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牛在險峻至極的白虎頭踩滑了腳!眾挑夫驚得目瞪口呆,無奈人人肩上都挑著擔子,反應不過來,眼睜睜瞧著伙伴身手在空中亂抓,卻連一根救命稻草都沒有抓到,四仰八叉的連人帶貨朝左邊倒去,而他倒下的方向,可是云遮霧罩、深不見底的懸崖啊!
“救人!”千鈞一發之際忽然聽得一聲斷喝,一兩丈外便有道灰色的人影電射而至,速度快得只在眾人的視網膜上留下了一串殘影,也不知快到極處的影子究竟是人是妖,只見他旋風般卷過,掠過將墜未墜的徐大牛身邊,全身已墜到比路面還低的挑夫,竟然奇跡般朝上飛起,便是那擔壓在他肩頭的瓷器,也跟著飛了回來!
連人帶貨,怕不有三百斤的力道,這灰衣人竟能憑一己之力把開始下墜的徐大牛從鬼門關上拉回來!挑夫們張大了口半天合不攏,卻見那灰衣人極快的回到了一位青年身邊,默默的替他牽著馬匹,低眉順目的,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
鬼門關上打個轉又回了陽世,徐大牛駭得心膽俱裂,挑夫窮朋友們給他掐人中、揉太陽,舞弄半晌才恢復神智。
方才踩滑腳,自以為必死無疑了,哪知道非但性命保住,就連瓷器擔子都還好好的壓在肩膀那灰衣人手段妙到巔毫,也不知他用的什么法子,叉手舞腳往下掉的徐大牛只覺得背后一股大力涌來,不由自主的飛回山道,肩上的擔子也跟著飛起,輕輕落回地面,漫說人沒有沒有分毫扭傷挫傷,便是草墊子包裹的瓷器竟然也一件沒有碎!
待徐大牛慢慢恢復了神智,.窮朋友們異口同聲的給他指:“佛菩薩保佑,太上老君開眼,是那位公子的仆人救了你!”
挑夫們挑了瓷器從景德鎮到婺.源,再從婺源去徽州,走的是上坡,對面一行人是從徽州方向去婺源,走的下坡,這白虎頭地形險峻至極,前面有個急彎擋住了視線,徐大牛這時候才發現那隊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剛剛從急彎那邊轉了過來。
這群人騎著名種駿馬,青年神.采飛揚,老者相貌清奇,女眷則貌美如花,看打扮不像商客,倒好像達官縉紳致仕歸鄉一般,可又沒有多少行李。
徐大牛卻管不到許多,走到那灰衣人身前,撲通一.聲跪下拜道:“恩人!俺一家老小都指著俺賣力氣吃飯,您老人家救了徐大牛一命,就是救了俺全家性命,大恩大德俺一輩子都報答不清咧,只好請您留下姓名……”
奇怪的是,徐大牛說得聲淚俱下,那灰衣人卻像尊.石像似的沒有任何反應,非但沒有搭話,甚而連看也不看徐大牛一眼,木木呆呆的隱在位青年公子身后,好像自己根本就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徐大牛急得抓耳撓腮,面紅耳赤的道:“莫非是怪.俺恩怨不明么?恩人不知,挑東西的力錢要到徽州才結,大牛身無分文可以報答,空口白牙的難怪恩人不信……”
徐大牛是個直.腸子的漢子,說著說著就鉆了牛角尖,竟然要縱身往懸崖下跳:“俺們挑夫窮漢睜眼瞎,也曉得忠義兩個字,如今恩人見怪,便舍身還了這條命罷!”
“老哥何必呢?”青年公子手中折扇一伸,攔在了徐大牛身前,“我這仆人性子執拗,不愛聽人謝的,你要謝便謝我吧!”
公子身邊那位肌膚瑩白如玉、雙目秋波婉轉的少女,伸出春蔥也似的手指,在吹彈得破的臉龐上輕輕一刮,似在說:“不羞,不羞,施恩望報!”
灰衣人卻向主人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他的一切都屬于主人,主人讓他殺人,他便殺人,主人讓他救人,他就救人,無論恩怨都不該歸于他,因為他只是主人手中的利刃。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徐大牛跪下,“咚!咚!咚!”結結實實的磕了三個響頭,若不是公子示意他起來,只怕他能在青石板路上磕出印子來。
這位公子身上似乎有種無形的力量叫他無法違拗,看他們一行人雍容大方的氣度,徐大牛也不再提什么報答的話了,只是問道:“不知恩人姓甚名誰?大牛此生無以為報,只好回家請爹娘、老婆在佛前點一盞長明燈,保佑恩人福壽綿長、高侯萬代!”
一位面容清瘦俊奇,身材頎長的老者微笑著捋捋花白的胡須,點頭道:“福壽綿長倒也罷了,高侯萬代嘛,我家公子卻敬謝不敏了。”
徐大牛只當老者自謙,兀自追著問公子姓名,那青年公子一笑:“緣隨天定,相逢何必曾相識?徐大哥也不必過于介懷了,若是真要祈禱,就祈禱咱們大漢國運日盛,天下百姓安康吧!”
“這位公子好胸襟!”三丈外兩位女子籠著面紗,皆是身材婀娜,但說話的那位身材更為妙曼多姿,聲調奇異莫名,似乎隱含著某種奇異的誘惑。
徐大牛一怔,忽然跪下對著公子又連磕了三個響頭,然后低低的說了句什么,隨后挑起擔子慢慢朝白虎頭坡上爬去。
走出老大一截,徐大牛還屢屢回頭觀望,直到一切都被云霧遮蔽。
忽然有人驚叫起來:“咦,方才那位花白胡子、像神仙般的老先兒,我怎么瞧著有些兒像文丞相?七年前他老人家開府興國的時候,咱有幸見過一面哩!”
“是啦是啦,便知道你見過文丞相,也不必總拿出來吹牛吧!”挑夫們根本不相信江浙總督會到這窮山惡水來轉盤山路。
“呵呵,呵呵,天下相像的人真多!”那位挑夫訕笑著摸摸腦袋繼續前行,畢竟當年文天祥點兵興國,他也只是遠遠瞧上一眼,根本瞧個仔細。
挑夫們卻沒有注意到,聽到文丞相三個字,徐大牛便低下頭若有所思,臉上陰晴不定變了幾變,直到最后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正如徐大牛的猜測,那位白須老神仙除了文天祥還有何人?文天祥在此,下令救人的青年公子,自然是當今皇帝楚風無疑了。
蒙元征南都元帥張珪聯絡浙西魔教方臘余黨,預備趁花石綱導致民怨沸騰之機起事造反,朝廷重臣或言剿、或言撫,但楚風力排眾議要親自走一趟。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家伙冒我的名搞什么花石綱!”
皇帝執意親自走一趟,群臣也無可無不可,反正浙西雖然偏僻,但不偏遠,距離臨安不過幾天路程,而且除了最后從徽州到婺源這一段山路之外,從臨安到徽州則有富春江水路可走。
皇帝都來了,身為江浙總督負有御下之責的文天祥如何不來?全程查辦此案的情報司長李鶴軒自然也不能置身事外。
臨安國立醫院正在動工興建,對建筑一竅不通的雪瑤便閑了下來,她隨駕的理由也很充分:“哼,筠姐姐、敏兒妹妹呀,每次不是淑楨姐就是烏仁圖婭陪著楚呆子到處玩,難道我們就不能跟著出去走走看看?”
兼任工商部長的趙筠要處理庶政,敏兒要給小弟哺乳,雪瑤口中的“我們”其實便是她一人而已,正所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果然如愿以償的獨自跟著楚風出行,心說這趟終于是真正的二人世界了……
所以看到半路上冒出個不知來歷的“狐貍精”,雪瑤頓時一級警戒,鼓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烏眼雞似的瞪著面紗女子,再看看楚風笑嘻嘻的樣子,就恨不得一腳把這呆子踢到山腳下去。
“啊哈,胸襟氣魄談不上,惟大漢皇帝能護佑百姓,讓天下人衣食豐足,在下方才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若保得江山永固,咱們小老百姓不也能安居樂業嗎?天下人,你我他,都是受益者嘛!”楚風看著戴面紗的女子如是說,三丈之外就傳來了細細的幽香直透鼻端,而女子的面紗之下瞧不清楚容貌,只有一雙碧綠深邃的眼睛若隱若現。
“楚呆子,看見美女就走不動路啦?”雪瑤輕輕靠著楚風的肩膀,在他耳邊吹氣如蘭,同時故意看了面紗女子一眼,似乎在用身體語言告訴她這是自己的領地。
無奈那面紗女子并不知難而退,反而走近幾步,在楚風身前盈盈下拜道:“這位公子可是往婺源一行?這荒郊野外的,小女子主仆二人著實害怕,不知公子可否允許奴家同行?”
女子的話音腔調有些兒奇怪,再細看她面紗底下隱約可見的五官,也不似中土人氏,楚風略想了想,便笑道:“也好,在下姓褚,草字天霞,因慕婺源山水迷人,便往那邊一行,俗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姑娘主仆既然無人依靠,就請與我們同行吧。”
“奴家塞里木淖爾,謝過褚大哥!”女子將面紗輕輕挽起,只見她肌膚比天山腳下的羊脂白玉還要細膩,一雙碧綠的眼睛好似那天池一般的深邃迷人,五官輪廓別有一番異族女子的解語風情,雙目中秋波婉轉流動,一霎時竟透出了萬種風情,配著她身上傳來的陣陣甜香,實在中人欲醉。
如此美貌的胡姬,真個見所未見!就連心懷不滿的雪瑤也暗中喝一聲彩;一直輕搖扇子的李鶴軒,不由得停下了搖扇;老成穩重的文天祥,也在艷光之下略略愣了愣,隨后眼觀鼻鼻觀心默念“非禮勿視”;惟有灰衣人和十來個家仆打扮的同伴,表情仍舊如鋼澆鐵鑄般毫無變化,似乎根本不帶人類的感情。
老半天,雪瑤才悻悻的道:“什么大哥小妹的,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不尷不尬兩個女子在這荒郊野外亂走。”
其實故宋海運發達,臨安府海船通達四海,天竺、波斯、大食乃至大秦(羅馬)的胡姬多曾見慣;蒙元南侵,作為幫兇的色目人涌入中原,漢地的胡姬就更加多見了。自古以來胡俗不同漢俗,主仆女子在外行走,也不算太奇怪就是了。
“好酸,好酸!”李鶴軒拿扇子慢慢扇著鼻子,似笑非笑的看著雪瑤,大漢帝國的第四皇后就捏著小拳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死陰人,看我和楚呆子吹吹枕頭風,整不死你個怪胎!對了,你個家伙到現在還沒成親,淑楨姐姐女兵隊中挑個最潑辣最厲害的塞給你,叫你成天跪搓衣板!
想到李鶴軒這樣一個令大漢帝國的敵人聞風喪膽的活閻王,被老婆揪著耳朵跪在搓衣板上的場面,雪瑤就咧開小嘴笑得很開心,同時把楚風的手臂挽得更緊了,最后狠狠瞪了那塞里木淖爾一眼。
封閉偏僻的婺源縣城,來了一隊奇怪的客人:既不是致仕回鄉的達官貴人,也不是從景德鎮趕往徽州的商客,而是一群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空手客人,騎著萬中挑一的駿馬,下人帶著的小包袱很輕,最多不過裝著幾件換洗衣裳——聽說是來游山玩水的。
亂世之中,茍活就很不容易了,還有閑心游山玩水?對茶館客人來說,這算得一個新鮮消息,可以在茶余飯后閑談幾番,特別是隨著年輕公子的一漢一胡兩位美姬,更是讓他們羨慕到了十二分;對于縣衙中忙著清點各地運來的花石綱,盤算著怎么討好皇帝的呂師夔、張亮臣來說,這個消息完全無關緊要,甚至根本就沒傳到他們的耳朵里去;對于像瘋狗一樣四處搜羅花石綱,順便敲詐勒索欺男霸女的衙役、混混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所以楚風入住的日升客棧,就迎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天字號房中,楚風正躺在床上,雪瑤騎在他背上,輕輕替他揉捏按摩。雪白豐腴的大腿壓在楚風腰間,隨著雪瑤手上或輕或重的動作,大腿內側細潤柔嫩的皮膚和楚風磨磨蹭蹭,肩背上傳來的按壓力道,更是讓他渾身輕松通泰。
“楚呆子,今天你瞧著那波斯胡姬,可比我漂亮嗎?”雪瑤漫不經心的問道。
楚風昏昏沉沉的,也沒細想,便隨口答道:“嗯哼,燕瘦環肥各擅勝場啊~~”
這下不好,雪瑤手上突然用力,楚風肩井上頓時酸痛難擋,“啊呀不得了,老婆謀殺親夫,來人吶,把這妮子打入冷宮……”
雪瑤才不怕呢,俯下身子貼著楚風,嘟著紅艷艷的小嘴在他耳邊沒好氣的道:“哼,就知道你那點花花腸子,真敢胡鬧啊,回去我就和筠姐姐、敏兒妹妹說了,把你打入冷宮,誰都不準你上床!”
提到那波斯胡姬,便不由自主的想到她那迷人的體態和醉人的甜香,再有雪瑤伏在楚風背上,幾處叫人血脈沸湯的柔軟緊緊挨貼,頓時楚風開始不老實了:“好了好了,我老老實實的,嗯嗯,咱們親一個先!”
雪瑤閉上眼睛,清秀的臉龐上,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叫楚風好一陣心醉,正待狠狠啃上一口,就聽得客棧院子里一迭聲的叫嚷。
我靠,誰這么壞啊?惹毛了我有危險,讓李鶴軒派南島猴子把他強.奸一百遍啊一百遍!
楚風悻悻的套上外衣,打開窗子看是怎么回事。
客棧院中,歪戴紅黑帽子、敞胸露懷的站了一票人馬,領頭的人是個斜眼睛的衙役,正揪著客棧老板罵罵咧咧的道:“你這院子底下埋著寶石,要挖了去進獻皇帝,若有半個不字,治你欺君之罪,將你滿門抄斬!”
老板早已嚇得癱了半邊,還是活計給他灌了口熱茶,才抖抖索索的作揖不休:“吳大哥,吳大爺,您老人家高抬貴手,我這客棧起的時候深挖了兩丈地基,底下只有花崗石,沒有什么寶石啊!”
“竟敢不知趣!”幾個打手卷起袖子就要揍人,還是那斜眼睛攔著眾人,對老板道:“我吳邊眼在婺源從來吐個唾沫都是釘,說你這樓房底下有寶石,他就有寶石,不信,咱們挖開來看看嘛。”
老板哭喪著臉,本來一張圓臉此時卻拉得比驢還長,苦苦哀求道:“吳大爺,這挖開地基,咱的樓不就倒了嗎?現在還住著客人咧,可不能這樣啊!”
吳邊眼的斜眼睛滴溜溜一轉,“你說底下沒有寶石,可有什么憑證?”
地下的東西,能有什么憑證?難道還找當年修建樓房的工人來作證?可這樓都修了足足有二十年,哪兒找人去!
老板苦著臉半晌不說話,倒是有混混提醒他:“吳大哥問你證據呢?公門之中什么是證據,那八字衙門朝南開接著下一句是什么?你老人家當了幾十年的客棧老板,忒也不會做人了吧!”
八字衙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老板恍然大悟,一拍自己腦袋:“怎么搞的,都被吳邊眼嚇糊涂了,他這般作為,還不是為著孔方兄?”
定了定心神,老板從袖子里摸出幾塊散碎銀子,遞到吳邊眼手里:“吳大爺海涵,海涵,些須銀子拿去喝茶,不要嫌少。”
吳邊眼將碎銀子拿在手心里掂了掂,勃然大怒道:“這廝戲耍于我!區區幾錢銀子,打發叫花子么?小的們,給他長點記性!”
老板頓時嚇得面無人色,抱著腦袋蹲下,等著挨打了。
幸好有專職唱紅臉的衙役拉住吳邊眼:“吳大爺,吳大爺有話好說,這客棧前面的酒樓,就是范大人和張太爺也常來惠顧,您砸了打了,他們兩位面上須不好看。”
“嗯,既然如此啊……”吳邊眼假裝思索,那唱紅臉的則把老板從地上拉起來:“許老板,您也太不知趣了,吳大爺手里沒有三五兩銀子,大家能說得過去么?”
唉~人在屋檐下,哪得不低頭?老板只好自認倒霉,走到柜臺后面,從柜子里取出三兩雪花銀子,頗有些兒舍不得的放到吳邊眼手心,“吳大爺,小店冒犯了,切勿記在心上。”
吳邊眼只覺得就算提百萬大軍,收復燕云之地,都沒有此時此刻志得意滿,他捏著銀子揣進袖子里,臉沖天哈哈大笑。
本來是一雙邊眼,不笑還好,一笑起來兩個黑眼仁往兩邊眼角跑,看上去別提多可笑了。二樓窗子邊的雪瑤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起來:“楚呆子,你瞧那人眼睛都快長兩邊太陽上去了,忒也好笑。咱們有個吊眼,這里又有個邊眼,你瞧他不正和陳吊眼是一對么?”
楚風微笑道:“吊眼作司令轉戰南北,邊眼卻只好在偏僻小縣唬詐百姓,容貌雖類似,境界可天差地遠了。”
兩人正在說話,卻不料雪瑤的笑聲吸引了吳邊眼的注意,見了雪瑤的天姿國色,他兩只邊眼頓時往中間一擠,差點兒變成了對眼。
他一把抓住老板:“掌柜的,我問你,上面天字號房住的,可是外地來游山玩水的一票人?”
老板不知道他又要鬧出什么花樣,可也不敢隱瞞,只得點頭道:“沒錯,是外地來的,今天剛到。”
“他們是官宦子弟,還是富商縉紳?”
老板老老實實的道:“住店時說了,是在瓊州做生意,新近才發了財的。”
吳邊眼的兩只邊眼頓時一亮,對剛才唱紅臉的伙伴嘿嘿笑道:“原來點子是羊牯,半點兒不扎手,今個兒咱們算撈到肥肉了。”
就如做官要有護官符,做地痞流氓的也得有幾分眼色,頭一個惹不得的就是兵大爺,哪怕是個牌子頭,手底下也有十來號刀頭舔血的漢子,一言不合殺氣來,你拿什么抵擋人家的長槍大戟?
第二個惹不得的,是官衙中人,便是那知府、知州的拐著彎的八桿子打不著的七大姑八大姨表弟小舅子,也是萬萬不能招惹的人物。
第三個惹不起的,還有江南世家大族,比如范家、葛家之類,手里有兵家里有錢田地跑馬一天還得在他家田里拉屎,這號人你去招惹就等著掉腦袋吧!
除此之外,所有商民百姓小商小販佃戶客人,都是任人宰殺的羊牯,就算告官,咱吳大爺就是婺源縣的衙役頭子,連張太爺也要給三分薄面,你能告到哪兒去?
所以吳邊眼就提起膽子,雄糾糾氣昂昂帶著一群衙役、混混,沖到了樓上。
客棧老板急得跟什么似的,不停的跺著腳,那位公子也許折財罷了,可他帶著的幾位女子,就不容易脫身了呀!
“快,快去報官!”老板催促著活計,后者剛想拔腿往縣衙門跑,跑了兩步又停下來,苦笑道:“官?掌柜的,吳大爺就是官啊!”
準確的說,吳邊眼只是吏,不算官,可在婺源縣百姓眼中,把持官府欺壓良善的吳邊眼,豈止是官,簡直就是這里的一號土皇帝呀!
唉~!老板不停的嘆著氣,那如花似玉的兩位姑娘,還指不定要怎么的呢!作孽啊!
聽到噔噔噔的腳步聲,楚風的手下們早已齊聚到寬敞的天字號房中,只要皇帝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沖出去將吳邊眼一伙全部擒下,可楚風顯然另有打算,只讓他們少安毋躁。
“老夫治下如此混亂不堪,青天白日的訛詐錢財,請皇帝治我失職之罪!”文天祥忍不住先請罪了,江西、兩浙雖然還沒有全面接管,特別是偏遠地區暫時還沒有建立完全屬于大漢朝廷的地方政權,可畢竟江浙總督守土有責啊!
楚風笑著搖了搖手:“且慢,待那個吳邊眼來混點時間,也查查婺源那花石綱,究竟是從何而起——無風不起浪嘛,我相信絕不僅僅是一群混混造謠生事。”
李鶴軒陰沉的臉上,則略略泛起了一點兒紅潮:情報司的工作主要針對漢元戰爭,婺源這樣的偏遠地區,沒有什么戰略戰術價值,又是魔教方臘余黨的巢,以前他們跟范文虎鬧,于大漢并沒有什么關系,就沒注意往這個方向的情報工作,哪知剛剛收復江浙就出這么一檔子事兒,叫情報司好生被動!
百密一疏啊!但愿李閻王的美名,不要毀于一旦!
李鶴軒暗暗下了決心,抓住這事的幕后主使,一定要讓他嘗盡情報司諸般酷刑,最后再抽筋扒皮、挫骨揚灰!
情報司長正在咬牙切齒發狠,吳邊眼一伙就吵吵嚷嚷的撞了進來,這廝見房中十來號人,再加上自己帶來的七八號人,使寬敞的天字號房都顯得有些擁擠了,不由得暗中吃了一驚。
正所謂惡人先告狀,吳邊眼戟指領頭的楚風罵道:“呔,你們這些外地客商,可是挖了本縣準備進獻給皇帝的寶石?快快交出,免得大爺們動手!”
楚風笑了:“在下只是路過游人,笑傲山水之間而已,身無鋤頭鐵鏟之類,何來挖掘寶石一說?”
吳邊眼聞言一愣,在這婺源城中從來說一不二,像這么不亢不卑的回答,倒是頭一遭遇到,倒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惱羞成怒,吳邊眼干脆罵道:“老子說你挖了就是挖了,不信?小的們,都給我上,動手搜查!”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