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對峙，甚至還是雙胞胎的帝國三皇子和四皇子，這荒唐卻又似乎合理的一幕讓在場的所有高官貴族都倒吸一口寒氣。

可是，三皇子白憂的話立刻引起了他們的重視。

藍妃死了，但藍妃身邊的人沒死？

那負責動手的奶媽不是早就死在了親王大人的手中嗎？

其他人知道，白思自然也知道，他仍舊一副痛心的表情：“三哥，你在說什么胡話？母親……”

他看似是偷偷地望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實際上動作全都展現在了眾人面前。

“母親已經走了……此前的事情都是肖恩所為，我知道你心里有氣，但這也不是你當中誣陷我的理由啊。”

說著，他露出一股濃濃的疲憊之色：“三哥……別鬧了……”

這一番話說得是情真意切，若是不懂的人在現場，怕是都要在心里為四皇子嘆一口氣了。

可在場的誰不是人精，見白憂這番作態，他們各自對望的眼神中已經有了驚訝之色。

演得好……但四皇子平時可不是這種肢體語言以及微表情都豐富的人，這一演，反而讓人覺得有些生疑了。

白憂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弟弟表演，隨即他轉過身去沖著皇帝行了一禮。

“父皇，我請求您，讓我與白思當眾對峙。”

皇帝沒有立刻說話，若不是他輕微的呼吸聲在這寂靜的大廳內回蕩，怕是不少人都要以為他昏死過去了。

終于，皇帝還是開口了：“既然如此……白憂，有什么要說的，你都說出來吧。”

在白思陰郁的眼神中，白憂拍了拍手。

然后，一個巨大的玻璃箱子被推了上來。

隔著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有一個面容枯槁的老者癱坐在原地，她雙眼失神，宛若癡呆一般。

雖然瘦地不像個人樣，但在場者都是目力出眾的人精，當下，已經有人驚訝地喊出了對方的身份：“這、這不是藍妃身邊的奶媽嗎？”

嘩然之聲頓起。

那老奶媽茫然地抬起頭，只是露出一個害怕的癡傻表情來。

藍妃身邊的奶媽未死，這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情況。

當天親王白有命暴怒如雷，在皇宮里就殺得人頭滾滾，這老奶媽更是被當眾折磨地不成人形，最后指認了白憂。

而在那之后，白有命又是大開殺戒，誰都沒想到，一個已經指認了幕后黑手的奶媽竟然沒死在白有命手里？

部分人在震驚之中，而另有一部分更加敏銳的人想到了更深處。

肖恩已經被證實假死……那親王大人當天發的火……如果肖恩連白有命都瞞住了，那還好說，可現在奶媽未死，讓人不得不升起更多的懷疑——肖恩的假死，難道是白有命授意其做的？

若是從這里展開……大皇子白戰之死，今日的白憂白思皇宮對峙……

少數幾人心中倒吸一口寒氣，再也不敢抬頭看向皇帝。

見老奶媽被推了上來，白思的眼神閃爍一番，旋即搖搖頭：“沒想到皇叔竟然留下了她……只是，三哥，你有沒有想過？你要誣陷我，就等于要把當天的事情再翻出來。而當時，奶媽指控的人，是你。”

白憂平靜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隨即漠然道：“那為什么不再聽聽她怎么說的呢？”

白思微微垂下眸子，隨即走到老奶媽的身邊敲了敲玻璃，后者只是畏懼地退到了角落里，仍是那副癡傻的模樣。

“已經喪失了心智的人，怎么作為證人，三哥，你倒是教教我？”白思問道。

“心智喪失，又不代表記憶喪失。”白憂走到了奶媽面前，隔著玻璃開口道，“當天的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說著，他按下了手中的按鈕。

那玻璃囚籠里降下一個頭盔，那奶媽條件反射似的爬過去戴到了自己頭上。

一面的玻璃上亮起了一大堆參數。

那奶媽雖然還是癡傻的模樣，但終歸是開了口。

“藍妃與肖恩交惡，整日愁眉不展，我得到了四皇子的示意，利用其給我的儀式誘導藍妃，最終我帶人襲擊肖恩。而四皇子早就給我定下任務，若是被抓，就誣陷成三皇子白憂所為。”

此言一出，眾人頓時嘩然。

“一派胡言。”白思冷冷地說道。

白憂卻只是看了他一眼，旋即露出一個笑容來。

他拋了拋手中的按鈕，指向人群中穿著教廷長袍的人：“這是黃金黎明研發的裝置，結合了腦電波和固定儀式，最大的作用就是挖掘出犯人真實的記憶——”

說著，他又看向元帥伍笑：“元帥大人，當初軍部抓到了一個邪教徒，審訊時軍部想要調用黃金黎明的這個裝置，但卻被對方以宗教機密為由拖延，你們要的，就是這個吧？”

伍笑打量一番，旋即點點頭：“就是這東西，黃金黎明說，這里面涉及到絕密的儀式，若是要換，需要層層請示，呵，他們還說，若是得到了許可，會給我一個一次性的裝置，還讓我先準備好實驗室里的‘耗材’。”

白憂繼續說道：“名叫‘虹巢’的耗材，對吧？”

“沒錯。”

白憂說道：“帝國研究室先前抓到過一批名為‘虹巢’的異族人，該族天生擁有測謊的能力。呵，不少人能希望得到一個虹巢族的仆人，這事情當時在帝都還鬧了一陣子，也沒錯吧？”

在場眾人有些心虛地對視，不過，這事的確不假。

白憂冷笑一聲：“而且，黃金黎明還申請了一批不菲的開發資源，調用了半數的耗材，最后的成果便是這東西——而這些，全都記載在案。”

他看向那個額頭冷汗不斷的主教：“主教大人，麻煩你看看，這裝置，是真是假？”

在白思陰冷的眼神中，那主教咬了咬牙，終于還是低頭說道：“回三皇子……是真的……”

若是在其他地方，他可以裝傻充愣，但在這兒，不行。

帝國需要規則來延續，沒有撕破臉，那帝國法就是最大的律法，違抗帝國法就是違抗皇帝陛下——甚至，皇帝陛下也不能忽略這一點。

而裝置上特有的黃金黎明印記就在眼前，他怎么也瞞不過去的。

只是，明明僅有的幾臺裝置都被秘密轉移了才對，白憂手里的這臺究竟是怎么來的？

即便原來的總部那兒有一些來不及搬走的廢棄裝置，那至少也得死上數十個虹巢族的人才有可能修復吧？

可、可虹巢一族近段時間沒有任何消息了啊！

沒人再管面色蒼白的主教，他們齊齊望向了白思以及一直沒有發聲的皇帝。

“四弟——”白憂終于喊了一聲弟弟，只不過，這聲弟弟里藏著的恨意讓人頭皮發麻，“人證物證俱在，還是說，你覺得軍部、黃金黎明都在撒謊？”

白思有些僵硬地抬起頭，他勉強笑了笑：“倒是為難三哥找了這么多證據……”

他剛要繼續說話，突然，一個須發皆白的男人急匆匆地走出來跪倒在地。

“陛下，請求您的慷慨……”

眾人瞳孔一震，因為，這出來跪倒的人，是議長藍有山，也是白憂白思的外公！

皇帝終于說話了，他嘆了口氣：“這么說來，藍有山，你是要為白思求情嗎？”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低頭，白思更是如遭雷擊。

他剛要辯駁，卻看到自己外公的手對著自己動了動。

藍有山跪在地上，誠惶誠恐道：“不，是希望陛下寬恕我藍家。”

“哦？藍家又怎么了？”

藍有山說道：“早年間，為了保證家族秘密不會外泄，藍家的核心成員及其心腹都會在幼年時進行腦部手術，該手術會破壞一定的腦部區域，但不會對人造成影響，為的就是抵抗這種裝置的審訊。”

他跪在地上磕起了頭：“這奶媽是我藍家心腹，自然也是如此，后來她跟著……進了宮，我也未安排人為其修復……陛下恕罪！我無意隱瞞陛下，也并非刻意將其送入皇宮！陛下若是要責罰我，我心甘情愿，只求陛下寬恕藍家，除了我，藍家已經沒人知道這件事了！”

藍有山說著說著便老淚橫流，儼然一副后悔不已的模樣。

蓄意隱瞞、欺騙皇帝，這的確是重罪——但宮里無數侍從仆人，怕是一大半都收過宮外人的好處，他們會傻乎乎地舉報自己嗎？當然不會。

所以，老奶媽這手術壓根就談不上這些……因為所有人都是這么做的，只不過，沒有這么高級的腦部手術方法而已。

可藍有山壓根就不是為了這個來的……腦部手術由他這個家主證實，那么，老奶媽的證詞便沒了作用。

黃金黎明的隱秘裝置又怎么樣？她腦子本來就有問題，那你敢保證裝置讀出來的內容沒問題嗎？

不少人私下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色。

兩位皇子相斗，藍有山這是在自己的兩個外孫里直接選擇了白思……

但這選擇倒是沒問題，白憂現在已經不可能再繼承皇位，若是被他成功告倒白思，藍家的兩個外孫都和皇位不再有任何關系，這是不可忍受的損失。

仔細一想便能捋清楚這里面的關節，但像藍有山這么果斷的，極少。

甚至，為了證實自己話語的真實度，他還給自己請上了罪……

不愧是議長啊……

藍有山跪在地上，他身后的白思眼中閃過一絲得色，而白憂只是冷冷地看著自己的外公。

皇帝的聲音里帶上了些許怒意：“好你個藍有山，哼，我看你也是老糊涂了……回去后，自己寫份辭呈上來吧。”

藍有山身子一抖：“是……陛下……”

皇帝咳嗽了一聲，旋即開口道：“凡事，要講證據，我原本已經信了，只是，這癡傻的下人腦子從小便是壞的，實在是作不了數……此事，到此為止吧。”

他一聲令下，便是定下了性。

光看今天這些事，誰還不知道，當初的確是白思誣陷自己的親哥哥，可陛下這幅言論，是要直接保下白思了。

不過，就在這時，白憂再度拱了拱手：“那便看下一個證據好了。”

其余人齊齊愣在了原地。

又一輛玻璃囚車被推了上來，而其中，正關著一個半人半蛇的家伙。

“蛇王，當日，便是他殺死了肖恩。”白憂平靜地抬頭望向上方，“父皇，你該認得出吧？”

“咔嚓——”

那堅不可摧的皇位扶手上，竟然被捏出了一道裂紋！

白憂繼續道：“凡是帝國皇室血統被殺，俱有感知——父皇，我可請禮儀官上來驗證，蛇王的手上，沾著帝國皇室的鮮血。”

久久的沉默。

終于，皇帝說了：“無需，便是這惡徒。”

場下的其他人傻了，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來。

若是蛇王手上沾著肖恩的血，那肖恩假死又是怎么回事？若是肖恩死而復生，那豈不是……他真是皇室子弟？！

肖恩不是白有命認的干兒子嗎？！

白憂平靜地操作著儀器，隨口說道：“蛇王，軍部應該記錄在案，他失蹤多年，實則是為白思效力，而他癲狂獸化的狀態下只剩本能，更不會欺騙裝置——對了，外公。”

他看向呆愣在原地的藍有山：“你剛剛說，藍家的腦部手術只有你知道，這意思是，白思不知道吧？”

藍有山竟然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了。

白憂微微一笑：“還是說……您親自為蛇王動過手術，所以他也說不出真話來——意思是，蛇王是藍家的人咯？”

藍有山的呼吸陡然急促——陛下剛才已經默認，蛇王殺死了皇室子弟，若是認了，他藍家怕是要當眾被除名！

見藍有山不再說話，白憂按下了按鈕。

那半人半蛇的蛇王發出痛苦的嘶嘶聲，尖利的聲音響起：“我收到四皇子的命令，讓我幫助那老奶媽殺人——殺死肖恩后我試圖潛逃，但被抓住……四皇子嘗試聯系我，但我無法應答……啊！四皇子！救我！”

“住嘴！”白思的臉龐空前蒼白，眉目因為巨大的憤怒而扭曲起來。

白憂卻不再看他，只是望向皇位：“父皇，按照帝國律法，構陷皇室血脈者——處割舌、挖眼、斬肢之刑。”

他跪倒在地，朗聲道：“白憂，請父皇為我做主！”

“都是誣陷！白憂，你一定是和那肖恩暗中聯系！大哥就是被你和肖恩聯手害死的！”

白思的臉龐，已經扭曲到了極致。

而那牢籠里，蛇王還在尖利地喊著：“四皇子，救我！救我！”

“閉嘴！你這混賬！！！”白思怒吼著。

“住口——”皇帝的聲音壓住了所有人的呼吸聲。

“噗！”

那蛇王飛速地膨脹，然后炸成了一團血色之花。

在眾人驚懼的目光中，皇帝緩緩站起身來離開了大廳，只留下了最后一句話。

“剝奪白思皇子稱號，羈押入獄——擇日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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