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

密爾，舞步走廊。

坐落城邦西區，面積狹仄，偏偏匯聚數量最為龐大的奴隸群體。

放眼望去，灰白色的爛泥建筑密密麻麻，仿佛一座凌亂的蜂巢。

“保持秩序，不要插隊！”

臨近中午，數百無畏者分列兩隊，維護一條長龍般的奴隸隊伍。

奴隸人數一眼望不到頭，衣著襤褸的排隊，許多人拖家帶口。

得益于這座貧民窟的布局松散，類似的隊伍拉出好幾股，都有專門的無畏者士兵看管。

乍一看，像是開放免費施粥。

實則不然。

隊伍前列，一名皮膚黝黑的奴隸手捧著一塊四方石牌，激動的手舞足蹈。

“牌子，我有牌子了！”

喊聲大的很，恨不得所有人都能聽見。

周遭的奴隸沒有排斥，反而投以羨慕期待的眼神。

“下一個，有什么手藝！”

一張石桌擺放盡頭，粗布麻衣的奴隸老者埋著頭，對下一位排隊的奴隸照例詢問。

那人身材瘦小，皮膚曬得爆皮，被問話時畏畏縮縮。

謙卑開口：“石匠，我以前給奴隸主修繕宮殿。”

奴隸老者抬眼看了一眼，干枯大手在腳邊籮筐里掏出一塊三角石牌，詳細問出名字與年齡。

瘦小奴隸如實相告，還謹慎的說出被販賣之前的家鄉。

“那不需要知道，往后都是密爾公民。”

奴隸老者嗓音沙啞，用特殊染料在石牌上寫下信息。

隨后，石牌遞給一伙相鄰的手藝人。

有人接過石牌，拿起鑿子和刻刀叮叮當當幾下，照著染料部分雕刻。

片刻功夫，正式將石牌交給瘦小奴隸。

看著對方激動的表情，奴隸老者擠著眉頭，開口道：“石匠缺人，一天供兩餐半個銅星，干不干？”

“干！”

瘦小奴隸一口答應，揣著三角石牌，當場加入雕刻石牌的手藝人隊伍。

奴隸老者司空見慣，繼續詢問下一個奴隸信息。

石匠就留下干活，識字的與醫者單獨留下，老弱婦孺原路返回。

發放的石牌也各不相同。

普通奴隸是四方形，各類工匠是三角形，醫者是圓形……

每一個石牌，都是一張身份證明。

記錄名字、年齡、手藝。

拿著它，才算徹底擺脫奴隸身份，成為正式的密爾公民。

原總督府舊址。

露出大窟窿的龍王遺址全面封鎖，廢墟聚集大批脫離奴隸身份的勞力，負責清理工作。

花園建筑，一幢白石閣樓。

雷加斜靠在寬大的落地窗上，一手捏著石料，一手持刻刀雕琢。

雙手蔥白如玉，手指挪動間石屑颯颯落下，刻出一塊普普通通的四方石牌。

撲棱！

隨手一丟，石牌落在一旁籮筐。

雷加沒什么表情變化，繼續雕刻下一塊石料。

好像一個沒有感情的石雕機器。

咚咚……

隔著布置奢華的房間，房門從外敲響。

“進來！”

雷加手有點酸，隨口招呼。

嘎吱——

房門推開，是一身黑色甲胄的灰蟲子。

灰蟲子仰著頭，為顯鄭重特地理了理不存在的領口，大步走進臥房。

自從幾日前的“殺魚節”，密爾這座臃()

腫的生銹機器恢復運轉，一切欣欣向榮。

尤其是奴隸群體脫離奴隸身份，以平民的身份靠攏鐵王座，整座城邦都沉浸在積極情緒。

攻占城邦，解放奴隸，建立新秩序……

奴隸出身的灰蟲子與有榮焉，慶幸自己曾作出的決定，沒有追隨錯人。

見他老半天不出聲，雷加丟下刻好的石牌，古怪道：“有事說事，不說就去干活。”

一點眼力見沒有，我都在干活，你來凹造型？

雖然雕刻不僅是填補缺漏，還有磨礪技藝的緣故。

“咳咳……”

灰蟲子面色一囧，輕咳兩聲掩飾尷尬，說道：“王子，是有一封海鷗鎮的信件，來自鷹巢城的簡妮夫人。”

“簡妮？”

雷加詫異，撂下刻刀。

當啷！

刻刀一接觸大理石地板，發出清脆悅耳的輕響，刀刃削鐵如泥的劃破理石表皮。

雷加“嘖”了一聲，又忘記這把利器。

用了好幾天，沒有特殊作用。

但是刀很快，效率很棒。

灰蟲子偷瞄一眼，一邊掏出信件，一邊好意勸說：“城內招募了足夠多的石匠，不用您親力親為。”

身份石牌的政策由王子提出，初時只當天方夜譚，耗時耗力的麻煩事。

泰洛西有一句土話。

奴隸主的每一句話，奴隸都要做出跑斷雙腿的準備。

沒想到，身份石牌的推出，引起了極大反響。

特別是在奴隸群體中，人人爭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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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密爾的奴隸制度被推翻，食不果腹的奴隸依舊心里沒底，沒有三五十年走不出被奴役的陰影。

擺脫不掉曾經的低賤身份。

雷加熟讀史書，明白一個東西叫做歸屬感。

通過夢中的一些零碎畫面，想到身份石牌的概念。

以鐵王座的名義發放身份石牌，拿到手的奴隸就不再是奴隸，可以大張旗鼓的宣布自己是合法公民。

雖然本質是一塊不起眼的石頭，卻能填補奴隸心中的自卑缺陷。

同時，通過石牌誕生超出想象的凝聚力。

效果類似維斯特洛統一的錢幣制度，一使用錢幣就知道來自哪里。

奴隸拿著石牌，非常樂意喊出自己是密爾人。

因為，他們不再是奴隸。

雷加聽著灰蟲子的勸諫，怔了怔，也沒辯駁，沉吟道：“吩咐石匠加快進度，爭取早點刻出滿足所有人的石牌，把酬勞的半個銅星提為一個。”

石牌很重要，但這是短時間內。

想要將效果維持下去，還得讓人填飽肚子。

密爾百廢待興，適當創造工作崗位，讓無產階級賺取生活費。

左右食物是鐵王座提供，轉手又回到口袋里。

一來二去，不僅帶動城邦經濟運轉，還能增加奴隸的積極性。

見識過王子的政策厲害，灰蟲子無有不從，立馬道：“我會通知下去。”

“記得回收亂七八糟的錢幣，統一發放銅星、銅板結算。”

雷加接過信件，不忘重點提醒。

自由貿易城邦就這一點不好，錢幣制度散亂，城邦內部推出的錢幣不好用。

作為四面八方往來的交易城邦，這一點無可厚非。

但，現在是重建時期，盡量使用維斯特洛的貨幣，有助于增加民眾認同感。

等到港口重新開發，可以考慮創辦一家獨屬于鐵王座的小型銀行。

緩解鐵金庫帶來的壓力。

老是被布拉佛斯在經濟方面卡脖子，很不好受。

灰蟲子連忙點頭，時刻謹記。

雷加笑了笑，打開信紙紅漆，問道：“不用緊張，現在的氛圍就很好。”

小時候看到君臨亂哄哄的樣子，他就想用某些東西做出限制。

最起碼，不要讓各地流離失所的百姓隨便涌入城里，造成人口擁擠，犯罪率拔高的事情。

可惜。

維斯特洛充滿偏見與古板，沒有他發揮的機會。

密爾就很好，他想干嘛就干嘛。

身份石牌推出，百姓得到身份象征，有效排斥外來人。

石牌信息也很重要，直接規劃出工匠、醫者、宗教徒等等身份。

這些人都是埋沒的人才，有效幫助新制度的形成。

灰蟲子松了口氣，卻還是不茍言笑的樣子，講述最近城里的大小事務。

雷加打算趁著空檔期，在密爾建立新的制度。

初定目標，加強中央集權。

維斯特洛是分封制度，權利散的像一碗爛粥。

密爾只有一座城邦，他認為可以辦到政令統一。

雷加認真聽灰蟲子匯報，心情不錯的閱讀信件內容。

上一次見簡妮，還是在海鷗鎮。

大致流程，就是燒毀布拉佛斯艦隊、抽伊耿耳光、重新組建布防……

抽時間，兩人還親密了一番。

隨著文字默讀，雷加表情多了幾分變化。

布拉佛斯二次雇傭艦隊，聯合科霍爾買通多斯拉克騎兵，預備進攻潘托斯

“布拉佛斯還不死心。”

雷加擰起眉頭。

自從上次奇襲失敗，布拉佛斯由明轉暗，為多恩提供糧草兵器，攛掇密爾暴亂，雇傭傭兵挑釁石階列島……

為戰爭結束提升了很大難度。

“敢來，就死！”

雷加冷哼一聲，繼續查看。

信件末尾，是簡妮的親筆信，只寫了寥寥幾句。

雷加愣了一下，旋即瞪大眼睛，盯著秀娟小字來回看。

這時候，灰蟲子還在匯報情況。

“港口修繕完畢，卡爾女士恢復染料廠，申請開發港口貿易。”

密爾暫時分為三個民眾代表。

分別代表奴隸、平民、舊貴族。

卡爾是臣服的舊貴族代表，財富來源是密爾的特產布料、蕾絲。

說著說著，灰蟲子注意到雷加的出神，小聲詢問：“王子，您還好嗎？”

一如既往的沒眼力見。

雷加猛的舉起信紙，開懷一笑：“好，非常好！”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信紙上，薄薄的紙頁變得透明，文字逐漸模糊。

雷加翻來覆去的看，嘴角壓都壓不住。

灰蟲子情商堪憂，直接問：“有喜事？”

“廢話。”

雷加懟了一句，沒好氣道：“下去，提前聯絡潘托斯，再給泰洛西傳信。”

布拉佛斯要打潘托斯，那可是鐵王座的“好盟友”。

不過他不想出手。

探子傳消息，戴蒙終于打服泰洛西的亂黨，就由他去增援。

別想占了一座城邦，還不出力。

灰蟲子連連點頭，灰頭土臉的出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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