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相才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在街道之上,他耷拉著腦袋,盡管懷揣著好幾門師兄傳來的看家本事,但仍舊提不起興趣來。
這一切并不是因為少年沒有將幾門師兄傳授的本領學到手,而是因為三公子在少年臨走時與他說的一句話。
“小師弟,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要回京城任職,師父身邊的位置不能空缺,所以這幾天你把在東風城的事情處理好,抓緊時間動身去清夢城吧!”
少年恍惚之間,竟是走到了鴛鴦樓下,他這次沒有走到月瀅窗下,而是直接走進樓閣大門。
正在招攬客人的金鴛鴦,見到一言不發走進樓閣的謝相才,先是一怔,隨后喜笑顏開地迎上前去。
“誒呦呦,八公子啊,是哪一陣風把您吹過來啦?”
謝相才仍舊是一聲不吭。
金鴛鴦眼睛一轉,湊上前去在少年的耳畔低語道,“八公子,月瀅小娘子在房中呢,要不妾身引你……”
她話音還未落下,謝相才已是自顧自地朝著樓梯之上行去。
金鴛鴦看著有些反常的八公子,驚疑片刻之后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日期,面色隨即一變。
謝相才一步步走到月瀅房門之前,他望著這扇雕刻精致的木門,在心中醞釀著情緒。
房門之內,少女正在銅鏡之前梳妝,準備用今晚難得的釋假,將自己精心準備的驚喜帶給心心念念的少年。
半晌之后,謝相才長吐出一口氣,抬起手來輕輕叩了叩門。
月瀅方才手中鑲著珍珠的耳墜,頭也不回地答道,“誒呀,我知道了樓媽,不是都說了嗎,今天我就不跳舞了,我不是釋假嘛,就這一天的時間我不能歇息歇息啦?”
門外沒有應答,片刻之后房門又被叩響。
少女見狀,緩緩收斂神色,心跳不由自主地變快了許多。
她放下耳墜走到房門之前,有些擔憂地將房門拉開。
一開門,便是看見謝相才垂頭喪氣地站在門前。
看到少年,月瀅顯然是有些驚慌失措,她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襲長裙,在見到其仍舊整潔之時,方才長松了一口氣。
謝相才強行扯起一抹笑容,看著月瀅的眼睛道,“月瀅姑娘,我能進去嗎?”
月瀅愣了愣,隨后笑著重重點頭。
屋內,散發著令少年有些陶醉的清香。
少年坐在桌子前,手捧熱茶,直到茶水變得冰涼,都沒有喝一口。
月瀅看著有些反常的謝相才,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良久之后,謝相才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月瀅,緩緩開口,“月瀅姑娘,今天……”
月瀅連忙抬手,捂住少年的嘴巴,“你不用說,我知道。”
謝相才緊抿嘴唇,輕輕點頭。
月瀅雙眼滿含笑意地看著謝相才,身子朝后退了一步,旋即紅著臉鉆向一旁的屏風之后。
少年有些不解地聽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沒多久,少女手中捧著一只長長的劍匣,有些吃力地走到少年面前。
謝相才怔怔地望向那只制作極其精美的劍匣,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將其掀開。
剛打開劍匣,一道流光竄出。
劍匣之中,靜靜躺著一柄三尺長劍,長劍通體銀玄交錯,劍身之上雕刻著宛如云朵一般的圖騰。
長劍重三斤七兩,在劍中雖然算不上輕,但看上去卻極為輕盈。
劍身末尾連接劍柄處,刻著兩個歪歪斜斜的小字。
風云。
謝相才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月瀅。
月瀅俏臉微紅,扭轉過頭輕哼一聲,“刻字不多,就有點丑了。”
少年握著這柄月瀅取名為“風云”的長劍,一時間有些愛不釋手。
月瀅見到謝相才如此喜歡這柄劍,嘴角的弧度越發上揚,心中雀躍到了極點。
謝相才良久之后,方才將長劍放回劍匣之中,用袖口將其上的指紋和灰塵全部擦去,蓋上劍匣,有些多此一舉地問道,“月瀅姑娘,這柄劍……是給我的嗎?”
月瀅翻了一個白眼,“不是給你的是給誰的?我認識的人除了你還有誰用劍?我是看你可憐,天天不是拿柄木劍就是拿柄竹劍在我窗前晃悠。正好這段時間手里有些錢了,就找一個小巷里的鑄劍師傅給你打了一柄劍。”
謝相才一時間有點感動,接著問道,“你也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嗎?”
月瀅輕輕點頭,“前幾日一個人沖到了我房間里,我還以為是什么采花大盜,沒曾想那家伙說他是你師兄,又告訴我了今天是你的生辰。我正好想給你送一柄劍,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日期,正好等到了這個消息,就準備今天去找你……對了,你為什么忽然來找我了,我還準備……今天晚些去找你呢……”
少女話還沒有說完,臉頰已是緋紅,只得跺了跺腳有些惱羞成怒地偏過頭去。
謝相才清楚,那個前來通風報信的自然就是自己的七師兄。
他看著如此模樣的月瀅,心中不由十分感動,內心深處竟然是萌生出了想要一把上前去將對方擁入懷中的沖動。
謝相才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趕忙正襟危坐。
他放在桌上的一只手緊握成拳,另一只手攥緊桌下衣角,一時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自己將要離去的消息,到底應不應該告訴月瀅?
謝相才答應過月瀅,以后不會再不辭而別。
但是他又害怕,自己離開的消息,會讓對方難過。
終于,謝相才一下子站起身來,走到月瀅身后,雙手緊握成拳,在吐出一口氣后,用力撐開,緊緊攀在身子兩側。
“月瀅姑娘,有件事情……”
少女迅速轉過身來,滿眼期待地看著面前的少年。
此刻少女,眼若星辰。
少年不敢看少女的眼睛,自覺理虧地輕聲說道,“月瀅姑娘,我要……走了。”
話音落下,少女紅唇輕啟,微微張大嘴巴,緊接著眼眸之中的光點迅速消失不見。
“去哪里?”
“去清夢城,頂替我三師兄的位置……”
“去多久?”
“很久很久,可能……以后就一直待在那兒了……”
“我知道了。”
月瀅語氣極為平靜,平靜到讓謝相才感到害怕。
月瀅從來沒有這樣過。
謝相才見到月瀅這副模樣,一下子慌了手腳。
“月瀅姑娘,你……你別生氣啊!”
月瀅轉過身來,緊緊盯著謝相才的眼睛,沒有任何表情地說道,“誰告訴你我生氣了?”
少年雙手攥緊衣服,“我……我感覺……到的。”
“你感覺到個屁!”
月瀅破天荒地開口大罵,旋即臉頰漲紅地用力推著謝相才的身子,一直把他推到房門口。
她一把將房門扯開,隨后推搡著將少年趕了出去。
在大門被月瀅“砰”一聲關上前,她還不忘將精美的劍匣摔出房間,重重丟在謝相才的面前。
少女做完這一切后,便怒氣沖沖地走到床邊,隨即一頭扎進被褥中。
被褥原本柔軟,但是窗外的冷風灌進屋內沒多久,就變得很硬很硬了。
翌日清晨,謝相才站在東風城門前,有些不舍地看著面前這條朝夕相處將近一年的街道。
七公子罕見地穿上一套干凈整潔的衣衫,緊著衣領站在謝相才身側。
一向灑脫的七公子,此時心情顯然是有些激動,不過還是故作平靜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小師弟,今日與你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了!”
謝相才輕輕點頭。
在東風城的這些日子,七師兄對自己的照顧可謂是無微不至,既有傳道授業解惑,也有如同家人一般的關心和照料。
七公子深吸一口氣,便轉過頭來,望著身旁的少年,“小師弟,師兄今日送你出城,最后再教你一套武功!”
謝相才微微點頭。
話音落下,七公子身形驟然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現時已在半空。
他輕抬一根手指,只見一縷清風自指尖竄出,將地面之上謝相才的整個身子托起,來到半空之中。
謝相才身子一個不穩險些摔下,好在一旁的七公子攙住了他的胳膊。
七公子目視前方,“小師弟,我與你說了許久的自然之法,其實是一套頗為玄奧的功法。這套功法的最后一頁,記載著一種極其玄妙的御風之術,若是能夠將其掌握,千里之行,只在一念之間。”
少年深吸一口氣,心中期待無比。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清風徐來,天際之上勁氣翻涌,七公子挽著謝相才的胳膊,扶搖直上,掠入層云之中。
謝相才此刻仿佛置身與遙遠滄海之上,耳畔竟是傳來無數水花拍打礁石的聲音。
少年只感覺身子變得輕飄飄的,然而這輕飄飄之間,卻是有著一股極為特殊的力量。
“小師弟,你的本源屬性為風,能夠更好地感受這一套功法,靜心凝神,感受風的每一縷紋理。”
謝相才聞言輕閉雙眼,下定決心之后泄去一身勁氣,不再動用一絲原生之力。
然而身形并未墜落,反倒是更加向上,近乎快要沖破天際來到星辰最為閃耀的穹宇之中。
“適可而止。”
耳畔傳來七公子的低語聲。
少年微微點頭,驅動起一絲勁氣,身形緩緩下墜,再度回到層云之間。
他在尋找著平衡,尋找著一個最為舒服的平衡。
七公子循循善誘,少年謹遵教誨。
某一剎,謝相才周身金光大盛,光芒穿透云彩一直射入層云之上的漆黑穹宇之中。
宛如白晝!
金光之中,一只展翅而飛的鳳凰悄然成型,仰脖鳴叫,聲音悠揚。
鳳鳴聲之下,一只巨大的動物虛影出現在云層之間。
其大小不知幾千里也,假借清風之力扶搖直上,托住了少年的身體。
七公子滿意地看著少年身下的大鵬鳥虛影,輕輕點頭,兩人身形乘風而去,如若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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