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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殿!
天下閣!
兩條人影面對面而立,他們面前是二十二塊水晶盤,每個水晶盤,代表著一個考點。
九國十三州,同一時間殿試,同一套題目,也同在他們的監視之下。
左側的老人頭發雪白,胡子雪白,他身上的衣服也是雪白,沒有絲毫雜色,整個人如同天外飛仙。
右側的人看起來卻是一個年輕人的模樣,黑衣黑發,他的眼睛也是純黑色的,連眼白都沒有,顯得極其詭異。
“黑老,別的且不說,這道策論真是太難了,試院那幫人怎么想的?讓一群根本沒有治國理政經驗的學子,去獻救國之言,強人所難嘛。”
白發老人居然稱呼那個年輕人為“黑老”。
黑老淡淡一笑:“白老你可錯怪他們了,這道策論,并非試院所出,而是來自……”他的手輕輕朝上面一指。
白老全身一震,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圣人直接出題?
這是多少年沒有過的事情?
多少年來,圣人高居三重天之上,早已不問世事,圣殿基本把控圣道的一切,但如今,居然有圣人直接出題,這又傳遞出什么非同尋常的信號?
黑老盯著白老補了一句:“白老,你從這道題中看出了什么?”
白老茫然地盯著這道題,突然,他的眼睛亮了,泛出七彩彩虹:“不可說之事!”
“正是!”黑老道。
兩老全都無復剛才的云淡風輕,雖然有些事情不可說,但他們卻是知道的。
當今天下,類似于當年的華庭古國。
圣人是皇帝。
圣殿就是華庭皇朝。
圣家,就是分封的各路諸侯。
圣家的勢力日大,相互傾軋,已經開始出現一些不好的苗頭。
圣殿最高層很是擔憂。
林蘇下筆……
“華庭立國,國富民強,兵雄馬壯,諸王居功甚偉,陛下以仁治天下,當雨露均灑,以彰圣德天恩,臣斗膽具諫,宜廣施恩澤于諸王,改諸王領地只許長子繼承之陋習,為凡諸王之后,均可承領地,同沫天恩……”
一篇策論,以諫言的形式呈現,里面的內容其實很簡單,用通俗的話來說,就是皇帝陛下得了天下,天下也如此強盛,各位王爺可沒少出力啊,請皇帝陛下給各位王爺多一些恩典,什么恩典呢?別再強制王爺一脈單傳了,準許王爺所有的兒子都擁有領地繼承權,擁有收取轄區內稅收的權力……
這個諫言初一看,能讓皇帝火冒三丈,為啥?
因為皇帝最頭疼的事情,就是諸王的權力太大了,他挖空心思想的就是將這些王爺的權力收回來,而林蘇提的建議卻是:給諸王進一步放權,讓他們擁有更大的權力。
你小子是哪邊的?確定沒站錯隊?
但后面,林蘇話鋒一轉,將這計策的精髓道明:如此一來,諸王無限分封,領地會越來越小,如何與皇朝抗衡?
這就叫“肥其肉而去其骨,縱其欲而去其魂”!
這就是西漢主父偃提出的“推恩令”,漢武帝靠這條推恩令終結了西漢諸王割據的巨大危機,歷史上對這條推恩令的評價就是:三千年來第一陽謀,史上最無解的削藩政策。
為什么說他無解?
因為它一開始就盡顯皇家仁義——推恩令,拿到桌面上也是推恩,收諸侯的權會激發諸侯的反抗,給諸侯更大的權,誰會反對?道義上無懈可擊。
其次,它能得到幾乎所有人的歡迎——藩王本身喜歡,這是給了他更大的自主權,他可以不經朝廷準許,給喜歡的子女分配領地;他長子之外的兒子們更歡迎,他們原本得不到一寸領地,朝廷推恩了,允許他們得到領地,這簡真是天上掉餡餅。唯一不喜歡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藩王的長子,原本所有東西都是他一人繼承,現在分給了兄弟們,誰樂意?但他不喜歡又如何?他孤零零一個人又能翻起多大的浪來?
最后,這個分封的進程一旦啟動,就不可能停下,哪怕你藩王識破了皇朝的計策,也只能朝著這條不歸路前行,因為現實中有太多的東西讓你根本停不下,明明朝廷有政策,你偏偏不執行,且不說朝廷怎么看你,你除長子之外的其他兒子不恨死你?不發動各種關系、使用各種陰謀弄死你?
所以,這才是無解!
這才是陽謀!
一篇異世“推恩令”寫完,林蘇歪著腦袋看一看,嗯,真不錯!可惜了,華庭已經滅了,如果自己穿越早個兩百年,華庭還真的可以不滅。
《重生之搏浪大時代》
殿試五科,一詩一詞一策一言一注,最耗時間的三科林蘇已經全部拿下,時間也才過去了兩個時辰,剩下的就是林蘇最不需要費腦筋的東西了,一詩一詞。
打開詩的題目一看。
以“春夜”為題寫一首詩,要求內容飽滿,切忌言之無物。
春夜為題,對于任何人都不陌生,幾乎參試的所有人都寫過春夜,但要求內容飽滿,不可言之無物,那就難了。
當代文人寫詩最大的毛病就是無病呻吟,言之無物,多少人寫了一輩子的詩,也沒跳出這個老坑,而本次科考,卻要求言之有物,這就是殿試與會試的區別。
殿試高了一個層次,難度也就大了許多。
林蘇一瞬間搜索到無數的春夜,每一首拿出去,都會很驚艷,用哪一首?
他沉吟片刻,一個念頭慢慢浮現,這是殿試,五萬三千余人參試,高手如云,最好還是不要輕視對手,殿試是他文道之試最后一道關卡,那就用一首無可爭議的絕代好詩劃個句號吧!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覺飛,江上白汀看不見,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江月輪,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這就是詩歌史上的一座豐碑,號稱孤篇壓全唐的《春江花月夜》,所謂:春夜詩歌無窮盡,《春江》一出了無聲!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寫到這里,252字的《春江花月夜》全部寫完。
林蘇自我審視一遍,也被這首奇詩深深折服。這首詩最大的特點就是充滿哲學思維,思想飽滿得無與倫比。
最后一科,詞!
他打開一看,不由得微微一驚……
詞,不限詞牌,不限內容,唯一的要求是,必須溫婉。
這是真奇了。
參試的學子全是男人,無一例外,男兒豪氣干云在哪里都是褒義詞,在這個世界也是一樣,如果試題要求詞充滿男兒氣息,林蘇完全可以理解,但這要求恰恰相反,要求溫婉。
這是玩哪一曲?
別的科目,我可以接受敗于人手,但詞,抱歉真不能!一代詞宗被他人蓋過,豈不是笑話?
你要溫婉,我就來一首婉約的千古詞章。
《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園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試題答到這里,已經全部完成。
林蘇認真檢查了一遍,看看時間,兩個時辰多那么一點點。
殿試的時間很長,整整三天三夜。
對于一般人而言,沒有人嫌它長,畢竟是關系到自己一輩子的追求,你再長的時間,學子也只會覺得短,但林蘇不一樣,他看看天花板,覺得自己在這間小考室里呆三天三夜實在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算了,詩已壓全唐了,詞也是最有名的“一江春水向東流”了,還能怎么地?
交卷!
他的手一抬,抓住上面的小紅繩,丁當!
試卷憑空飛起,消失得無影無蹤,門自動打開,林蘇踏出了考室。
考場安靜得很,除他之外,所有的考室門都緊閉,這是必然的,除他之外,也沒第二個能在兩個時辰完成殿試的怪胎啊。
林蘇目光抬起,突然驚了,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
他看到了誰?
張宏!
張宏居然隨著一道金光降落考場!
這怎么可能?
他跟張宏是有文道賭約的,他沒有赦免張宏,張宏根本不可能踏足考場半步,現在張宏居然來了!
憑什么?
為什么?
張宏大步而來,向他哈哈一笑:“林蘇,是不是感覺很意外?我能夠參加殿試,而你反而被逐出!”
在他的字典中,林蘇這個時間點出了考場,必定是被驅逐而出的,他打死都想不到,林蘇只用兩個時辰就完成了三天三夜的殿試。
他只能相信,將他送入殿試的人,能量大得異乎尋常,直接剝奪了林蘇的考試資格。
這一刻,他興奮得快瘋了。
林蘇道:“的確有些意外,卻是為何?”
張宏笑道:“聽說過圣道免責令嗎?哈哈……我賭你沒聽過!知道何為圣家嗎?我猜你其實也并不知道!”
圣道免責令?
林蘇臉色變了,他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圣家出手了!
圣家,乃是諸圣的直系后裔,每個圣家都有來自諸圣的“圣道免責令”,類似于封建社會的“丹書鐵卷”、“免死金牌”,一道免責令,可以消除一次文道誓約。
張宏是與圣家有聯姻之議的,他那個準岳家出手了,用圣道免責令,讓張宏可以參考!
他以決絕無比的姿態,斷了張宏的科考路,而圣家出手,恢復張宏的科考路,這叫什么?打他的耳光!
林蘇心頭火起,但又能如何?
“圣道,終究是圣家之道,懂了嗎?你這個鄉巴佬不懂也沒關系,時間還長得很,本公子有的是時間慢慢玩死你這個……小舉人!”
張宏將“小舉人”三個字說得異常重,囂張地大步前行,進了他的考室。
雖然時間浪費了兩個時辰,但此刻的他,精氣神全都一百分,絲毫不在乎這點時間,殿試,他必定強勢登臨圣進士,而面前的這個人,將徹底斬斷殿試之路,永遠永遠無法出頭,終生也只能是一個舉人!
張家與林家的這場沒有硝煙的戰斗,終究是張家贏了!
圣殿,天下閣。
一道金光突然射出,這是交卷的特征,考試到了后期,金光滿天飛,毫不稀奇,但此時才剛剛開考兩個時辰,就有人交卷?是自知考不上,提前放棄的么?這放棄也太快了些吧?
白老手輕輕一抬,從面前金光之中抽取一絲,指尖輕輕一搓,放大。
“大蒼林蘇?居然是他!”
作為圣殿高層,對于全天下的文人,幾乎沒什么印象,但對林蘇這個名字,還是有些印象的,因為有太多的東西跟這個名字相關,開文路,開詞的文路,寫下四首傳世青詩、青詞……
怎么會是他?
一個文道奇才怎么會這么快放棄科考?
出了什么事?
黑老的眼睛也睜開了:“他出了何事?”
他的手一伸,從白老手中的金絲中分出一縷……
突然,他的眼睛大亮:“推恩令?倒也新鮮……嗯?”他的臉色陡然改變,手指都輕輕顫抖了……
而另一側,白老的眼睛也是大亮:“春江花月夜……虞美人……”
京城,東城出租屋,陳姐和綠衣悄悄地點燃了三枝香,兩女雙手合十看著青煙裊裊升起。
相公殿試,她們不能跟隨在側,唯有用這種方式來祈禱。
林家從家破人亡開始起步,步步踏到如今這步田地,雖是逆境重生,但是她們都知道,林家其實還脆弱得很,皇帝不喜,朝官更是恨之入骨,唯有一種情況能夠真正平安,那就是林家兄弟殿試中一戰成功。
只要他們上了進士,得了文心,就是大儒,才真正擁有了三分自保之力。
如果失敗,再大的生意、再強的計策也保不了林家,這個世道,不成大儒,終是螻蟻。
突然,空中人影一動,暗夜從天而降,帶起一股狂風,差點將那盆花吹下了高樓。
陳姐和綠衣同時一驚,因為暗夜的臉色異常沉重……
“出了什么事?”
暗夜咬牙切齒:“圣家出手了!張宏得了圣道免責令,已經被送入了科考,而且那個圣家子還揚言,要取消相公的科考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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