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群島地理環境極為偏僻!
這個特點,羅塵一開始就知道,但隨著在北海修仙界轉了半圈,對其印象更深。
附近基本上沒有什么大的可適合修煉的海域,就連厲害點的修士也少之又少。
外來之人也并不多見。
若不是當年仗著羅塵名頭,組建了商隊,定期前往其他繁華之地,可能連對外的溝通交流也極為封閉。
那燕南天,當初之所以能在飛燕群島隱修躲避魔羅流的追殺,也是吃了這方面的福利。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除了靈脈稀疏之外,也跟他們背靠的那片常年被濃霧籠罩的大洋有關。
其名南洋,同時接壤南疆和東荒。
誰也不知道,那些濃霧是南疆的蠱毒之霧,還是東荒溟淵的冥氣鬼霧,總之少有人敢橫穿南洋。
這一日。
南洋與北海的交界海平線上,一道人影緩緩浮現。
白袍紅帶,長發束攏在后,一雙黑眸好似冷潭深淵,平靜中又蘊藏著無窮的熾熱。
此人正是羅塵。
他望著淡淡漂浮的黑霧,仿佛處在生和死的邊界線上一般。
深吸一口氣,羅塵揮手驅散黑霧,踏入其中。
海風吹拂,四面八方的黑霧聚攏過來,將那份空出來的地方漸漸彌漫。
不過一炷香時間,南洋內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沸騰。
隨后,一道彌漫火光的人影,從里面飛了出來。
羅塵回頭望著這片薄霧濃云終年籠罩的海洋,臉色不喜不悲。
閉上眼,內視己身,一些肉眼難見的細小蟲卵正在經脈血管中趴伏著。
“這便是蠱卵嗎?”
羅塵心念一動,枯榮真火焚遍全身。
霎時間,那些蟲卵便在無聲無息中被焚燒殆盡,化作菁純的能量反哺羅塵肉身。
“傳聞南疆修士善用蠱蟲,其大半蠱蟲皆是來源于神秘的南洋,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羅塵自言自語道。
就剛才短短一會時間,他在其中飛行,正常呼吸下就吸入了一些不知名的蟲卵入體。
可見其中兇險!
而這,還僅僅只是南洋邊界而已。
若是深入其中,只怕還有更厲害的蟲卵,說不定是上品階的蠱蟲。
羅塵精通閉氣之法,自忖以現在境界可一氣閉數月,自成內循環,哪怕放開呼吸也有真火傍身。可即便如此,也防不住那無所不在的蠱蟲侵襲。
也不知到底是怎樣的天地造化,才在山海界中蘊養出了這么一個奇詭之地。
羅塵搖了搖頭,轉身向著飛燕群島飛去。
從南洋登陸南疆的計劃,胎死腹中。
羅塵并不失望,本身就僅僅只是嘗試而已。
南洋詭譎,世人皆知。
以北海資源之豐富,傳銷天下五洲,可也不能直達南洋,而是要通過中州這個中轉站。
本身就有現成的路子,偷渡南洋實在沒必要。
想到這里,羅塵也對這個世界的構造越發好奇了起來。
以他如今元嬰境界可以短暫神融天地的情況下,已見山海界真實的一面。
在東荒、南疆、西漠、北海乃至中州之外,尚有大量未曾探明的地方。
譬如包裹東荒圣地溟淵派的溟淵,漫無邊際的百萬大山。
又譬如北海的無盡妖海。
南疆所依靠的南洋,至今也神秘無比。
山海界背面,大致便是這樣的構造,溟淵、蠱洋、妖海、蠻荒群山,充斥著無盡的鬼霧陰氣,甚至說不定里面還有存活的荒獸游蕩!
羅塵這般想到,腳步已經落在了一座高崖上。
看著那充滿成熟風韻的高挑少婦,腰是腰,臀是臀,哪怕恭敬彎腰,一雙大長腿依舊惹人眼球,羅塵一眼掃過,露出笑意。
“海心,這些年進步不小啊!”
得了羅塵開口,小心翼翼的程海心這才松了口氣,抬起螓首來。
只一眼,便眉目一怔。
真人容顏一如當年,膚色卻越加白皙。
不僅如此,他負手站在那里,哪怕什么也不做,就仿佛一團天生的火焰一般,灼人雙目令人不敢直視之。
她吸了口氣,輕聲道:“真人謬贊,海心資質魯鈍,百年過去仍未結丹,令真人失望了。”
百年時光,羅塵已然結嬰,程海心卻只有筑基九層境界,連大圓滿都未做到,對比之下,的確相形見絀。
羅塵笑了笑,問起了飛燕群島的情況。
如今,群島之中,程家一家獨大,獨占七島之地,筑基修士數量更是超過雙手之數,著著實實算得上飛燕第一筑基家族!
但是,在這百年中,飛燕群島上并非沒有出過金丹強者。
就如那和程家交好的許家,其三長老,就在參悟羅塵于邀月島石碑上留下的《青陽丹典》后,僥幸進階金丹期。
“那他人呢?”
“走了。”
“嗯?”
程海心將其中緣故娓娓道來。
原來,程家三長老結丹之后,深感飛燕群島資源貧瘠,光靠商隊往來交換的資源難以支撐金丹修士修行。
尤其,唯一的三階靈脈,名義上是屬于程海心的。
那時,正值正魔大戰愈演愈烈之時,許家三長老抓住機會揚名,著實斬獲不小。
也在這個過程中,他得了滄海正道盟強者的看中,將其納入滄海正道盟麾下勢力,且還給了一座有三階靈脈的小島,讓其家族休養生息。
“倒是個知情識趣的。”羅塵輕笑一聲,隨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的問道:“許慕仙呢?”
這名字已經許久沒有從羅塵口中說出來過了。
但他卻不會忘。
不管怎么說,這也是自己名義上的記名弟子。
在丹道一途上,頗有天賦。
面對羅塵的詢問,程海心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道:“也走了。”
羅塵眉頭一皺,“是跟許氏家族一起走的嗎?”
他之所以皺眉,是記得許慕仙和許家本身關系并不算好,后來更是因為和程家聯姻的原因,更加傾向程家這邊。
對此,程海心搖了搖頭。
“這倒不是,慕仙走得很早。在其妻子亡故后,在其服用你特意為他留下的筑基丹成功筑基后,他就毫不猶豫的離開了飛燕群島,去外界闖蕩。此事,猶在許家三長老結丹之前。”
聽見這個答案,羅塵陷入了沉默。
他依稀記得,當年那個記名弟子一度迷茫,自己還曾呵斥他沒筑基就想結丹的好高騖遠。
最后一次交談,則是鼓勵他哪怕大道難尋,但世間風光無數,總要出去看看。
沒想到,對方不僅筑基成功了,還真的跳出了飛燕群島這片井洼之地,去見識世間風光。
程海心搖了搖頭,說沒有。
既如此,羅塵也不再多問,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飛燕群島我只是路過,不會久留。明日一早,便會離開這里,這一次再給你一次選擇,可要隨我一起離開?”
程海心愣住了,隨后臉上綻放絕美笑容。
當年羅塵也曾這般給了她選擇,如今又是一次。
且和當初不一樣的是,這一次羅塵話語中有著更強大的自信。
若她同意,想必隨后旅途順風順水,不會再經歷羅塵當年那般多的風風雨雨。
這就是元嬰真人帶給她的強大安全感。
但這一次,她的答案依舊一如既往。
“真人還惦記著我,妾身十分歡喜,但……”
羅塵眉頭一皺,“當年你有家族拖累,我能理解。但現在,程家已是此地第一家族,十幾個筑基修士,壓根不缺伱,何苦留戀?”
程海心捋了捋垂下的發絲,溫柔的笑道:“跟家族無關,只是妾身習慣了而已。”
“習慣?”
“習慣了這里的海與山,習慣了邀月島上的安靜。我也曾從飛燕商隊那里聽到過一些有關真人你的傳聞,每每說起,總是那般驚險,那般波瀾壯闊,令人熱血澎湃。但,海心自幼未經波瀾,極少與人爭斗,不通斗法之道。真人你是要做大事的,未來戰斗必是少不了。我若在你身邊,或可得庇佑,卻不能如天璇上人,黑王大人那般,盡心盡力輔佐于你。終究,只是拖累罷了。”
這一次,羅塵沒有打斷女人的話,只是安靜的聽著。
他知道,對方說得是沒錯的。
此去北海,既有正魔之爭,又有妖聯侵襲,哪怕是回了東荒,也不乏爾虞我詐。
程海心在身邊,的確是拖累。
即便,他有一定的自信可以庇佑,卻也沒完全把握能將其照顧周到。
“真人掛念著我,自是極好的。”
“以后,若是真人閑了,空了,或者傷……疲了,那就回邀月島上坐一坐。”
“妾身,溫酒以待!”
羅塵認真的看著女子,時光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
哪怕姿容依舊艷美,卻已非初見之時的少女嬌俏模樣。
但氣質越發成熟,所思所想,也不是被其家族長兄命令下的被動。
他不勸了,僅僅只是伸手攬腰入懷。
“風大了,回島上吧!”
程海心眉眼彎彎,嘴角微翹。
她可記得,當年這句“望海崖上,夜冷風大”,還是她開口的呢。
夜半時分,穿著柔軟綢緞內衣的羅塵,撫著女子滑膩的玉背,神識掃過了她身體全身上下。
驀的!
指尖輕點,絲絲縷縷柔和的法力,注入其體內。
一絲一縷的穢氣、雜質,從體表竅穴中排出,隨著袖袍一揮,盡皆落于地面上,肌膚依舊光滑如初。
一聲嚶嚀,程海心自睡夢中醒來。
“夫君?”
“現在不叫真人了?”
程海心臉色嬌羞,自當年離別那一夜后,她就視羅塵為夫君,先前只是因境界上的差距,不敢攀附而已。
如今梅開二度之后,自是不能相提并論。
羅塵笑道:“我剛才趁你熟睡,為你疏通經脈,去除了一些體魄上的雜質。但你氣海壁障上的少許丹毒,我卻不能妄動。所以,若你想結丹,還得苦修《微塵元術》上那門去除丹毒的丹術。”
“另外,這幾瓶丹藥你收好,對你結丹有大用,尤其是這瓶藥性溫和的凝液丹!”
“還有,這套水屬性的功法,可以無縫銜接你之后修行,哪怕是一路到元嬰期,也夠用。”
“這件水屬性的上品飛劍,以你目前能為無法祭煉,我且替你封印好,結丹之后……”
在羅塵絮叨之時,柔嫩的手指堵住了他嘴。
“夫君,今夜我們不談大道,只論風月可好?”
羅塵一怔,隨后灑然輕笑。
倒是他著相了,數十年無歇,只顧勇猛精進。
“也對,只談風月!”
這一夜,島上風很急,月不明,有雨落下,在十里平湖上泛起點點漣漪。
第二日一早,羅塵在天璇駕車下,悄然離去。
整個飛燕群島,無數修士,皆不知曾經威壓群島的青陽魔君曾經回來過。
程海心沒有送別,就那般站在那塊石碑前,呆呆發怔。
許久,才踱步回殿。
宮門大關,這一關,便是數十年。
“主人,我們現在去哪兒?”
天璇問道。
羅塵眸中柔情漸漸消散,剩下一絲狠厲。
“先去冷光島!”
天璇一愣,隨后恍然大悟。
有一些人,有一些事,沒人提,可不代表沒人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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