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幾人都被帶到所里,果然從那幾個家伙身上搜出來一些用小袋裝著的白面兒。
這可是大事。
陳安和陳文志,也被暫時看守,等待詢問。
這一等,又是一個多小時,那幾個家伙被單獨盤問后,總算輪到了陳安和陳文志。
陳安是首先被問詢的,他當然是如實將這一趟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做好筆錄后,又輪到陳文志。
兩人都是實話實說,相互印證,加之派往洞洞舞廳調查的人回來,兩人非但沒有問題,反而是立功之舉,這販毒的團伙背后還有人,他們連夜出動,人手不夠,還叫上了武警,幾十號人狂風暴雨般坐著車子趕往城里各處,雷厲風行。
陳安和陳文志則被安排在另一個房間的兩張鋪墊好的鋼絲折疊床上睡下,等到后半夜的時候,聽到外面嘈雜,到窗子邊一看,又陸續送來十多人。
第二天早上,陳安是被開門聲驚醒。
他一下子翻身坐起。
來人是個中年,沖著他笑了笑,拖了個凳子在旁邊坐下:“打擾到你們休息了!”
陳安看著眼前一身制服的人覺得有些眼熟,卻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不由問道:“我啷個看著你眼熟,你是……”
“那么快就把我忘記了?”
中年哈哈一笑:“我提醒你哈,我到你家向你找過狼鼻子!”
陳安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猛然反應過來:“我想起來了,伱是甘叔!”
這人正是從陳安手里買過狼鼻子,給孩子治抽風的甘正彬,陳安隱約記起,他說過,他家在錦城濱江路。
卻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在派出所里碰面。
“叫啥子甘叔哦,我年紀很大蠻?叫甘哥!”甘正彬嗔怪道。
既然甘正彬有意拉近關系,陳安也樂得如此,順著叫了聲:“甘哥!”
甘正彬頓時滿意地笑了起來:“我昨天晚上就認出你來了,只是,你也曉得,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不能亂說話,為了避嫌,我才沒有打招呼,莫怪我怠慢哈。
現在不一樣,你們不但沒得事,還立了大功咯,你們送來的這些人被分開來一審,還揪出了后邊的一條大魚,成功被一鍋端了。
想不到啊,這都有好些年沒再聽人提過的煙毒,竟然又開始冒頭了,真的防不勝防。
起來洗把臉,不容易來錦城一趟,無論是昨天晚上的事情,還是狼鼻子的事情,我都該好好請你們吃上一頓,這點面子可要給我,因為這個事,我也算是立功了!”
有這種好事,陳安當然不會拒絕,立馬翻身下床,將搭在床頭的外套給穿上,打理好以后,叫上陳文志一起走出房間,甘正彬已經讓人用搪瓷盤送來新買的毛巾、香皂和牙膏牙刷,還送來了熱水。
兩人端著盆子到外面水龍頭旁邊蹲著洗漱的時候,陳文志回頭看了眼派出所,沖著陳安豎起大拇指。
陳安有些莫名:“啥子意思?”
“你龜兒厲害啊,到哪里都有熟人,就剛才那位,看看別人叫他啥子,叫所長。”
“那是去年的事情了,他回去探親,不曉得聽哪個說我那里打了幾只狼回來,就找到盤龍灣去了,說是他家娃兒有抽風的毛病,找到方子說是需要狼鼻子來治療。
我從來沒聽說過狼鼻子能用來治病,既然他要,也沒當回事,準備送給他,結果,就三個狼鼻子,他還硬塞了八十多塊錢給我,說是讓我有空到錦城,找他耍。
我那時候哪里想那么多嘛,也就只是覺得萍水相逢而已,沒放在心上,哪里又會想到,會因為這個事情又碰到一起,還是個所長。”
陳安也只能感嘆這緣分的奇妙,這人和人啊,哪怕隔著十萬八千里,兜兜轉轉,也總能碰上。
“不管啷個說,總是好事撒!”
陳文志笑了笑,感嘆道:“你這個人,只能做朋友!”
“為啥子恁個說?”陳安不解地問。
陳文志掬水在臉上噗嗤噗嗤了洗了幾把,偏頭看著陳安:“昨天晚上把我看懵了,那么幾個人,還帶著刀子,三下五除二就全都被你放在地上躺倒,斷手斷腳嘞,太猛了。
想起剛認識那會,我閑不住去逗你養著的那兩只熊貓,被收拾了一頓,那時候我還想過,啥子時候找人暗地里神不知鬼不覺地錘你龜兒一頓,把你龜兒打個半死……幸好,事情化解了,不然的話,可能我也要遭。”
陳安愣愣地看著陳文志:“你居然還有那種想法,我得防著點。”
“只是隨口說說,后面事情說開了,跟你這人一處,發覺還不錯,啷個可能還會有那種心思嘛,是兄弟伙,不是仇人!”陳文志連忙強調。
陳安微微笑了笑,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都是年紀相仿的人,他也知道,年輕人心里邊憋屈,總容易沖動,換作是他自己,被人收拾了,也會有打回去的想法,并不奇怪。
兩人洗漱完畢,將東西送回所里的時候,甘正彬也換了便服,叫上兩人坐上吉普車就往外走。
作為錦城人,又在派出所工作,甘正彬無疑是最熟悉周邊。
結果,讓陳安和陳文志沒想到的是,兩人還是被帶到了那條初來錦城就光臨過的小吃街道。
“別看著這里老舊,還破破爛爛的,但是好味道,就藏在這老街里邊,我外出吃飯,就喜歡來這里,這才是有錦城正宗味道的地方。”
下了車子,甘正彬領著兩人穿過巷道,來到街面上的時候,介紹道。
這說辭,和賣缽缽雞的方友梅差不多,都是一個意思。
陳安笑道:“我們昨天早上的時候,來過一次,吃了缽缽雞、軍屯鍋盔和雙流兔頭,味道確實不錯。”
“你兩個會找的嘛……今天吃點不一樣嘞!”
甘正彬領頭前行,很快進了一個老舊的門店。
他真是這里的熟客,店老板迎上來,打過招呼后,他直接就說了:“老板,麻婆豆腐、夫妻肺片、宮保雞丁,再來一份泡菜,蹄花,紅星兔丁和一份三大炮。”
這些東西,陳安上輩子都吃過見過,倒是不覺得稀奇,但陳文志就覺得有些稀奇了,他開車,也少有出縣城的機會,比如三大炮,就覺得莫名,他也問了出來:“三大炮,這名字聽著黑人。”
“聽著是黑人,但其實也是普通東西,說得直白一點就是紅糖糍粑的另一種形式,只是做法上有一些差別。
三大炮如‘彈丸’一樣,發出“當、當、當”的響聲,分為“鐵炮”、“火炮”、“槍炮”,故名總稱“三大炮”。
三大炮的主要食材為糯米、紅糖、芝麻、黃豆,口味香甜。
這并非涼食,賣時將舂好的半成品糍粑裝入鍋中至火爐上以微火保溫,吃時現做,味道比紅糖糍粑更軟糯,而且帶點彈性。反正比紅糖糍粑更好吃。”
甘正彬顯然也是個老饕,說起這些東西來,如數家珍。
在等待上菜的時候,陳安隨口問道:“甘哥,你家娃兒抽風的毛病好了撒?”
“好了,多虧了從你那里弄來的幾個狼鼻子,幾副藥下去,調理半年后,慢慢就好轉了,已經有不少時間沒見他發作,應該是好全了。
現在正常讀書,成績還不錯,本來分數是能上中專嘞,我也想讓他讀中專,早點參加工作,結果龜兒不聽話,非要去讀高中,說要去考大學,我也只能由著他!”
說起這事兒,甘正彬一臉欣慰。
“讀高中考大學,不見得比中專差!”
這陳安倒是知道,這年頭,中專的錄取分數線比高中高了不少,包分配的年頭,培養的可是專業技術干部或是技術操作工人,是這年頭緊缺的技術人才,出來就能有好工作,但他也清楚。
再過上些年,中專是一落千丈,漸漸地像是消失了一樣,主流還是高中。
不少中專出來工作的,還想著自己能上個大學呢。
頓了一下,他又接著問道:“甘哥,昨天晚上弄進來的那些人,會啷個處理?”
甘正彬左右瞟了一眼,壓低聲音說道:“那些煙毒,搜出來十多斤,這一幫子人,已經在錦城活動不少時間了,政策上對這種事情一向非常嚴厲,這些人最終的結果……”
他右手抬起來,伸著食指戳了戳自己太陽穴。
陳安懂這意思,是槍斃,心里也就放心了,不用擔心這些人記仇,找上門去報復。
但想到李宗貴的事情,再想想李豆花,盡管他對自己有了要命的狠心,但還是覺得染了癮的人,很難把控自己,看在李豆花的面子上,還是幫忙說上兩句的好:“那李宗貴會啷個處理?他是我師傅的孫子,又是被我親手送進來了的,他也是被人誆騙,才染上了癮……”
“我曉得你啥子意思。但其實,這也不是啥子壞事,毒癮不戒掉,放回去,那就是個禍根,一旦發作起來,偷盜、搶劫,殺人放火,沒得啥子事他們不敢做嘞。
關進去勞改,更好控制些,若是能把癮戒了,我會幫忙關照哈,早點將人放出來,當然,還得看他自己爭不爭氣。現在還在審理那幫子毒販,問出好幾個上癮的,都會派人抓回來。”
甘正彬深深呼了口氣:“真的是害人啊,還有那幾個洞洞舞廳,也太亂了,啥子時候也得好好整治一哈,這些人都快成妖魔鬼怪了,弄得烏泱泱嘞,風氣都被帶壞完。”
聽他這么說,陳安稍稍松了口氣。
到現在,他能做的,也就這些了,至于出來以后,得看他李宗貴如何計較。
卻聽甘正彬又忽然問道:“你這武功是啷個回事哦,一個人對付那么幾個人,還啥子事都沒得,這身手不一般啊。”
陳安也順帶將自己去彭水找師傅,順帶學武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聽得甘正彬連連點頭,說陳安有個好師傅。
三人閑聊一陣,各種菜肴上桌,甘正彬招呼著兩人美美地吃了一頓,這才領著回到派出所。
等到批復,所里給兩人獎勵了三百塊錢,陳安兩百,陳文志一百,還得了面錦旗:見義勇為!
陳安是親眼看著李宗貴被押送走的,被戴上手銬,仍然猙獰得像頭似乎見誰都會咬的野狼。
事情算是完成,甘正彬有不少事情要忙,兩人也不打算在錦城逗留,就此分開,上了汽車,忙著往家里趕。
但難得來到錦城,陳安還是準備多少帶點東西回去。
給陳澈買了些小玩具,又到那條老街買了些山里難得見到的小吃:蛋烘糕、糖油果子、金絲餅、蒸蒸糕、雙流兔頭、葉兒粑、軍屯鍋盔之類。
陳文志也跟著買了不少。
也就這一趟,陳安特意去了看了守著缽缽雞的方友梅。
方友梅見到陳安和陳文志,眼神躲閃,最后干脆把身子一扭,不去看兩人。
“其實,守著缽缽雞攤位也挺不錯,好好做做這一行,把生意做好了,賺得也不少,洞洞舞廳那種地方,最好是莫再去了,可能要不了多久就會進行整治,被抓到了,是要坐牢的,那是一輩子的污點,你應該曉得輕重!”
陳安說完就走。
直到兩人離開,方友梅才回頭看著陳安離去的背影,低下頭陷入沉思。
陳文志跟在一旁笑道:“買那些吃的東西是次要,你主要是想過來跟那女的說這些話吧。”
陳安點點頭,嘆了口氣:“好歹也認識一場,她在石河子村當知青的時候,也是教我讀過書的人……”
陳文志伸手拍了拍陳安肩膀:“你這人,相當不錯!”
“那是當然!”
“喲,一夸尾巴還翹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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