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章忠謀突然睜開眼睛,目光中透露出一絲銳利,“尚義,沒那么簡單的!
卿云這么做,一定有他的深意。很有可能在背后策劃著什么大動作。”
江尚義一臉復雜的望著面前的老搭檔,“可是,我們想不出來啊。”
章忠謀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的景色,聲音低沉而有力,
“尚義,去安排一下,我要知道卿云在小島期間所有的行蹤和接觸的人。
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做出這些行為,我們必須找出他的真正目的。”
說罷,臉色陰沉的章忠謀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轉過椅子眼睛望著天花板,那只正常的左手在桌面上不停的敲擊著。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擊的節奏越來越快,每一聲都像是重錘擊打在江尚義的心上。
章忠謀冷哼一聲,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狠辣,“尚義,我不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而是你我都清楚,卿云想要做什么。”
江尚義站在一旁,神色凝重,他知道章忠謀的擔憂不無道理,開口說道,
“董事長,我明白您的擔憂。但我們必須冷靜分析,不能讓情緒影響我們的判斷。”
章忠謀轉過頭來看了看他,而后苦笑著扔過去一支煙,“我之前還打算派你過去交好他,讓他融入到我們的產業鏈里面去,讓他對我們形成依賴。
但現在,因為程進和林本堅的事情,這個打算我們很難實現了。”
江尚義起身護著火給他點上煙,他知道形勢的嚴峻,“董事長,我們現在必須重新評估和卿云的關系,以及我們的戰略部署。”
章忠謀拿著煙的手捏了捏眉間,他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分,
“從程進死后之后的事情進展來看,我們也能清楚,之前我太樂觀了,那小子……不得不說,他很清醒,他走在了正確的方向上。
他在華國本土發展半導體產業,這對我們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挑戰。我們天生就是你死我活的競爭對手。”
說到這里,他嘬了一下牙花子,眼中閃爍著憤怒和焦慮,“如果弄不清他的目的,我寢食難安的!”
江尚義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我這就安排下去。”
說罷,他立刻行動起來,摸出電話做著安排,通知自己的秘書,趕緊去調查。
反正對他來說,這只是一張嘴的事,又不用他親自去跑。
在小島,很多知名企業都有著相熟識的黑幫群體。
這是歷史因素下的延續,二者互相依存著。
小島很多政商名人,說不好聽點,其實都是幫派分子。
卿云的行蹤,他早就安排人在收集,否則也不可能知道卿云每天在做什么。
事實上無需去等待幾天的,讓人整理好資料就知道了,費不了多少時間。
不過,在等待的過程中,章忠謀和江尚義并沒有閑下來。
章忠謀住院了好幾天,導致他需要盡快地恢復到工作狀態,了解公司的最新動態。
江尚義則向他匯報著這幾天公司工作的進展,確保章忠謀能夠迅速地掌握公司的整體情況。
“董事長,您住院期間,我們按照既定計劃推進了新竹晶圓廠的擴建項目。
目前,工程進度符合預期,預計下個季度末可以完成初步建設。”
江尚義詳細地匯報著公司的關鍵項目進展。
章忠謀點了點頭,表情嚴肅:“很好,晶圓廠的擴建對我們至關重要,不能有任何延誤。
另外,技術研發部門有什么新的進展嗎?”
江尚義隨即回答:“技術研發部門最近在90納米工藝的預研上取得了一些進展,雖然還未完全突破,但前景十分樂觀。”
章忠謀的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些,他對公司的研發實力充滿信心,“那就好,孫元成帶團隊是一把好手。”
章忠謀說罷,便皺起了眉頭,冷哼了一聲,開口說道。
“那梁猛松真以為少了鄭屠夫就吃不了帶毛豬了?現在看來,少了他梁猛松,地球一樣的轉,太陽一樣的升起!”
他原本并沒有把江尚義之前的勸諫聽進去,以為江尚義那番關于梁猛松的行為預測,只是江尚義作為梁猛松的師父為弟子爭取利益的手段而已。
坦率地說,章忠謀原以為,做出了那么周全的布置,梁猛松會被逼無奈地接受現狀,只能乖乖的留在夷積電。
他也不是非得將梁猛松趕走的。
只是,他覺得梁猛松需要熬一熬,如同熬鷹一般,得馴化,否則他是絕對不會把梁猛松擺上高位的。
但無路可走的梁猛松,居然如此剛烈!
直接付違約金走人,連挽留的機會都不給,直接去新西蘭旅游去了。
這把章忠謀氣得夠嗆。
他知道梁猛松的本事,也知道他在制程上的鬼才。
梁猛松總能在不可能中找到可能的路徑,達成戰略意圖。
但是他就是不喜歡梁猛松那眼高于頂、桀驁不馴的性格。
章忠謀的記憶中,在攻克銅制程的過程期間,曾經他深夜應酬完,喝多了點,心思一動,前往夷積電的研發中心,想要親自去鼓舞士氣。
他進大樓,看到的是一排排專注的面孔和閃爍著數據的電腦屏幕。他輕手輕腳地穿過辦公區,不時向遇到的員工點頭致意,他的到來并沒有事先通知,他希望這是一個驚喜。
然而,當他走進梁猛松負責的項目組所在的實驗室時,情況卻出乎他的意料。梁猛松正站在一群科研人員中間,激烈地討論著某個技術難題。他們的表情專注而緊張,完全沒有注意到章忠謀的到來。
當時,章忠謀打斷了他們的討論,說他們太辛苦了,來看望看望大家。
他本是好意,只是喝多了,難免有點語無倫次。
但酒醉心明白,原本這是一出‘董事長深夜應酬完畢真情流露’的大戲。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梁猛松是這么當著眾人的面說的,“董事長,您喝多了,如果您真的想幫助我們,就請讓我們專心工作,不要在這個時候分散我們的注意力。”
章忠謀當時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尷尬。
這件事給章忠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本質上就是不擅于團隊協作嘛!
說白了,就是梁猛松不懂他的意圖,或者說不屑于懂他的意圖。
三四十歲的人了,怎么可能不懂一些委婉的處理方式?
那留著干什么?
等著以后被打翻天印嗎?
現在從結果看來,梁猛松的離職雖然給公司帶來了一些波動,但并沒有影響到公司整體的研發進度。
這就證明了他的論斷是沒錯。
而江尚義聞言也不好說什么,90nm工藝本就是個較為成熟的路徑,行業內多家公司已經早就開始了這項技術的預研。
而夷積電最初是豪賭65nm,直接放棄90nm跳了過去。
現在路線受阻重新啟動,本身就有不少的參考,這種情況下,孫元成要是還沒進展才是怪事。
江尚義輕聲回應道,“董事長,技術團隊在孫元成的帶領下,已經逐步適應了新的工作節奏。
雖然梁猛松的離職讓我們失去了一位技術領頭人,但我們的研發實力并未受損,團隊的士氣也很高漲。”
章忠謀點了點頭,他對江尚義的領導能力有信心,也相信孫元成能夠帶領團隊克服這個難關。
合上文件夾,章忠謀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臺關上的電視機上。
作為董事長,他要抓的,是戰略,而非具體的戰術,技術上的進展,他聽個響聲就行了。
章忠謀摁動遙控板打開了電視,屏幕上立刻出現了新聞播報的畫面。
此刻,電視上正在播放的是威盛電子和友訊電子之間的商業間諜案的最新進展,以及各家名嘴坐在一起對這起事件的分析和討論。
看著屏幕上那些所謂的專家和分析師們滔滔不絕的討論,章忠謀嗤笑出聲,“小島實在太小了。”
這事,他在醫院時就看見了,到現在簡直成了一道媒體的盛宴,天天翻來覆去的‘熱議’。
他對這些討論并不感興趣,在醫院還好說,沒事聽個樂子,現在恢復工作了,就純屬浪費時間。
搖了搖頭,他又關掉了電視機,轉而問著江尚義,
“尚義,回到卿云見王永慶的事情上來。從結果倒推,威盛電子為什么這么突然的搞動作?”
他記得很清楚,從卿云與王永慶父女會談后的第二天,媒體上就爆出威盛電子向警方舉報內部員工竊密。
而后友訊電子那邊又爆出這是威盛電子故意而為之的消息,接著便是兩家掐架打成了一團亂麻的羅圈架。
但是……
“尚義,你說,為什么這事偏偏是會談后的第二天?
是巧合?還是……這是他們密談的一部分?”
江尚義沉思了片刻,他很清楚,章忠謀這不是在問他的看法,只是在那自言自語。
但是順著這個思路思考下去,那么……
還真特么的有這個可能!
還在他在思考的時候,章忠謀閉上了眼睛,繼續他的推理,語氣中透露出一絲探究,
“有沒有這么一種可能,威盛和友訊這事,實際上友訊這邊的陳述是真的。
也就是威盛先派遣張志皓去盜取了友訊的技術,而后現在不知道他們從何得知友訊在調查此事,王雪紅他們為了自保而搶先出手,在這里做戲自爆?”
江尚義疑惑的看向了章忠謀,問:“董事長,您是不是在懷疑,這事是卿云捅給威盛的?”
章忠謀沉默半晌,一臉坦然的說著,“尚義,坦率的說,我也不知道這個猜測對不對。
但是順著這個邏輯去思考,一切我們之前無法解釋的問題,全部都能想通了。
既然如此,那么這很有可能就是真相。”
江尚義將信將疑的皺起了眉頭。
那么,問題來了,卿云是從何得知這事的?
那是不是可以認為,其實國內在這邊的情報力量已經非常強大了?
雖然……但是!
這是民生領域的事情啊!
難道要打經濟統合戰?
沒道理的事情。
但江尚義也清楚,這個可能他沒法排除。
也不想去深想什么。
因為兩邊保持現狀還是打破現狀,和他沒任何關系。
但順著章忠謀的思路往下想去,江尚義陡然一驚,“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這次會談中,炎黃集團和威盛電子已經達成了某種合作?”
章忠謀睜開眼睛,點了點頭,表情嚴肅的開了口,“我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最主要的是,王永慶是老狐貍,他不會無緣無故地見卿云。”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威盛電子是設計公司,他們沒有自己的晶圓廠,晶圓制造是我們代工的。
那么,尚義,你說王雪紅會不會因為和卿云的合作關系,將給我們的訂單轉給聯華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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