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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飲血斬馬刀

走進振興武館，沈佳音就發現，里面還是保留了很多以前的舊物件。

嚴格來說，能保留下來的，劉鵬宇都保留了。實在不行的，才通過后期修葺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在武器庫房里，沈佳音還看到了很多舊的武器，掉漆的，缺口的，都是歷史的痕跡，卻讓她覺得格外親切。

正對著門的墻上，還掛著一把威風凜凜的斬馬刀。

劉鵬宇順著她的目光一起看向那把刀，解釋說：“這把刀是我爺爺的，當年，他還扛著這把刀上陣殺敵，斬了不少鬼子的頭顱呢！”

沈佳音一聽，頓時來了精神。

別說這把刀一看就是好刀，就算刀子本身不怎么樣，就憑它沾滿了鬼子的鮮血，那也是名副其實的好刀！

“我......能看一下嗎？”她想摸一摸。

上一世，她也有一把這樣寒氣逼人的斬馬刀，也曾砍過鬼子的頭顱飲過鬼子的鮮血！

那把刀，是父親找了當時最有名的鐵匠，親自為她打造的！

那刀鋒利無比，削鐵如泥！

用來對付鬼子，最合適不過！

父親說：國家有難，百姓有難，沈家的后代，無論男女，都不得袖手旁觀！就是死，我沈家兒郎也要死在戰場上！

正是有父親的言傳身教，所以沈家兒女可以資質平凡，但絕對不出孬種！

劉鵬宇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有些詫異地看向她，因為她的聲音好像有些不對勁，感覺像是要哭的那種。

這是怎么了？

這刀有什么問題嗎？

她見過這把刀？

思來想去，好像也不可能。這把刀一直掛在這里，沈佳音也是第一次來他們家……

劉鵬宇百思不得其解。

沈佳音不著痕跡地吸一口氣，將翻涌的情緒壓制住，轉頭迎上劉鵬宇的目光。“不可以嗎？”

“沒有！當然可以！”

劉鵬宇看到她發紅的眼角，知道剛才不是自己的錯覺。可是，他實在想不明白，也不敢隨便追問。

女人的情緒有時候確實來得莫名其妙。

梅子也會這樣。

他要是表現對了還好，要是沒反應過來，那可要鬧騰一翻！

再溫柔賢惠的女人，也有不講理的時候。尤其是在自家男人面前！

“謝謝。”

劉鵬宇走前兩步，神情肅穆地對著那把斬馬刀拜了三拜，然后才恭恭敬敬地將刀請下來，鄭重地遞給沈佳音。

沈佳音抬起雙手，鄭重地接了過來。然后松開一只手，以指尖撫過刀身。末了點點頭，說：“確實是一把好刀！”

她有些躍躍欲試，可又覺得這樣的要求不妥，便沒有說出口。

可劉鵬宇卻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眼里閃爍的光芒，那不只是對刀本身的熱愛，還有一些別的更加深重的東西......

他說不清楚，只是覺得眼前的沈佳音跟平常不太一樣。

她明明那么年輕，此刻卻像是一個充滿了故事的老人，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對，滄桑感！

這感覺來得莫名其妙，偏偏猛烈得又揮之不去。

可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子，能有多少故事？又哪里來的滄桑？

“我聽果果說，你也會功夫？”

沈佳音點點頭：“對。我——”

她下意識地想提起父親，可一想原主是個父母早早故去的人，她對他們不應該有什么記憶。

而且，原主也沒有從小學武的經歷，說得多了，被有心人聽了去，容易留下禍患。

“我也熱愛武術。”她自小不喜歡在閨房里繡花玩兒，對武術更是一見鐘情，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若是別的有錢人家的大小姐，這絕對是不容許的。在世人眼里，那不成體統！

但父親沈振華特別開明，許諾只要她把該學的學好，該做的做好，剩余的時間她就可以用來練武，還特地為她尋來了最好的師傅！

父親尊重每一個孩子的興趣愛好，只要不違法犯罪，不傷害他人，不耽誤正事，他都會予以支持。

在沈家兒女的心里，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父親！

沈佳音一開始學武真的只是因為熱愛，沒有太多別的想法。后來國家陷入危難，她倒是慶幸早早學了這一身功夫！

知道她要投身革命，父親半點不曾阻攔，只是感慨地說過：這或許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或許有些強人所難，但如果可以，我可不可以一睹為快？”

劉鵬宇一直堅守振興武館，一半出于家訓，不敢違背祖宗的意思，另一半也是出于熱愛。

這世界上最長久的堅持，多半都源于興趣，源于心底深處的愛意。

沈佳音眼睛一亮，問：“我可以用它嗎？”

語氣難掩激動。

“當然！”

這把刀并沒有神圣不可玷污的意思，劉家祖宗只是希望子孫后代不要忘記國仇家恨，所以一直像神物一樣供奉著。

“謝謝。”

沈佳音帶著刀，轉身朝院子走去。

前面說過，劉鵬宇家就像個四合院，四面圍起來，中間就是一個面積不小的院子，實際上也是個練武場。

劉鵬宇略有些激動地跟在她身后，自覺地找了一個位置站好，像個等待好戲開場的戲迷一樣心臟怦怦跳個不停，是緊張，也是期待。

沈佳音手握斬馬刀站到正中的位置，握刀的手臂緩緩提起，鋒利的刀刃在陽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

然后，她緩緩閉上眼睛。

她腦子里馬上出現了沈家大宅、父親……然后是鬼子喪心病狂殘害無辜百姓的畫面……

耳邊仿佛響起了凄慘的哭叫聲，可是哭泣求饒換不來高抬貴手，只換來更加瘋狂的虐殺......

犯我中華者，格殺勿論！

沈佳音倏然睜眼的時候，劉鵬宇無聲地倒抽了一口氣。

這個眼神，簡直太嚇人了！

隨著斬馬刀勢不可擋地破空而來，劉鵬宇神經又是一緊，瞪大了眼睛，連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沈佳音這會兒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幻境，她的面前仿佛真的出現了鬼子的殘暴惡行，所以出手格外的狠，不留一點余地。

劉鵬宇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咽下一口唾沫。

生于太平年代，他還從來沒見過如此強大的殺氣，也從來沒見過如此狠辣的招式，給人一種招招索命的感覺！

此刻的沈佳音一點都不像他平常看到那個好看又溫柔大氣的年輕女孩，更像是化身勾魂索命的閻王爺，連眼神都是冷的......

劉鵬宇上一次見到這樣的殺意，是小時候。

有一天，他爺爺手握這把斬馬刀出現在院子里，也是像沈佳音這樣招招致命，刀刀不落空！

他當時嚇壞了，覺得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是自己的爺爺！

后來，爸爸告訴他，爺爺是想起當年上陣殺鬼子的事情了。

爺爺最痛恨鬼子！

那沈佳音呢？

她想起了什么，才會變成這樣？

她生在太平盛世，總不至于像爺爺一樣有過那樣強烈的國仇家恨吧？

猜測間，沈佳音已經停了刀收了招，人呆呆地立在院子中間，像是還沒有回魂。

劉鵬宇也不敢出聲，就安靜地等著，直到沈佳音說了一聲：“好刀！”

話音落下，她指尖再次撫過寒光逼人的刀身，然后雙手捧著斬馬刀遞還給劉鵬宇。

“謝謝！”

劉鵬宇兩刀掛回原來的位置，又恭敬地拜了三拜。

完了看向沈佳音，感慨地說：“你的功夫真的太厲害了！簡直出神入化！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已經有這樣的功力了！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至于她剛才那異常的表現，他只字未提。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該隨便打探。

沈佳音笑了笑，說：“等果果出院了，咱們切磋一下。進手術室前，我答應了她，讓她給我們做裁判。”

哪怕對方是個小娃娃，也必須信守承諾！

劉鵬宇神色一凜，嚴肅道：“好！那到時候就請你多多指教！”

他知道自己不是沈佳音的對手，但也期待能跟她打一場！

對一個熱愛武術的人來說，有生之年能有機會跟高手過招，也是福氣了。

“現在，武館一共有多少學生？”沈佳音突然問道。

提到這個，劉鵬宇立馬面鹿露羞愧，說話的聲音都低了好幾個度。

“三十多個吧。”

不過，沈佳音并沒有露出類似于鄙夷的神色，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別說她早就知道振興武館的大概情況，就算不知道，這也沒什么好嘲笑的。這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和不擅長的領域。

經商這事兒，顯然是劉鵬宇不擅長的。

當然，沈佳音也不認為自己就一定是那塊料。上一世，沈家的家業都是父親在經營，她就沒插過手。

“那收費呢？”

“八十塊一節課，每節課一個半小時。”

“一個學生，一周大概上幾節課？”

現在的孩子都要上課，基本只有晚上或者周末有空，就這還得勻出時間來完成作業，再加上路程的考慮，不可能天天來上課。

不像沈佳音那個年代，學徒呆在武館里的時間很長，有些學徒干脆就住在武館里了。

“兩節課吧。”

“老師呢？只有你一個嗎？”

“還有一個，算是我師弟。”

沈佳音點點頭，在心里簡單計了一下，滿打滿算，所有學生一節課都不落下，一年武館的銷售額也就二十多萬。

但那是不可能的，總有學生請假，或者中途退出，折算下來，一年也就十多萬。

另一名老師還得開工資，多了不說，一個月工資五千，一年就是六萬。實際上，恐怕還不止這個數。

這塊地雖然是自家的，不用租金，但水電費都是要花錢的。還有一些買器材的支出，零零總總......

這樣算下來，劉鵬宇基本上沒什么錢賺！

“那對面的揚威武館呢？它大概有多少學生？收費和上課時間，也跟你們差不多嗎？”

提到揚威武館，劉鵬宇別說心情，連表情都跟著復雜起來。

“基本差不多，但是他們的學生應該有一百多個。”

至少是振興武館的3倍！

難怪人家可以修七層的高樓，單層面積都有一百多方，加起來都有一千方了。外面全部貼了瓷磚，門口更是修得富麗堂皇，單看那扇點綴著金色的雕花鐵門，還有門口院子停的那輛奔馳就知道了......

“他們有七層樓，有幾層屬于武館的場地？”

“下面三層是武館，四五六層出租，頂樓自己住。”

沈佳音點點頭，問他：“你有沒有那么一瞬間，有過后悔的心情？”

“有過。”

劉鵬宇坦然承認，雖然覺得羞愧，但并不恥辱。

他也是個人！

“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你知道的，為人父母，可以苦自己，但不能苦孩子。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間的念頭，倒是沒有想過真的放棄。”

沈佳音很欣賞他的實誠，他的坦然。一個敢于直面自己內心的人，都是個勇士！

“直到果果生病，我們家一點存款都沒有，當我看著她痛苦的樣子，當醫生跟我說如果再續不上費用就要出院的時候......我真的......”

劉鵬宇有點說不下去了。

“都過去了。”

“是，都過去了。”

“但我有個疑問，你們家這塊地挺大的，賣出去或者租出去，應該也值不少錢吧？你們就沒想過那么做嗎？”

沈佳音問這話并非試探，她是真的存在這個疑問。

原主對于房子、土地買賣的事情也不清楚，記憶里相關的東西少之又少。

“當然想過。但是我要賣就只能賣這房子，這塊地是不能賣的。”

就算他肯寫協議，聲明如果拆遷，土地賠償款全部給買方，人家也怕他反悔，畢竟法律都不認可，打官司一點勝算都沒有。

“可你看我家這房子，它能值幾個錢？而且村里面對買方的條件限制得很死，基本上只能賣給村里的人。賣給外面的人，得村里人都同意！”

就算他想偷偷賣給外面的人，人家買方也不是傻子，這種產權不清晰的房子，哪能輕易就買了？

“租倒是可以，但那么大一筆錢，得多少年租金？人家怎么可能愿意一下子簽那么多年的合同？何況，我這錢要得急，而且必須一次性付清，一時間哪里去找合適的賣主或者租客？”

如果不是急著出手，慢慢想辦法，問題還是能解決的。

沈佳音了然地點點頭，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提起了宣傳的問題。

“找個周末，我叫人來先拍一個宣傳片。到時候你可能要讓學生，還有另一位老師配合一下。”

“怎么拍？”

“具體的方案還沒有定下來，等我回頭想好了再跟你商討。”

導演倒是現成的，直接就成鴻冰了，剛好試試他的實力。

“好。”

看得差不多了，兩個人就打算找地方吃個飯，然后返回市里。

沈佳音先一步出門。

劉鵬宇在后頭鎖門。

沈佳音站在那等人的功夫，趁機觀察對面的揚威武館。

不得不說，人家是真的下了功夫去做宣傳，不說網上那些東西，單看房子上面貼的那些標語、獲獎牌子、照片就很吸睛了。

那些標語特別醒目，尤其是屋頂那快牌子上碩大的字體，老遠了都能一眼就看見。

那些獎牌不管是真是假，反正看著挺像那么回事，騙騙那些啥也不懂的家長絕對沒問題。

那些照片不管是真材實料還是后期修飾或者合成的，反正瞧著就是老厲害了！

再看振興武館，除了門頭上那塊牌子，別的啥也沒有！

在外行人看來，簡直不要太寒酸！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對面揚威武館的雕花鐵門突然響了起來，然后從里面走出來一個中年男人。

那人穿得很是光鮮，脖子里的大金鏈子特別搶眼，還有手上的金手鏈金色的手表，指尖上的金戒指......

濃烈的暴發戶氣息撲面而來！

連走路的姿勢都透著一股得意洋洋！

沈佳音暗自琢磨：這人不會就是揚威武館的主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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