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瀝瀝……

大雨瓢潑似的，鋪滿深沉的雨夜。

騙人精半空翱翔，由海面轉移到一塊礁石嶙峋的斷崖，較小身形自由穿梭。

伊蒙抹了把臉蛋，仰頭看向夜空。

噼啪——

一道電閃雷鳴過后，烏云中浮現龐大巨龍的輪廓。

那么大、細長，足有年輕巨龍的四倍。

“咱們掉頭，騙人精。”

伊蒙看到斷崖處的拐角，立馬扯動鞍繩。

礁石斷崖就像一座狹長的海上迷宮，陰云天更是能將天地混淆一塊。

但他能記住。

騙人精豎瞳微瞇，向上昂首倒懸后仰，側翼反轉身軀完成逆行。

健碩的身軀極為靈敏，反應速度也是一流。

轟——

熾熱的慘白龍焰突兀降臨，砸在前一個位置的前端。

“快一點，看能不能甩掉它。”

伊蒙不禁莞爾，想著現在折返不被跟蹤的概率多大。

君臨有兩條龍，沃米索爾與敘拉克絲。

可祖父與母親的馭龍技術很堪憂，從君臨到龍穴也是一段距離。

“梅利亞斯在不在喉道。”

伊蒙思緒飄散，想到日常巡邏喉道的姑祖母雷妮絲。

冰冷的雨水拍在臉上，很快拉回他的思緒。

這種滂沱雨天，被譽為最快巨龍的梅利亞斯也不會出行。

前往潮頭島也不見得可行。

況且……

蒼白野龍突然冒出烏云，鼻翼使勁翕動，睜大猩紅豎瞳來回尋找。

“再快一點。”

伊蒙心頭一緊，咬牙道：“咱們去石盔城！”

除了沃米索爾，留守的巨龍沒有穩穩戰勝食龍種的選擇。

梅利亞斯不知狀態的情況下迎戰，最大可能是兩敗俱傷。

將食龍種引到地處偏僻的石盔城，就看能不能偶遇三叔獨眼伊蒙德。

實在不行，憑借雨林也可以躲一躲。

噼啪——

大雨越下越大，讓人快要睜不開眼。

蒼白野龍漫無目的的盤旋在礁石群上空，不時噴出龍焰照亮雨幕。

“龍焰，騙人精！”

一聲激動叫喊響起，下方傳出翼膜撞破風阻的轟鳴。

蒼白野龍下意識垂首，猩紅豎瞳流露對血肉的渴求。

正前方昏沉海浪拍擊，一聲尖銳龍吼從側后方乍現。

騙人精身軀宛若一柄梭子，又快又猛的沖向龐大巨龍，就連蝎尾針似的龍尾也繃的筆直。

轟隆——

龍吻噴出橘黃色的炙熱龍焰，擊中蒼白野龍的側首爆發出一朵蘑菇云。

蒼白野龍頓時凄厲尖吼，聲音傳遍方圓數十里，似要透過烏云震碎彎月。

當野龍停止尖嘯，只能用另一側龍首陰森掃視。

被擊中的一側早已面目全非，猩紅豎瞳爆裂破碎，污濁血液侵染蒼白鱗片。

睜眼一瞧，年輕巨龍早已不見蹤影。

“吼！！”

蒼白野龍擠壓喉嚨一聲聲低吼，鼻翼瘋狂翕動搜尋氣味，盤旋在礁石群上空遲遲不走。

另一邊。

礁石崖壁，不起眼的角落。

騙人精氣喘吁吁，后足踩踏在一塊凸起的礁石柱上。

“還沒走，它能聞到氣味？”

伊蒙面色潮紅，任由雨水順著發絲流淌滿面。

他和騙人精都已經盡力了。

大雨中翱翔更費體力，再糾纏下去遲早要墜海。

轟——

慘白龍焰從天而降，砸在遠處的一片昏暗海域上。

伊蒙四處眺望，尋找更好的偷襲角落。

一不做二不休，弄瞎食龍種的另一只眼睛。

父親說過，龍斗不止看體型大小，出手狠辣更重要。

“嘶嘎！！”

驀然間，另一聲嘹亮龍吼遠遠響起。

伊蒙下方瞻望，便見蒼白野龍警惕回首，卻因瞎了一只眼睛做出動作，暴露出負傷的眼洞。

隨即，淺銀色巨龍一頭扎下云層，淺銀慘雜橘黃的龍焰迅猛噴涌。

轟隆——

精準命中側首，蒼白野龍尖銳吼叫，痛苦的猛甩龍首。

血淋淋的空蕩眼窩燒成焦糊，身軀不穩險些撞到礁石崖壁上。

“海煙！”

伊蒙驚喜交加，連忙下令：“繞到后面，騙人精。”

有了一頭成年龍拖延時間，瞎眼的食龍種沒法針對他們。

“嘶嘎！！”

海煙一擊得中，身軀歪歪扭扭的升空。

它的一側翅膀耷拉著，顯然使不上力。

蒼白野龍怒不可遏，放棄年輕巨龍再次追逐負傷的獵物。

“龍焰！”

年輕巨龍突然沖出，炙熱龍焰擊中側頸。

蒼白野龍低吼一聲，脖頸鱗片燒的漆黑，逐漸拍打雙翼鉆入烏云。

“沒中，就差一點。”

伊蒙抬頭淋著大雨，氣惱的一捶鞍座。

騙人精低聲嘶鳴，繞過礁石群繼續隱蔽，蝎尾針似的龍尾輕輕搖曳。

從其劇烈起伏的胸膛可見，耗費體力頗大。

龍生第一次進行龍斗，的確身心俱疲。

“嘶嘎！！”

海煙吃痛鳴叫，扇動雙翼避開閃電，朝著來時的方向飛走。

食龍種不見了，它也要離開。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

伊蒙騎著騙人精躲在礁石群里，坐視淺銀色的海煙漸漸消失。

“都走了嗎？”

伊蒙精神緊繃，望著滾滾烏云尋找蒼白之影。

不知是不是過于緊張，一雙紫眸微微顫抖，時不時縮成豎瞳。

皮膚也在燥熱發燙，就算身處大雨依舊喉嚨發干。

騙人精輕聲嘶鳴，從始至終搖晃的尾巴尖第一次自然垂下。

伊蒙回頭一瞧，徹底放心了：“太好了，咱們也走。”

龍尾能夠感應空氣的震動，反傳遞回周圍的環境情況。

一切肉眼不可見的東西，在感應是藏不住的。

騙人精探出龍首，確認安全一飛沖天，朝著淺銀色巨龍追趕。

伊蒙沒有阻止，張口喝雨水解渴。

納斯島距離更近，比君臨和石盔城都近。

海煙就在前方，也更安全。

年輕巨龍迅速飛翔，穿梭烏云與大雨，避過轟鳴作響的滾雷。

伊蒙臉頰上的紅暈漸漸褪去，意識就開始模糊。

“好暈吶。”

小聲嘀咕一句，細心檢查頸間項鏈與腰間真火。

這些寶貝可不能丟了。

好一陣子過去，年輕巨龍飛出層層烏云，四周天空為之一清。

朝陽緩緩升起，第一縷陽光灑在一人一龍臉上。

“天亮了，騙人精。”

伊蒙閉上眼睛，輕輕磨蹭巨龍鱗片。

年輕巨龍速度逐漸放緩，蝎尾針似的龍尾一上一下搖曳，飛翔在靜謐的朝陽下。

嗡——

突然，龍尾劇烈搖晃，直指蒼茫云霧的下方。

騙人精豎瞳驟然一縮，昂出一聲倉惶嘶吼。

染血的蒼白龍吻撞破云霧，筆直如劍的戳向年輕巨龍，緊接著轟然閉合。

咔嚓——

伊蒙身子顛簸，只感覺一道腥臭勁風襲來，隨后耳畔傳來骨骼斷裂聲。

旋即，身體失重的下墜。

“騙人精？”

伊蒙神情恍惚，迷惘的睜開眼。

入目，騎坐在鞍座上的他不斷跌落，年輕巨龍的龍首在更上空一塊落下。

龍首尚未和目，湖泊色的豎瞳默默望著他。

“什么？”

伊蒙瞳孔一縮，卻沒看見連接龍首的深綠脖頸。

轟——

蒼白野龍一聲咆哮，嶙峋身軀劃過上空，細長如蜂針的龍尾輕微搖曳。

伊蒙喉頭一熱，悲從心來：“就差一點。”

太陽升起，納斯島的輪廓就在不足幾海里處。

噗通——

眼前一黑，腥咸海水涌入口鼻。

蒼白野龍宣泄似的咆哮，一側龍首猙獰似鬼，血盆大口饑渴的咀嚼什么。

“不！不！不！”

骨刺嶙峋的龍背上，半截焦黑身子卡在一塊鐵板上，睜大一只紫眼連連悲呼。

鐵板連著許多藤曼似的破爛繩索，大部分磨損斷裂。

半截焦黑身子側躺著，親眼目睹一場巨龍殘殺。

看著深綠色的長尾巨龍凄慘隕落，不禁發出悲痛的嘶吼。

那是貝勒里斯家族的龍。

能在風暴眼中自由穿梭的巨龍，唯有冠以貝勒里斯姓氏的龍！

蒼白野龍鼻翼微微翕動，聽聞背上的聒噪雜音，猛的噴出一口慘白龍焰。

只聽滋啦一聲，天空徹底安靜下來。

口中充斥甘甜的血腥味，背上散發一縷焦糊的肉香。

敏感的垂首檢查海面，年輕巨龍的殘骸砸出大片浪花。

嗡——

一抹暗淡的紅暈閃爍，蔚藍畫面恢復平靜。

蒼白野龍睜大僅剩的右眼，反復確認沒有活口，打了個鼻腔飛回巢穴。

數日后。

科霍爾，神廟大殿。

昏暗的大殿里，堆積除黑山羊外的許多神靈雕像。

雷加閉目臥榻，靜靜躺在燒的旺盛的壁爐邊。

噼啪！

柴火冒出火星，空蕩空間只有這么點聲響。

雷加睡的很熟，很久沒這么熟睡過。

熟到渾然未覺，立于墻角的七神圣母雕像，正以悲天憫人的目光注釋著。

雷加眼皮微跳，耳畔傳來輕輕呼喊。

“誰在這個時候叫我？”

睡眼惺忪的睜開眼，被攪擾的面色并不好。

然而，戴蒙面色復雜，正帶著一對雙胞胎女兒及戴倫站在床榻邊。

每個人的神情都不對，極力掩蓋未知的情緒。

雷加目光掃過每一個人，最后停留在貝妮拉身上，詫異道：“你不是回維斯特洛了，還有伊蒙呢？”

明明安排對方召集谷地兵力，順便帶回次子管理泰洛西與里斯。

難道那個總是不用心的憊懶小子不愿意出力？

“伊蒙……”

貝妮拉眼淚奪眶而出，幾乎說不出話：“他……”

哽咽的話到嘴邊，被一只大手按住肩膀打斷。

“你們先出去。”

戴蒙眼簾低垂，創造一塊獨處空間。

幾個孩子聽話的出門。

雷加看在眼里，頓時心生不好的預感。

遠在君臨的雷妮亞都來了，沒道理伊蒙不在。

戴蒙默然看著侄子，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嘴唇蠕動似在低語。

半響。

雷加面向壁爐，沉默無言。

戴蒙輕輕一嘆，默默后退一步。

“我……”

雷加嗓音沙啞，背對著壁爐轉過身。

戴蒙看向侄子。

雷加臉上沒有一絲多余表情，眼神充斥悲愴、憤怒的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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