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8章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五）

汗王不可啊！”黃金戰將阿拉坦跪倒在海都腳下。聲淚俱下的乞求著：“咱們召集本部蒙古武士，回鵠、突厥、吐火羅各族戰士，日夜操練，好不輕易練出了八萬精兵，怎么可以不和漢軍交鋒，就這么投降了事？汗王啊我的汗王，您可是撒馬爾干和玉龍杰赤的主人，全部中亞的霸主，窩闊臺大汗的持續人呵！”

海都往日刻寫著勃勃野心的面龐，才數日就干癟下去，變得蒼老而頹敗，假如轉回去兩三年，他會毫不遲疑的和漢軍作生逝世對決，可當大漢帝國盤踞了哈喇和林、擊敗并處逝世了陽翟王、連一代天驕忽必烈也率二十余萬殘余部眾遠遁波斯，這位中亞霸主就再也沒有爭衡沙場的信心了。

海都仿佛吞下了一杯濃到極點的苦酒，他的臉變成了溝壑密布的黃土高原，神情奕奕的眼睛也變得昏黃，長嘆一聲道：“我的黃金戰將呵，且不論本汗是否真的比忽必烈強上許多，也不論你的智謀和勇氣是否能越伯顏、張弘范、阿術、塔出這些世之名將、曾經的不敗統帥，單單是軍力。當年四大汗國八十萬大軍未能擊敗漢軍，憑咱們現在這八萬人，就能反抗他們前進的腳步？”

阿拉坦聞言心頭巨震，時至今日他才明確，日薄西山的蒙古帝國，已經不可能在戰場上做大漢勢均力敵的對手了。

全部蒙古帝國就是用鐵騎彎刀打下來的，帝國的基礎建立在絕對的武力之上，毫無經濟、文化的凝聚，那么一旦失去了壓倒性的武力，宏大的帝國就會像沙粒壘成的城堡，剎那間便轟然坍塌。

他睜大了眼睛沒有一點兒神情，嘴唇發抖著，喃喃的道：“難道，難道蒙古帝國完了，蒙古人的光輝就此完蛋了？”

色目宰相納爾設憐憫的看著蒙古將軍，一旦大漢統治這里，也許自己這群色目文官還有機會搖身一變，從海都的臣子變成大漢皇帝的忠犬，但阿拉坦這種曾經手握重兵的蒙古將軍，就只好倒霉瘟了，別說得到重新起用，搞不好還要被大漢皇帝殺掉以絕后患呢！

海都也知道自己麾下的將軍們前途黯淡，可他也別無其他措施了，之前的打算都是建立在大漢不出輪臺的基礎上，可只要大漢皇帝統兵下伊犁河西進，在絕度優勢的武力面前，什么要挾忽必烈強取大汗寶座。什么遣使和大漢交好、約為兄弟之邦的打算，就全部成為了夢幻泡影，連一星半點變成現實的機會都沒有。

他憐憫的輕拍阿拉坦的肩膀，“我忠臣英勇的將軍呵，我把心意告訴你，咱們要做汪古部，不要做札達闌人，要學阿剌兀思剔吉忽里，不要學扎木合。”

汪古部是金元時代及其之前運動與內蒙古陰山東段地區的一個部族。汪故又名汪古、汪古惕、雍古、雍古多、永古、汪骨、旺古、甕古、白達達等。汪古部信仰景教。原是遼朝屬部。后附金朝，為金守護長城，領自稱為沙陀突厥后裔。

當年成吉思汗崛起，汪古部領袖阿剌兀思剔吉忽里，是最早率部族投入鐵木真陣營的領之一，汪古部成為了兀魯斯制度下的核心部族，享受了蒙古帝國崛起的豐富回報；

扎達蘭部的扎木合，號稱草原雄鷹，是位非常精彩的統帥，札答闌部曾贊助鐵木真擊敗蔑兒乞人，在成吉思汗崛起之后他不臣服，雙方年年作戰。

成吉思汗被推薦為汗后，扎木合聯合泰赤烏等十三部和成吉思汗生十三翼之戰。此戰成吉思汗遭遇了平生惟一一次大敗。但在扎木合召集泰赤烏、蔑兒乞等部在闊亦地步帶與成吉思汗和王汗的第二次戰斗中，札木合軍大敗，部眾紛紛逃散，最后終歸成為了階下囚。

扎達闌部損兵折將元氣大傷，因為歸附晚了，后來的兀魯斯制度下也沒撈到太大的利益，而扎木合被俘后，成吉思汗勸他歸順，扎木合卻說“一塊草原上不能有兩頭狼王，一片天空容不下兩只飛行的雄鷹”，毅然引頸就戮，也算條硬骨頭的好漢。

聽了海都的話，阿拉坦就是一愣。

扎木合是蒙古族那些近于神話的史詩傳說中僅次于成吉思汗的大好漢，而且或許是出于對這樣一個有好漢氣質的失敗者的同情，草原牧歌里他的形象一直不錯，似乎比不食人間煙火的鐵木真還要親切可愛一點兒（嗯，感到上事跡有點兒類似項羽，算悲情好漢吧）。

但海都口中，似乎扎木合算不得什么，倒是墻頭草隨風倒的阿剌兀思剔吉忽里深受推重，阿拉坦就有幾分不服氣，蒙古將軍們素性粗暴，也顧不得許多，就紅著臉道：“扎木合雖然失敗，也是咱們蒙古人頂天立地的大好漢，阿剌兀思剔吉忽里只不過是個三心二意的鼠輩，怎么可以相比？”

老奸巨猾的海都，玩味的看著阿拉坦：“后來，是扎木合過得好。還是阿剌兀思剔吉忽里過得好？是扎達闌部展壯大了，還是汪古部長盛不衰？”

阿拉坦的臉部變得僵硬起來，草原法則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沒有那么多道義可言，失敗了就是荒草下一抔白骨，成功者能力笑看風云，毫無疑問，扎達闌部的扎木合，和汪古部的阿剌兀思剔吉忽里相比較，貌似軟弱無能的后者，卻是笑到了最后。

而且，有消息傳來，漢軍北進包克圖的時候，汪古部又是最早倒向大漢懷抱的幾個部族之一，時間上僅次于塔塔爾部……

“我明確了，末將必定不會給汗王的大計增長任何麻煩，”阿拉坦忽然抬開端，雙目中精光四射，對海都道：“但末將會以個人身份尋釁天可汗，哪怕失去生命，也要見識這位繼成吉思汗以來天下最強者的武勇！”

海都頓時瀑布汗，放在十天前，他還可以毫不費力的處逝世阿拉坦。但自從頒布了投降大漢的決定，他這位中亞霸主對部隊，尤其是軍中少壯派的掌控力實際上直線降落了，面對阿拉坦的請求，他也只能不置可否的動了動腦袋，甚至無法分辨畢竟是搖頭還是點頭。

宰相納爾設鄙夷的撇了撇嘴，他認為阿拉坦這號頭腦簡略四肢達的蠢貨，純粹就是個白癡，和大漢皇帝比武？虧你想的出來，你怎么不去和七老八十歲的羅馬教皇比武？

蠢豬！

“嗯～至于我自己嘛，還是想想怎么諂諛大漢皇帝。在他手下謀個一官半職吧！”納爾設笑得很殘暴。

海押立郊外八十里，從望遠鏡里楚風已經能看見清真寺光輝殘暴的鎏金圓頂了，他饒有興趣的觀賞著頗有異域風情的城市輪廓，嘴角帶著點兒捉摸不定的笑意。

陪伴在身邊的陳淑楨，兩道秀麗的眉毛緊緊鎖著，原因無他：這一路上西進，海都麾下分駐各地的千戶百戶都是老誠實實的供給糧草、食水，替漢軍帶路，碰到的幾個城市也完整不設防，任由漢軍設置官署，試探性的解除幾支蒙古千人隊的武裝，也順順利利的完成，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越是這樣，陳淑楨越疑神疑鬼，倒不是說單純是投降這事兒可疑，畢竟蒙古帝國不是鐵板一塊，乃顏就很早和漢軍并肩作戰了，之后歸附的月息、塔塔爾就更多了，甚至就在不久前，北廷都元帥溫里木可兒也投降了大漢。

但海都，畢竟是有盼望和忽必烈爭取蒙古大汗寶座的人，畢竟是中亞的霸主，大漢最重要的敵人之一啊！

之前針對他，統帥部制定了周到而詳盡的打算，要將海押立的部隊一網打盡，陳淑楨親自參與了打算的制定，還和陸猛商量了，準備把流血就義最多的攻堅任務交給侄兒陳吊眼統帶的第一軍，她不僅做好了站在熱氣球上替將士們吶喊助威的準備，甚至不排除在攻擊海押立的最緊要關頭，親自沖上第一線斬關落鎖、殺將奪旗以勉勵士氣。

忽然接到海都的降表，陳淑楨愕然難解之余，就似乎早已積蓄起來的萬鈞之力，以雷霆閃電之威打出，卻砸到了一團輕飄飄的棉花上，半點兒不受力，叫你胸腹間煩悶難受。

楚風自然是知道這一點的。豈止是陳淑楨，就連右邊的陸猛，表面上看去似乎還是站得比標槍還直，臉上一幅鐵面人的表情，可他不經意間隨便踢著地上的小石塊，裸露了他深藏于心坎的煩躁。

所有人都被海都這一手鬧個了措手不及，最好了完整的出擊準備，敵人卻在最后關頭投降了，心理上的落差確實很大，很有些兒莫名其妙。

“難道咱們非得和海都這老狐貍狠狠打上一場，就義幾千上萬的弟兄，耗費價值幾百萬的軍火，大家伙兒能力高興？”楚風沒好氣的數落著陳淑楨。

陳淑楨當然明確，漢軍官兵可貴的生命，能少就義就應當盡量減少，軍火彈藥之類的，從河西走廊轉運到這里也消費宏大，能少用一點兒，也免得張廣甫老頭子擺出副如喪考妣的臉色，事實上假如能盡量節儉彈藥，打到波斯灣沿岸再從海上絲綢之路得到閩廣沿海兵工廠的補給，那就比大運河轉運入關，河西走廊陸路運到西域，便宜多少倍了。

不過她實在有些不服氣，悻悻的道：“海都這家伙純粹是隨風倒，眼看咱們大漢就要獲勝，他就來投機了，我看他和咱們決不是一條心。”

僅僅在兩年前，海都還率兵二十萬入關陜，與漢軍在涇水河畔浴血廝殺，短短兩年后他擁兵八萬，竟然要投降大漢，這樣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別說陳淑楨不懂得，所有的漢軍官兵又有幾個能想到呢？

楚風倒是從接到降表的那一刻起，幾乎是馬上明確了海都的用意：成為強者，或者依附強者，追隨強者，這是草原上最基礎的生存法則，打不過就投降，對海都來說并不是什么不可吸收的事情。

這條老狐貍，曾經和忽必烈為了大汗寶座打得天昏地暗，后來當忽必烈以汗位和漢地財富為釣餌動漢元大戰，海都還不是巴巴的帶著兵入關，和鐵穆耳、阿術這些昔日的敵人配合，與漢軍在涇水大戰？

那么當漢軍所向無敵，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戰斗力，把忽必烈趕出大都、趕出蒙古草原，盤踞了包克圖，盤踞了哈喇和林之后，海都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什么就不能投降大漢呢？

其實從本質上說，海都和乃顏、勢都兒、哈丹，和塔塔爾人、月息部，根本就沒有本質差別。和忽必烈背負著太多的累贅，所以永不會投降大漢相反，海都他是傳統的草原狼，打得過就咬上一口吃肉，打不過就投降，理所應當。

“那么，皇上準備怎么處理海都呢？”陸猛有些拿不準的問道，照說海都還真不利益理，要是不殺吧，畏懼他搞東搞西擾亂，要知道中亞霸主對海押立、玉龍杰赤各族的影響力可不是鬧著玩的；殺了吧，又怕那些投入大漢懷抱的降將涼了心，還有將來大漢要持續前進，某些搖擺不定的家伙，見海都被殺，還敢投進大漢懷抱嗎？

楚風笑笑，問李鶴軒：“李司長認為，應當怎么處理才好？”

見雪瑤在旁邊支著耳朵聽，只怕是又要在波斯小美人阿麗雅耳邊嚼舌根子，李鶴軒就把白森森的牙齒一咬，陰氣森森的道：“先喂他曼陀羅花，叫他全身癱軟如棉一點勁兒也使不出來，免得他咬舌自盡；然后再用小刀將他四肢上的皮肉一點一點剜下來，一邊做這事兒，還得一邊上止血藥，免得他流血過多就這么輕易逝世掉了；再次是往身上澆蜜糖水，綁起來放在螞蟻巢穴旁邊……”

陸猛和陳淑楨聽了只是心頭有些兒厭煩，雪瑤一張俏臉則慢慢變白了，捂著警惕肝撲通撲通的跳，不一會兒就嚇得面色慘白。

“叫你胡說八道，嚇逝世你！”李鶴軒有些自得。

殊不知雪瑤此時正在想：“李鶴軒這么個變態狂、虐待狂，必定不要叫阿麗雅被他騙了去，回去就當著波斯大小狐貍的面，把李鶴軒這家伙再揭露一下！”

真不知李鶴軒要曉得這些，會不會氣得吐血而亡。

楚風萬分詫異的摸了摸鼻子，毫不客氣的打斷了李鶴軒的意yi：“你在說什么啊？我問你該怎么看待海都，不是問你情報司的酷刑。”

“哦，本來是這樣，可你說‘處理’，這在以前就是暗示讓我用這些手段處理啊，”李鶴軒“幽怨”的看了看楚風，大漢帝國皇帝的光明之下，不乏黑暗中行走的獵手，將有可能要挾到光明的敵人，通通嚴加誅戮，可到頭來世人只道李鶴軒是李閻王，卻把流血漂櫓、殺人盈野的幕后主使楚風當成了十世修行的活菩薩，不亦謬乎？

哀嘆自己就是永遠處于黑暗中，替皇帝誅殺一切詭計者，也替皇帝背負了所有的惡毒之名，但李鶴軒又何嘗不是沉迷其中，樂此不疲呢？

他思忖了片刻便答復道：“啟奏皇帝，微臣認為海都雖然是我大漢過去的強敵，這次投降的動機也未必簡略，但咱們只能論跡不論心，單單以現在而論，倒是應當給他一個相應的地位。”

楚風點了點頭，事實上海都的統治區并沒有涉及到漢地，他一直壓榨、屠殺的都是中亞各族的百姓，大漢又何必來替吐火羅人、突厥人出頭？吐火羅人又沒給大漢利益！

蒙古帝國成吉思汗子窩闊臺之孫，合失之子。窩闊臺汗國的實際創立者。忽必烈建立元朝后，海都以成吉思汗曾經說出，只要窩闊臺有一個吃奶的后代，都比其他人優先持續，因此他不斷反忽必烈，積極謀求自立為大汗。

要說打仗嘛，海都在嶺北杭愛山和忽必烈連年征戰，倒是替大漢減輕了不少壓力，與乃顏相比，只差了一份盟約罷了；涇河之畔和大漢交鋒，可現在投入大漢懷抱的月息部、塔塔爾部，過去還不是有武士在元軍中，與大漢浴血廝殺？

相比起來，海都現在投入大漢懷抱，減少了無數漢軍兒郎可能的就義，毫無疑問，這就是功勞，這就是有利于大漢統治河中之地，大漢也必須以繼往開來的眼力，海納百川的胸襟，接納他的投降。

楚風慢慢的道：“事實上，我認為海都這一次是很不錯的，他審時度勢，選擇了正確的道路，也就和咱們站到了一邊，實權、軍權是不可能再給他了，但咱們還是要給他相應的報酬，不能叫有意投降咱們的人寒了心——我認為，將來向波斯、向金帳汗國，甚至更遠的處所進軍，保持人們在這方面對大漢的信心，甚至比軍事上的成功更加重要。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