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2章塵埃落定
從條頓騎士團與聯軍交火開始算起戰役已經進行了好幾個小時,條頓騎士、法蘭西重騎兵和威爾士長弓手先后敗績,惟有德意志雙手劍士在友軍的掩護之下,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終于沖到了與漢軍肉搏的距離,使戰線呈現膠著狀態。
不過武勇的雙手劍士也撞上了鐵板,漢軍的刺刀拼殺技術已經進入小組配合分進合擊的層次,并非個人武勇可以戰勝,他們身穿的盔甲貌似輕甲防御力卻超過了重甲,帶血槽的刺刀更是在近戰中具有一擊致命的效果。
同時,炮兵和較遠位置的步兵,仍以火力封鎖著神圣同盟軍后續部隊的前進道路,就是正在拼刺的漢軍步兵一旦緩過手,看哪兒敵軍猬集而沒有戰友,就往哪兒扔一顆手榴彈。
更有不幸被雙手劍刺穿要害,自忖必死的漢軍戰士,拉響了腰掛的手榴彈,合身撲向敵群之中……
雙手劍士的進攻鋒芒頓時受挫,并有向全線動搖轉變的趨勢。
教皇本尼迪克特親自贊頌著上帝,抑揚頓挫的聲調朗誦著祈禱詞,但戰局的發展并不符合他的期望,上帝似乎已經拋棄了虔誠的子民。
德意志神圣羅馬帝國皇帝,身高兩米的巨人魯道夫,那張有著碩大鷹鉤鼻的臉顯得分沉:他履行了戰前的諾言,派出哈布斯堡王朝的精銳兵力擔任正面主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終于突破火網與漢軍短兵相接;但后續部隊并沒有跟上,匈牙利、塞爾維亞、卡斯蒂尼亞等隊竟被漢軍炮火擋下,與前鋒的雙手劍士們分隔開來
照說這時候自應盡快投入后續部隊,并迅速壓上形成突破,魯道夫卻見諸國的后續部隊頗有消極怯戰之意,心頭火發,當下大喝道:
“安德烈、烏羅什、桑喬、海梅……各位陛下,機不可失啊,快讓你們的軍隊迅速壓上,不要給異教徒任何機會基督世界危在旦夕,慈愛的圣父就在我們身邊,難道虔誠的基督徒還不愿意付出勇氣,展現無畏的犧牲嗎?”
阿拉貢王國的海梅二世、卡斯蒂尼亞的桑喬四世聞言面上一紅,立刻下令軍隊加緊攻勢,兩國的軍隊頂著槍林彈雨沖了上去,傷亡固然慘烈至極,倒也堪堪接上了德意志雙手劍士的攻勢。
塞爾維亞國王烏羅什卻和他的便宜舅舅匈牙利國王安德烈對視一眼,沒有理魯道夫的茬兒,兩人都打著各自的小九九:
匈牙利嘛,當年曾出過號為上帝之鞭的匈王阿提拉,是羅馬帝國的掘墓人,匈牙利雖然身在歐洲,卻長期被視為野蠻人,被西歐勢力排擠。
當年拔都西征,實心眼的匈牙利人派了十萬大軍進行抵抗,條頓騎士以及德意志部分諸侯也有出兵,然而莫希平原戰役中幾乎全軍覆滅,精銳盡喪,直接導致了匈牙利王權衰落,安德烈到現在還是個衰人。
這一次,在便宜侄兒烏羅什的鼓動之下,安德烈決心不重蹈覆轍了,既然已經短兵相接,阿拉貢和卡斯蒂尼亞的軍隊也跟了上去,那么就該匈牙利保存實力了吧
烏羅什呢,他的塞爾維亞王國此時離崛起還有相當長的距離,神圣羅馬帝國的哈布斯堡王朝對他威脅極大,能光明正大的消耗魯道夫的兵力,又保存了自己為數不多的實力,何樂而不為?
魯道夫本是直爽之輩,見兩位國王存心出工不出力,登時面露不忿之色,冷哼一聲,竟不再和他們說話。
塞爾維亞軍不過八千人,匈牙利軍也剛到一萬五千之數,戰斗力和德意志雙手劍士、法蘭西重騎兵或者威爾士長弓手相比還要差一個檔次,既然卡斯蒂尼亞和阿拉貢已經跟著壓了上去,魯道夫倒也不大在乎安德烈和烏羅什了,只是對他們這種無恥的行為極端憤概。
遠眺前方激烈的戰斗,魯道夫暗自思忖:憑借數量優勢,以目前局勢看來,取勝的機會大約超過七成吧?只是傷亡未免……
忽然,漢軍身后的山脊上,緩緩升起了三部熱氣球,碩大的充氣球囊分外顯眼,很快就讓戰場上的每一個人都看到了。
這是個什么意思?
神圣同盟軍,從教皇到貴族,從將軍到士兵,本能的感覺事情不妙。
果然就在氣球升起之后,山脊上出現了影影綽綽的人影,密密麻麻的一片又一片,數也數不清,只是全都穿著漢軍春夏季的灰色軍裝,裝備著锃光瓦亮的板甲,頭戴鋼盔手端刺刀,以急行軍的速度奔向戰場
同時從維丁城通往設內耳城堡的道路,馬蹄陣陣如雷轟,鏗鏘鏗鏘的金屬碰撞聲遠遠傳來,滾滾沙塵沖天而起,不一會兒鐵流滾滾而來,騎著高頭大馬,一手戰盾一手騎槍的近衛騎兵,百人隊旗、營團旗、軍團旗面面展開,當先一位威風凜凜的騎士高擎雙頭鷹旗
拜占庭第三軍團及大漢帝國第一軍第二師北上羅馬尼亞,從多瑙河口溯流而上,進擊多瑙河以北地區,采取分進合擊的戰術攻略瓦拉幾亞、摩爾多瓦和特蘭西瓦尼亞等地,在戰役之前陳吊眼和羅曼努斯即密令兩部急速南下趕到維丁附近,作為奇兵隨時準備投入戰斗。
在神圣同盟與雙子帝國聯軍交戰,先后挫敗威爾士長弓手、法蘭西重騎兵,德意志雙手劍士也陷入苦戰,敵方幾大精銳兵種先后遇挫的情況下,陳吊眼甩出了決定勝負的王牌
“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們急著把好牌打出來呀,”陳吊眼凸出的眼睛里閃爍著兇光,嘿嘿冷笑道:“那么現在,該我出牌了”
拜占庭的近衛騎兵吶喊著卷地而來,君士坦丁堡被西歐十字軍攻破,東羅馬一度王國的屈辱,使他們特別想一洗前恥,這次好不容易抓到機會,無論想憑借軍功躍身小地主階層的平民子弟,還是準備用輝煌戰績和勛章去博取新羅馬婦女歡心的年輕貴族,全都鉚足了勁兒。
如果說近衛騎兵像一座燃燒的洪爐,那么漢軍就如同隱藏著無盡力量和熊熊烈焰的火山,他們一言不發,前進時保持著沉默,一個整師萬余人的兵力,行進時只有腳步聲、馬蹄聲和聯絡用的鼓號,每一個人都緊緊的閉著嘴巴,只有老兵的眼底躍動著焚燒敵人意志的火焰,那種狂猛的力量被限制在了沉默的軀殼中,恰似爆發前的火山。
鏖戰中的近衛騎兵第四軍團,見友軍來援,立刻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沖殺起來越發凌厲;
第一軍主力部隊則仍然保持著沉默,只是更快的把炮彈和步槍子彈傾瀉到敵人頭頂。
今天是德意志雙手劍士們平生經歷最為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一天,他們先是好不容易攻到漢軍陣前,卻發現漢軍的肉搏能力并不像想像中那么差勁兒,他們等來了阿拉貢、卡斯蒂尼亞的后續部隊,正準備一鼓作氣沖透漢軍本陣,此時漢軍卻出現了數量遠超預計的援軍。
如果心臟稍微脆弱一點兒,說不定就此發病上了天國。
德意志雙手劍士的戰斗意志再頑強,也是有限度的。
冷兵器時代大多數軍隊傷亡十分之一就會潰退,宗教、武勇、獻身精神和保衛家園會對這個數字產生加成作用,譬如篤信基督的雙手劍士們在戰前接受了教皇本尼迪克特的彌撒,因為堅信十字軍死后可以上天堂,他們的勇氣和韌性至少各增加了一倍。
但超過半數的死亡已經令他們瀕臨崩潰的邊緣,若不是卡斯蒂尼亞和阿拉貢軍隊及時沖上來并肩作戰,也許他們已經潰敗了。
在這關鍵時刻,突然出現的大批雙子帝國援軍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漢軍遠遠超越心里預期的強大,使雙手劍士的攻勢變得疲軟,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就連指揮他們的將軍——德意志的上巴伐利亞公爵路易,也頻頻回頭去看魯道夫有沒有下達新的命令。
這一舉動讓清理了威爾士長弓手,率全連官兵轉到正面來的姜良材大為驚訝:“咦,那個騎馬的,穿著件花衣服,應該是西夷一個大官吧?他老是回頭看,莫非想逃?”
許麻子撓撓頭皮:“怪哉,分明是個指揮官,穿這么花哨不怕被冷槍打死?卻也奇怪,狙擊手為什么沒把他打死?”
兩位基層指揮官不明白東西方戰爭方式的差異:
在東方,將軍雖然穿得有別于士兵,卻也不會打扮得像發的公雞,太花哨很了豈不是擺明了成為對方神射手的目標?宋軍的床弩射程就超過三百米,七稍炮更是犀利,蒙哥汗就是在釣魚城下吃了苦頭。
并且,戰爭中高級將領是極少親自沖鋒陷陣的,像三英戰呂布這種場景,也就是說書先生滿嘴胡柴罷了,一旦有人這么干,就得面對萬箭攢射的危險——就連神功蓋世的陳淑楨,沖鋒陷陣時也有若干親衛女兵陪同保護,并不是“大喝一聲,元軍見了,如波開浪裂”。
而歐洲卻完全相反,越是貴族越要穿得花里胡哨,把家徽啊什么的畫在盾牌上,頭戴高高的雉雞羽毛,身穿華麗的斗篷,遠看活像圣誕節狂歡游行的小丑。
他們不怕還沒交兵,就被冷箭射殺嗎?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在這方面,像巴伐利亞公爵這樣的大人物倒是完全不必擔心,因為他們黃金般的身價,就注定了平民們死光他還活得好好的。
原因很簡單:歐洲的戰爭是要抓俘虜滴,俘虜是要換贖金滴,身份越高贖金是越貴滴,公爵大人是價值連城滴,只有白癡才會殺掉他滴~~
譬如說獅心王理查吧,阿卡德城堡被十字軍占領時,利奧波爾德公爵在城上升起德國旗幟,理查竟下令將德國旗幟撕碎丟在泥土中,這對利奧波爾德是莫大的恥辱。因此,理查從中東回英國途中在維也納附近被利奧波爾德偷襲,成了俘虜。次年初,利奧波爾德把他解送給德皇亨利六世,獅心王理查不得不付了十五萬馬克的巨額贖金之后,才被放了出來。
像西西里的查理一世,為了得到西西里王國,把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最后男性小康拉丁殺掉,被同時代的歐洲人認為喪心病狂、心狠手辣,除掉對霍亨斯陶芬家族榮耀先輩的懷念、對剛滿十七歲的小康拉丁的同情,也有他違背“贖金規則”的原因。
所以上巴伐利亞公爵路易絕不擔心本人的安危,他聽說大漢皇帝很喜歡錢,所以他的生命一定能夠得到保證。
真是這樣嗎?至少現在他還活著,不過……
魯道夫著急得不得了,他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刻了,漢軍大批伏兵出現,教皇本尼迪克特等人頓時慌了神,只有這位神圣羅馬帝國的皇帝,能征慣戰的老將,依然保持著基本的頭腦清醒。
“快,不要慌亂,全軍壓上,我們還有機會”
魯道夫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全軍壓上就算不能取勝,也能在混戰中盡可能的重創雙子帝國聯軍,畢竟雙手劍士和阿拉貢王國、卡斯蒂尼亞王國的軍隊已經和漢軍短兵相接了,漢軍十二斤重炮在內的炮兵部隊,發揮受到相當大的限制。
歐洲人是主場作戰,他們隨時可以回去征召新的軍隊,漢軍要補充員額的困難就大得多,而起漢軍始終在數量上處于劣勢,消耗戰明顯對神圣同盟有利。
可惜并不是所有正確意見都會被采納的,至少匈牙利國王安德烈和塞爾維亞國王烏羅什不會買賬。
他倆本來是存著保存實力的想法,可等漢軍伏兵盡出,剛才的幸災樂禍又變成了極度的恐慌。
烏羅什本來就是個首鼠兩端的家伙,遇到這種事情就更加膽怯畏縮了,低聲嘟噥道:“現在……還是不要做無謂的犧牲吧?”
匈牙利國王安德烈連連點頭,當年匈牙利十萬大軍被拔都、速不臺一戰打得丟盔棄甲,王權衰落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他可不敢冒同樣的風險——要知道他并非前任國王的親生兒子,稍有不慎,王位便將不保。
見這兩位猶疑不決,魯道夫長嘆一聲,求援似的看了看教皇:“仁慈的圣父,請您親自下令吧,基督的十字軍戰士必須服從基督世界領袖的命令,即便是國王,也不能阻撓直接來自教廷的命令,因為在十字軍組建的那一刻,就從屬于上帝,而非世間的凡人”
安德烈和烏羅什聞言心頭一凜,如果本尼迪克特親自下令發動總攻的話,他們倒不好不賣面子,畢竟這是響應梵蒂岡號召組建的十字軍。
孰料這位出身奧爾西尼家族的教皇陛下,論暗殺、下毒、合縱連橫、長袖善舞這些本事,那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戰場上一刀一槍的搏殺卻是從生下來就沒見過幾回,此時只見山頭上漫山遍野的漢軍邁著整齊的步伐緩緩壓下,大路上近衛騎兵鐵流滾滾,早已嚇得失魂落魄,囁嚅著嘴唇,半晌才道:
“我看,我看這是上帝給信徒的考驗,考驗我們信仰的堅忍,我堅信即便是失敗也無法動搖虔誠,盡管我很不愿意說出撤退這兩個字……在失敗的情況下仍然保持信仰的堅貞,也無愧于基督的十字軍之名……”
魯道夫雖然巴望本尼迪克特幫助兒子阿爾布雷希特坐上德意志神圣羅馬帝國皇位,此時卻也氣滿胸膛,恨不得一拳頭揍扁這個倒霉摧的教皇。
他只好轉而把求援的目光投向了英王和法王。
愛德華肩膀一聳,“我只剩下三千名輕步兵……”
“很抱歉,”腓力四世的臉色很難看,“法蘭西重騎兵損失慘重,我僅有五千名十字弓兵可以投入戰場,不過我不認為這點兵力可以逆轉局勢。”
魯道夫長嘆一聲,已知事不可為。
漢軍伏兵盡出,陳吊眼用望遠鏡觀察著敵方,他放下了望遠鏡,冷聲對等待命令的作戰參謀道:“讓狙擊兵動手,然后吹響沖鋒號”
十多支帶瞄準鏡的狙擊步槍,悄悄對準了神圣同盟軍中身穿華麗服裝的貴族們,把他們的腦袋或者胸膛,牢牢的套進了十字分劃的中心。
幾乎同時扣下了扳機,十余聲槍響。
在漫天的喊殺聲,不斷鳴響的炮聲中,這幾聲槍響根本不會引起任何注意。
可與此同時,神圣同盟軍中那些騎著高頭大馬,身穿華麗貴族服裝,盾牌上帶著漂亮紋飾的貴族,不約而同的打著倒栽蔥摔下馬。
雙手劍士們驚慌失措的發現,他們的指揮官上巴伐利亞公爵路易腦袋突然爆開,在一瞬間就失去了生命,這位作戰勇猛親臨一線的貴族,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了,那一身漂亮的貴族服裝并沒有保護他的性命。
與此同時,漢軍陣中響起了尖利刺耳的沖鋒號:
嘀嘀噠~嘀嘀達~嘀嘀嘀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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