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日、割稻忙,臨安府錢塘縣轄下,錢塘江北岸的大片天字號水田里,沉甸甸的稻穗兒壓得秸稈彎了腰,金燦燦的稻田一眼望不到邊。無數衣衫藍縷的農夫就呵著腰桿、彎著背,搶著趕著收割水稻,密密麻麻的人頭在稻田里起起伏伏,就像一群一群辛苦工作的螞蟻。
唉~這樣的日子,和螞蟻有什么區別呢?干了一輩子農活的崔世安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天,火辣辣的日頭曬得人頭暈眼花,好像全身的油都快要被它烤出來,變做人肉干兒似的;又低頭看了看地,自己的汗珠從下巴頦一串串往下落,吧嗒吧嗒滴到泥土里,濺不起半點浪花。
崔世安剛剛年界不惑,常年超負荷的勞動,給他的額頭刻上了深深的印痕,讓他的眼珠變得昏黃,皮膚也像大旱中的土地那樣龜裂開來,便是說年過花甲,只怕也有人相信。
老崔還記得自己小時候,鄉下人的生活可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租子比現在輕、土地比現在多、賦稅比現在少,吃飯是完全不愁的,閑暇時節,水塘里有鮮藕、湖里有甘甜的菱角,富春江中肥肥大大的魚,釣上來白煮都能香掉舌頭……
“老頭子,發什么愣?我都要趕過你了!”老婆子的喊聲打斷了崔世安美好的回憶,他苦笑著答應一聲,捶了捶酸痛難忍的腰桿,彎下腰繼續割稻。
剛往前走得幾步,老眼昏花.看不清地面,一腳踩到了塊尖利的小石子,登時疼得鉆心,啊呀一聲大叫,坐倒在地。
草鞋早就破爛不堪了,底子快磨.得光了,抵擋不住踩踏的力道,尖銳小石頭差不多嵌進了腳底板,崔世安忍著疼,咬牙將碎石拔了出來。
二十年的結發妻,見當家人坐.倒,老婆子趕緊快步跑上來:“當家的,怎么了?要不,剩下的稻子都讓我割了?”
“那哪兒成?爺們不動手,婦道人家打主力,不是讓別.人笑話咱們老崔家沒人了嗎?”崔世安一邊說,一邊瞧自己腳底板,幸得磨出了老厚一層繭子,這下還沒有扎破,只是青腫了一小塊。
把破爛不堪的草鞋重新套回腳上,崔世安又咬著.牙干起來。只心頭恍惚想起,二十多年前曾聽讀書人說什么治世農夫著絲履,似乎年青氣盛的自己還想著接媳婦的時候,把布鞋換成絲履,哪曉得媳婦都從滿頭青絲變成白發老婆婆了,自己不但買不起絲履,甚至連布鞋都沒得穿了。
“唉~世道不好啊!”崔世安低下頭,像賭氣似的刷刷.刷割著稻穗。
微風把嘆息傳.到旁邊一片田里,領著幾個兒子忙活著的鄭老爹耳朵里,他也曬得快頭頂冒煙腳心起火了,停下來直了直腰桿,喝了口壇子里被太陽曬得發燙的白水,邊抹汗邊說:“崔老弟,你道世情不好,總是比前些年強了不少,千百年來納皇糧國稅,大漢卻不征糧了,這不是比過去好了許多?”
崔世安悶悶的道:“是不征稅,依我看,征稅倒還好些。”
老婆子聽了這話,氣得把鐮刀一扔,回頭罵道:“老頭子,莫非發了羊癲瘋?現在租谷那么高,不征稅咱們才有個活路,要征稅,只怕把你老骨頭拿去熬油,也榨不出幾文銅子!”
崔世安脖子一梗,兩只眼睛鼓得像癩蛤蟆:“往年征稅的時節,范老爺收五成租谷,這不征稅了,租谷卻提到七成五。依我看,收不收稅都是那么回事,反正朝廷的陽光雨露,落不到咱們苦哈哈頭上!”
鄭老爹倒是公允得多:“話可不能這么說,朝廷免了稅賦,是朝廷的恩德;范老爺加了租谷,是他為人刻薄。咱們窮苦人心頭可得有本帳,二是二嘛。”
另外一邊田里忙著的人聽了也道:“是啊是啊,如今朝廷不僅免了稅賦,漢軍比兩浙范家軍那是天上地下,買賣公平、說話和氣,小伙兒精精神神的,一個個看著就漂亮,還有大把軍餉銀子拿出來用,說句不欺心的話,人家吃飯買東西都大方,讓咱們多落幾個銅子!”
兩浙是范家軍家鄉,俗話說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燒殺搶掠的他們還不至于;但偷雞摸狗、強拿強要、欺行霸市等等劣行,自然是免不了的。漢軍則軍餉豐厚、紀律嚴明,侵奪百姓是軍中重罪,要上軍事法庭審判的,哪個敢拿自己那份餉銀和前程不當回事,去占百姓的那點便宜?
相反,漢軍軍餉豐足,每逢旬日、大節士兵們就揣著銀幣出營采買,兩浙的農戶、商販都知道,這些人的銀子最好賺,付帳再爽利不過了!
左邊田里的馬大嬸大嗓門直咧咧:“我家要有個閨女啊,就是倒賠嫁妝嫁給漢軍,也情愿!”
幾位農婦頓時興奮的議論道:“是啊是啊。對了,我聽說漢軍在城里設了招兵處,征召年輕人當兵哩,還有招工處,招去做工人,聽說拿的工資也很不少哩!”
“我沒女兒去嫁漢軍,我也沒兒子好去做工!”崔世安臉色黑得怕人,悶聲不出氣的割稻子,田間地頭的歡聲笑語頓時啞巴了。
唉~鄭老爹看著崔世安的背影嘆了口氣。老崔本來有一兒一女,兒子跟張世杰張樞密去了焦山,死在了元兵刀下,殉國成仁;女兒嫁到常州,那年常州城破,全城人被韃子屠了個干干凈凈,老崔還不死心,兵荒馬亂的居然親自往常州跑了趟,回來之后什么話也沒說,往床上躺了整整兩月才下地……
“老二、老三,兩小子給我加把勁兒,早點干完了你們替崔家嬸子搭把手,甭和你崔叔廢話——和他商量,他就不要你們幫忙了。”鄭老爹背轉身,小聲叮囑兩個兒子。
“得咧!”老二老三答應一聲,刷刷刷割得飛快,鄭老爹就嘴角帶著笑:兩小子渾身力氣,機靈勁兒也不比那些漢軍官爺差了,等割完了稻子,再把下一季秧苗下到田里,是讓他們去應召參軍呢,還是做工人?只可惜現在召的員額不多,聽說好些識文斷字的后生,都被刷了下來呀!
或者,兩邊都去碰碰運氣?
忽然低頭干活的鄭老爹發現了異樣,不僅沒有說話的聲音,連千萬位農人辛勤勞作,千萬把鐮刀沙沙沙割稻的聲音都消失了,正午時分,天地間一片靜謐,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臟砰砰跳。
抬頭一看,脖子就像僵住了似的,再也轉不動分毫:錢塘江入海口,遼闊的杭州灣外海,許許多多小山般的巨艦,遮天蔽海而來,金色的旗幟、潔白的船帆充塞海天之間,彩云飛渡,一瞬間,仿佛連天上的太陽都失去了熾烈的光華!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臨安哪怕鄉下種田的泥腿子,也是眼界極大的,大宋天子在位的時候,這里是東方最大的海港,航線近通高麗、日本,遠達東非沿岸,阿拉伯、天竺、南洋、日本的各式船只,蒲家規模巨大的船隊,以及大漢立國之后往來此處的船首尖利的漢船,臨安人早已見慣不驚,但今天他們真正震驚了。
當年張世杰張樞密率大軍奉海上行朝出海,艨艟巨艦不知幾許,之后御賜金刀九拔都張弘范統領大元水師南下閩廣征伐行朝,首尾相接帆影如云,不過這兩支規模巨大海上力量和今天見到的相比,就小巫見大巫,根本不值一提了。
“回家啦,回家啦!”站在各艘巨艦船頭的侯德富、張廣甫、祝季奢、洪梅氏、鄭發子等人,無不熱淚盈眶。
炎黃子孫不管走到哪里,不論有多么偉大的成績,他的根始終留在家鄉,美麗的家鄉,始終在深夜夢回時分魂牽夢繞。
祝季奢輕搖羽扇,他財雄勢大,說話頗有指點江山的氣概:“江南錢塘江上多有弄潮兒,洪家嬸子,你在江南新建碼頭,以這里為漁港出海捕魚,不愁沒有好水手、好船長!”
洪梅氏放聲笑道:“唉呀,祝家兄弟就知道打趣老嬸子,你祝家興于商貿,江南是全國最富庶的地方,能不能把銀子從兩淮鹽商、蘇州絲商口袋里摸出來,就看你祝老弟的手段如何了!”
“卻又來!我祝家小商小販算得什么?江南以運河北通山東、河南、華北,溯長江而上則從江西、荊湖直抵四川,通衢大道縱橫交錯,鄭大哥的運輸事業,自然財源廣進通四海,生意興隆達三江啰!”
鄭發子惟笑而不語,心頭卻在盤算:王李氏紡織業第一把龍頭,蘇松常杭嘉湖多的是好絲,多的是機工,若是和她合股在這里設廠摷絲、紡綢,紡棉、織布,豈不是得天獨厚?可惜王家嬸子在皇帝座艦“海上君王”號,照顧剛剛出月的第二皇后王敏兒,否則和她商量一下,早一天把生意敲定,就能早一天掙回白花花的銀子咧!
“你個死丫頭,不好生將養,落下病根怎么得了!”海上君王號的官艙中,王李氏正虎著臉,沒好氣的數落女兒。
王敏兒正扒在窗口看熟悉的臨安港口,聽到母親抱怨,她撲哧一笑,吐了吐小舌頭——盡管是當媽的人了,從外貌到脾氣,和少女時代相比并沒有多少變化,還是那么頑皮。
楚風偷眼瞧瞧岳母大人正忙著侍弄小太子,就輕手輕腳的走到敏兒背后,伸手在她柔軟的腰肢里一呵:“叫你不老實,叫你不聽話!”
坐月子還沒滿三十天,就聽到朝廷準備遷往臨安的消息,敏兒立時就鬧開了,要隨著楚哥哥一塊回臨安老家,小丫頭說了:“楚哥哥第一次去臨安,我還懷著寶寶,沒去成都氣得不行呢!這次再不帶我,就、就……”
楚風很后悔當時追著問了句:“就怎么樣?”
“我、我”,老實巴交的敏兒急紅了臉,半天憋出句:“就不給寶寶喂奶了!”
好嘛,古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今有挾太子以令皇帝,莫說楚風立刻低頭服軟,一向不同意女兒亂跑的王李氏也沒了轍,只得讓敏兒帶著剛滿月的寶寶,隨船回了臨安。
若在平時,敏兒早就回身和楚哥哥打成了一團,可今天她沒有回頭,楚風驚訝的發現,沒心沒肺的小丫頭,眼角早已帶上了淚珠。
熟悉的杭州灣,熟悉的臨安城,熟悉的港口,當年船場匠戶們就是從這里出海,揚帆遠去的呀!敏兒只覺得一雙眼睛不夠用,貪婪的看個不休,唯恐落下了什么,她想起了七年前離開這里的情形……
“這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么?可惜咱們苦哈哈該干什么,還得干什么呀!”在兩岸農田里勞作的農夫看來,大漢帝國輝煌燦爛的船隊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事物,和自己隔著十萬八千里,八桿子打不著呢!
太陽當空照得人直冒汗,還是關心下眼前事吧!漸漸有人戀戀不舍的收回了目光,重新握著鐮刀開始收割,大晴天是好的呢,若是趕上雨天,熟稻子淋了雨,一時發霉才叫你沒得脾氣!趁天氣好,快點干完吧。
大漢帝國艦隊抵達臨安,開始了靠岸、拋纜、系錨、下帆的固定程序,從斷刃、斬蛇、金剛三個師中抽調出來的士兵以及先期抵達的工人們,早已等在碼頭,忙忙碌碌的進行著各項工作,小山般一堆一堆的貨物、比螞蟻群還眾多的人員,通過棧橋走上了陸地,他們或者是第一次抵達臨安的閩廣兒郎,或者是從這里踏上征程的匠戶子弟,大漢帝國從東南海島遷都江南富庶之地、故宋行在,自然各各有一番感悟在心頭。
只有閑得無聊的無賴閑漢破落戶,才會擠在碼頭上看熱鬧,辛辛苦苦忙著生計的農夫,則早已放下了好奇心,忙著搶收水稻。
大漢帝國艦隊的到來,不影響收割水稻,自然也不影響各位老爺的帳房先生,帶著狗腿子到田間地頭征收租谷。
“喂,鄭老頭子,崔老頭子,你們兩家的租谷,可是該交了啊!”毛師爺一張嘴就露出滿口大黃牙,沒得叫人惡心。
他的主人范老爺,是兩浙大豪范家的遠枝,論起來還是兩浙大都督范文虎的叔叔輩哩——雖然他真見到長房的范文虎,只怕做侄兒侄孫都樂意。
范家在報紙上被人指摘是漢奸,又有人上門喊打喊殺,可皇上不是讓文天祥文大人寫了對聯么?遠枝家的帳房、狗腿子,乃至鄉間的農夫,自然不知道文天祥那幅對聯的譏嘲之意,他們只知道,故宋大忠臣、當今江浙總督都替范家寫了對子,那范大人的榮寵,還能低了嗎?雖聽說他告老還鄉沒了官爵,可哪個致仕的鄉紳,不是聲威赫赫,壓得泥腿子抬不起頭?
毛師爺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囂張,農夫們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卑微,人在屋檐下哪得不低頭,租種人家的田地,你還能充愣裝大?鄭老爹點頭哈腰道:“毛先生,咱們剛割了稻子,還沒來得及堆成捆兒咧,您看是不是……”
別處稻子都要打谷子、曬干了過秤,惟宋末江南各地是剛割了就收租谷主們唯恐農民偷偷把糧食藏起來,他們寧愿花錢雇泥腿子幫忙曬谷、揚場,反正也花不了幾個銅子。
“快點快點,老爺還在曬場上等著點收呢!”毛師爺不耐煩的催促著。
沒得法,且由他去吧!總比元韃子搶了殺了燒了要好得多!農夫們自我寬慰著,把一擔一擔麥穗挑到大路邊,不長的時間,毛師爺腳下就堆了一筐又一筐,金燦燦的稻谷,農民的心血所得,就大半進了地主的荷包。
農夫們的心在滴血,但又有什么辦法呢?種地收租,從古到今都是這樣的呀!
“入你母親!黑心肝的范老爺,吃了我的谷子拉不出屎,活活撐死你!”崔世安小聲罵著,將自己的租谷挑到毛師爺跟前。
“不對,少了!嗯,少得太多!”毛師爺裝腔作勢的道:“崔老頭子,莫非你算錯了?要不要我替你再算算?”
沒錯呀!崔世安扳著手指頭算了又算,最后才道:“說好五成租谷,是這么多嘛!”
毛師爺臉一虎:“什么五成,是七成五!”
崔世安登時慌了神,大聲辯道:“從來都是上季說好下季租谷,你們說的七成五,是從晚稻算起呀,皇天在上,哪兒有坐地起價的道理?”
農民們圍攏過來,七嘴八舌的道:“是啊是啊,下季收七成五的租谷,看在大漢免了稅,又沒了兵亂,咱們且認了;可這季稻子,要糊口,要賣了贖回當在當鋪里的冬衣,要還渡春荒借范老爺的糧食,收七成五的租谷,咱們吃什么呀!”
“去年秋季范老爺都把稅征到今年夏天了,大漢免稅也是免得下一季,你們怎么能從這一季開始漲租谷?”
可憐而淳樸的農夫們,根本沒有討價還錢的底氣,他們甚至天然的認為,朝廷免了稅賦,東家增加一些租谷是天經地義的,只不該在這一季多繳了賦稅的收獲上來漲。
去年秋天,盧世榮整頓江南財賦,打擊貪官污吏和富商豪強,同時加大力度征收稅賦,各地鄉紳趁機把損失轉嫁到百姓身上,江南士民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大漢免了稅負,又要加大地租,又要在當季夏糧上重復加租,這還叫人活不活了?
鄭老爹忿忿的道:“從來沒個坐地起價的道理,就算漲,也只能從秋糧漲起!”
“不交,七成五,老子就不交了!反正五成也沒交足,老子干脆一顆不交!”崔世安一時氣急,抓住糧食筐子就要往回走。
“反了反了!抗糧抗租,這不是造反嗎?”毛師爺的公鴨子喉嚨扯著直叫,招呼狗腿子們:“打,給我打呀,打這些反叛的狗奴才!”
皮鞭、棍棒雨點般落下,辛勤工作的農夫在毛師爺口中成了造反的狗奴才,被狗腿子們打得皮開肉綻,盡管農夫們有著健壯的身體,有著汗珠摔八瓣練出的渾身疙瘩肉,他們卻分毫不敢反抗,任由皮鞭和棍棒,在自己的背脊上肆虐。
千百年來,種田交租就是天經地義,抗糧抗稅,那是方臘、黃巢才敢干的事情,都沒有好下場啊!
只因為有了那么難得的一點點反抗精神,崔世安被打得最慘,三四個狗腿子圍著他,短木棍狠狠的落下。
“不要打了,求求你們不要打了!”崔世安的老伴跪,苦苦哀求著,可鐵石心腸的狗腿子們非但不停手,還有人高高的舉起了木棍,瞄準了老婦人的脊背抽下!
“住手!”一聲威嚴的斷喝,似乎蘊含著讓人無法抗拒的力量,使狗腿子們心尖尖一顫,不由自主的停止了毆辱。
一位年輕人,身穿青色的紗袍,身段面容并無什么特異之處,惟有一雙眼睛比星星還亮;他身邊的女子嬌憨可愛,圓圓的臉上彎彎的眼睛,只不過此時正氣憤憤的瞪圓了,要把這群狗腿子平吞了似的。
被打倒在地的崔世安,伸手一抹糊著鮮血的臉,睜大了眼睛:“敏、敏兒?是王家丫頭嗎?你、你們這些年去哪兒了?”
哈,不過是個泥腿子!毛師爺登時長出了口大氣,提到喉嚨口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本來,見年輕男子器宇不凡,還當是哪家王孫公子微服出游,擔著個心事;哪曉得崔世安話一出口,分明是認得這姑娘的,多半就是個平頭百姓了,而且崔老頭子喊的不是少爺小姐,是什么王家丫頭,阿貓阿狗一般的名字,顯然不會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小姐。
于是毛師爺氣定神閑,故作瀟灑的搖著折扇,然后慢條斯理的合上扇子,yin笑著故意伸手往女子胸前一攔:“小妹妹,這里不是你來的地方!青天白日的,莫非是和這小潑皮私奔?”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