顏的十萬大軍又隨時可能出擊算漢軍能堅守定遠堡,附近商業達而興盛的市鎮聚居的漢蒙商客和遼東部族,又不可能全撤進堡壘中……
左右為難啊好。皇帝和大漢帝國地幾位部長。都到達了遼東!張世杰認為。陸軍戰術上自己或許能勝過朝中大部分文武。但戰略把握。就非自己所長了——閩廣戰局和崖山之戰都證明了這一點。如今正好由他們替自己分擔重壓。
“一切但憑朝廷決斷。我騎兵官兵枕戈待旦。只待陛下旨意。雖刀山火海。亦戰不旋踵!”
骷髏師歷來算是漢軍第一主力。且是楚風親自挑選匠戶子弟建立地老底子。可在遼東只能守守定遠堡。倒好像比資歷最淺地騎兵師比了下去。師長錢小毛自然要在皇上面前爭一爭:“我骷髏師將士同仇敵愾。昨夜寫成請戰血書一份。惟求皇上令張師長率騎兵師北上臨湟救援。本師出擊東寧府。牽制伯顏不能北上!則勢都兒、哈丹勢力孤弱。不難平也!”
“牽制伯顏?平定勢都兒、哈丹?”臨時得到皇帝授權。列席統帥部戰前會議地兵部長侯德富。臉上掛著一絲捉摸不定地笑意。
“唉。只怕伯顏早已北上。勢都兒、哈丹。則已殞命臨湟!”情報司長李鶴軒長嘆一聲。他通過情報分析。基本上確定了伯顏地計謀。好個伯顏。好厲害地大元丞相。先是反間計假裝策動勢都兒、哈丹。再施苦肉計以自己為魚餌。引乃顏等人設伏。最后用空城計嚇阻遼東定遠堡方面駐軍。自己領大軍從東寧府出擊臨湟。計中計、連環計。一舉擊殺遼東、東蒙古地三位宗王。這份心思、這份膽量。真正是不世出地人杰。怪不得當年率百萬雄師滅宋。氣吞萬里如虎。天下間竟無抗手。
李鶴軒將昨天半夜里。剛剛傳回定遠堡地最新情報。放到了張世杰地手上。
“報:遼陽路駐軍調動頻繁,仆等四處奔波方探明,各駐軍營寨只有老幼駐守,精壯軍士皆傾巢而出……”
“報:伯顏從中書省調動大批寒衣,似要北上比東寧府更為寒冷的地區。”
“報:東寧府駐軍嚴密守護營盤,各營寨皆有蒙古兵把守,稍一靠近即如臨大敵,惟各處商鋪飯館,只有新附軍白吃白拿,并無蒙古軍荼毒百姓。”
張世杰一拳頭錘在了桌子上,面對面的兩軍對壘,甚至出奇兵、斷糧道,他完全不遜于伯顏,當初身為故宋權守鄂州,就讓伯顏一籌莫展,但隱真示假虛虛實實的詭計,他就不如伯顏了,鄂州之戰就是伯顏繞道而去,長途奔襲后方防務空虛之處,讓堅守鄂州失去了戰略意義。
新仇舊恨涌上心頭,他恨恨的道:“皇上,出兵東寧府吧,斷了伯顏的后路,讓這混蛋在東蒙古草原上喝西北風!”
“不行!張師長的說法,完全不成立!”馬可羅瞪著一雙湛藍的眼睛活像狂的西班牙斗牛,他急切的對楚風說:“丈夫和妻子,有著天然的責任,您不能拋下危險中的妻子打毫無干系
府,這決不是紳士的行為!”
楚風苦笑著看了看馬可波羅,是的,他非常想插上翅膀,飛到臨湟,解救那個如草原天空一般明快的女子,他一直記得那個半夜甩飛爪,攀上幾十米高的塔樓只為見自己一面的女子,那個極端篤信蒙古人嫁雞隨雞嫁夫隨夫傳統至和自己聯手,“欺騙”她父親乃顏汗的公主。
可理智告訴他,現在去千里之外的臨湟草原上,尋找伯顏八個萬人隊的鐵騎勁旅,和他在草原上一決勝負,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地圖上分外清晰湟以西就是中書省直轄的應昌府、上都路,上都路是蒙元夏宮,在北元的地位和大都城相差無幾,有著堅固的城防、充足的糧餉和相當數量的守備力量,伯顏向那里退卻,你追是不追?追,和敵人在他們熟悉的環境中決戰,不追,千里奔襲不就成了武裝大游行,一無所獲的回到遼東?
而且蒙元實行“以蒙古軍拱衛京畿,探馬赤軍分守河洛關陜附軍雜處江南各地”的軍事政策,大都附近有十余萬純正的蒙古軍還有一萬五千名戰力驚人,在草原上所向無敵的怯薛軍!
這些部隊可以通州、順州、檀州出古北口抵上都、應昌,和伯顏會合之后,對漢軍、遼東軍形成絕對優勢兵力!
不,我不能冒這個險,我不為了自己的女人,把十余萬將士置于危險之中!楚風痛苦的搖了搖頭,幾乎是咬著牙關下達命令:“骷髏師留下一個步兵團防守定遠堡,準備強攻東寧府,騎兵師進遼陽之北,防御伯顏回援。傳我命令,讓遼東蒙古軍以兩萬留守定遠堡附近營帳,三萬配合骷髏師攻城,三萬配合騎兵師阻擊伯顏!”
呼~侯德富、軒等人,同時松了一口氣,他們終于等到了最正確的命令。
或許,身為帝王,有所犧牲所取舍,也是難免的吧!
馬可波羅緊緊抿著嘴唇,他不想再皇帝為難了,因為他分明看見皇帝的太陽突突直跳,顯然內心十分痛苦。
是的,楚風告自己,從現在起,俯仰無愧這四個字,對你而言已是夢幻泡影,你從來不曾在意那個大大咧咧,像草原上的野花一樣生命力頑強,不屈不撓的女子,她或許有很多缺點,但她卻是為了你,為了你將華夏之光普照漠北的理想,而永遠留在了這片生養她的草原!
“什么,漢人想調遣我們遼東古軍,他們憑什么?”乃顏的堂弟納哈出從呢絨氈墊上一蹦三尺高,唾沫噴到萬戶哈斯兒的臉上。
另一位領軍萬戶哈拉不花在旁邊煽風點火:“本來嘛,若是尊貴的乃顏汗有什么三長兩短,遼東的主人就該輪到納哈出大人您的頭上了,楚風一個漢人,還沒和烏仁圖婭結婚呢,就在這兒對我們指手劃腳,真不把您放在眼里呀!”
納哈出黑少白多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心頭好生難受,本以為乃顏和烏仁圖婭死掉,遼東王的大帽子,就該落到自己頭上,哪曉得如今部族長老們對自己不管不顧,上趕著到定遠堡中,朝覲大漢皇帝,要求他解救乃顏汗和烏仁圖婭,或替他們父女報仇,年輕的軍士們,則磨刀擦槍,嗷嗷叫著殺上臨湟,從偽汗丞相手中救出英明的汗,和長生天賜下的喜樂女神。
有沒有搞錯,都不把我納哈出大人放在眼里呀,難道沒人記起,我這個乃顏汗的正牌堂弟,才是遼東王的第一順位繼承人嗎?
用漢人的話來說,是那啥,哦,叔可忍嬸嬸不可忍,無論如何,要趁此機會豎立自己在遼東的主導地位,否則天長日久,遼東就變成大漢皇帝的地盤,部族的蒙古小伙子們,也不記得自己和漢人的區別,更記不清誰是遼東王了!
現在,納哈出已經有些兒后悔了,留著乃顏和烏仁圖婭,自己還是汗王的堂兄弟,部族的長老,若大漢成功將遼東諸部納入麾下,誰還想的起自己這位王弟?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伯顏手下送那封信來的時候……
后悔已經完了,納哈出知道,漢人藥鋪里什么稀奇古怪的藥都有賣的,就缺一味后悔藥。
“我們應該阻止漢國皇帝出兵,至少不能讓他任意調動遼東軍馬!”納哈出振振有詞的道:“遼東諸部的人馬,是幾代先王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冰天雪地、荒涼草原,好生辛苦啊!白白送到漢人手中,讓兒郎們替漢國打仗流血,我不甘心,我也對不起歷代先王!”
第三位統軍萬戶虎林赤詫異的看了看納哈出,這位紈绔王弟,幾時變得如此體諒先王創業艱辛了?
性情耿直的虎林赤,聽著納哈出、哈斯兒、哈拉不花說得滿嘴白泡子,心頭就有十二分的不舒服,很想掀開簾子離開這座讓人窒息的營帳。
“漢人是準備北上臨湟,救王爺和公主嗎?”納哈出有些兒擔心的問道,他知道如果這般行動,就不好于中煽動取事了。
哈斯兒咧開大嘴一笑:“不,我剛剛得到的消息,目標是東寧府。”
哈拉不花拍著巴掌,呵呵笑道:“好,不救王爺公主,反而趁機替漢國擴大地盤,這就是天大的罪過,遼東部族決不會上楚某人的當!”
“我看,他們不是上大漢皇帝的當,而是要上你們的當!”虎林赤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對哈斯兒道:“安達,離開這里吧,你們搞的是陰謀!看看大漢到來之后,普通牧民生活的變化,他們不會跟你走的!”
“是的,好吧,我的安達,你真的不參與嗎?”哈斯兒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親熱的靠了過去,“安達呀,雖然不同路,但希望我們的友誼像小時候那樣堅固。”
啊!虎林赤虎目圓睜,小腹傳來劇痛,帶血的匕,握在哈斯兒手中。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