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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雙手籠袖,行走于大街之上。
今日大街之上頗為熱鬧,隔著此處大約三個路口的地方人頭攢動,吸引了謝相才的注意。
他本無心前去湊熱鬧,但是聽見路過百姓的議論,最后選擇跟上前去看看情況。
謝相才與人流一起往東挪動腳步,小半柱香的時間后來到一家武館前。
武館新建,張燈結彩,門外告示榜貼著一張白紙黑字。
“能問拳三樓者,百兩黃金。”
“能問拳五樓者,奉座上賓。”
“能問拳九樓者,為武相客。”
短短三句話,引得一眾圍攏在武館前的武夫路人議論紛紛。
謝相才長吐出一口氣,緩緩攥緊拳頭。
“這武相大人新開的武館,高十樓,據說層層有高手坐鎮。”
“那可不,武相大人座下門客數不勝數,而且個個實力超群,能夠打上三樓,已是不易!”
“那就看看,第一個揭榜踢館的人到底是誰了!”
武館門前人頭攢頭,圍攏在告示前的高壯武夫各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不過這個第一個揭榜“搶頭彩”的人選,極有考究。
這“搶頭彩”的第一人必須考慮周全,自身實力不能弱,但也不能過強。
弱了百姓會議論武館空有名頭,強了百姓又會覺得武館沒甚本事。
所以這揭榜之人大多都是館主欽點的人選。
人群之后,謝相才長吐出一口氣,一把扯下外面的黑紅長袍,僅以青衫背劍,腰懸長劍之姿躍過人群,落在告示之前,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之中一把揭下文榜。
站在人群最前方,一名衣著霧灰云狐長袍的中年男子身形僵硬在原地,目光急速變化,緊盯手持文榜的青衫少年。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第一個前來揭榜的居然會是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年郎。
只見那少年一手扶劍,一手攥緊文榜,沒有理會身后眾人,反而是抬頭看向武館最高處,那名雙手負在身后的老人。
老人微瞇眼眸,嘴角弧度逐漸冰冷。
他一言不發,只是微微點頭。
少年將文榜扯得粉碎,隨后腳掌用力一踏地面,身形如箭矢竄上半空,直沖三樓。
三樓交椅之上,一名身形矮小的中年武夫端著茶杯正在飲茶,正當其雅興剛起之際,一道身影轟然落地,驚得其手中茶杯摔得粉碎。
他起身怒目而視面前的不速之客,還未開口說話,一只拳頭已是朝其招呼了去。
拳頭雖然不大,但似有千斤力氣,僅是一拳,就將武夫連人帶椅打翻下樓,重重摔落在武館外告示前的空地之上。
僅是一拳,這名三境武夫便是被打得不省人事。
隨后少年帶著雙劍直沖四樓。
一路橫沖直撞,毫不拖泥帶水。
最后他嘴角帶血地站在了一名年輕人的面前。
青年模樣的刀客,輕抬眼簾看向不遠處的少年,微微一笑,雙手握住腰間兩柄狹刀。
“不錯,有些本事。”
僅此一句,青年刀客便是雙手拔刀,帶起一道寒光消失在原地。
他與少年相隔三丈,三丈距離之中留下三道殘影,第一道刀半出鞘,第二道狹刀交錯,第三道刀罡縱橫。
少年凝神,萬籟俱寂之間,舉目清明。
他伺機拔劍,風云劍重重落在身前略顯扭曲的空氣之上。
劍光猛然閃爍,片刻之后瞬間停滯。
一道紅芒掠出,一線殷紅鮮血飛濺。
一道踉蹌身形自陰影中重重摔出,砸在少年身前五丈開外的厚重石墻之上。
青年刀客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身前不遠處持劍而立的少年,隨后面容急速衰老,最終變為白發老翁的模樣。
他雙手持刀站起身來,脊背佝僂,顫顫巍巍地以雙刀指向青衫少年。
青衫少年,長吐出一口氣,手中風云劍一橫,劍氣四溢,霎時間整間房屋之中無一物完好。
隨著一聲驚叫,兩鬢蒼白的刀客重重砸落在武館之外的一條街道上,滿身傷痕,鮮血淋漓。
這一刻,武館之外眾人舉目皆驚。
沒有人知道這名少年是誰,也沒有人知道他來自哪里。
他們只知道,這名少年一路打殺上五樓,將攔路武夫盡數打出武館。
少年青衫之上沾染了幾滴殷紅鮮血,隨即單手反手持劍,掠出武館,在身形急速下墜之前以刀尖猛地刺向武館外墻磚縫,只聽“砰”的一聲,少年整個身子沖天而起,一個翻身撞入九層。
他身形旋即穩穩落地,用手指拂去劍身之上的雪白墻灰。
交椅之上,一名滿頭花白頭發的中年男子擱置茶杯緩緩起身,微瞇雙眼看向單手持劍的青衫少年,嘴角一咧。
“來了?”
謝相才長吐出一口氣,以笑回應。
“來了。”
直到現在,眼前之人才能讓謝相才真正重視。
五境劍客,雌雄劍,劉著墨。
劉著墨雙手取下頭頂縞冠,隨后卷起袖口,從袖間取出兩柄長短劍,輕輕放于身旁桌面之上。
一長一短,一雌一雄。
謝相才覺著有些眼熟。
劉著墨呵呵一笑,雙眼之中殺意涌動。
“許久之前被你所殺的韓衛,是我世侄。”
少年恍然,面色收斂,悄然運氣。
劉著墨,五境大圓滿武夫。
同時也為將相境大圓滿劍客。
佩劍日雄、月雌。
對劍者,謝相才,渾然境武夫。
亦是金銀境劍客。
佩劍風云。
劉著墨左手持名月雌劍,右手持名日雄劍,兩劍無需出鞘,因為本無劍鞘,全憑日月靈氣滋養。
雄劍短而笨,雌劍長而秀,兩者相互取長補短,可一攻一守,亦可一進一退。
劉著墨扭了扭脖子,大笑一聲,武根之中的原生之力順著筋脈沖天而起,將頭頂橫梁震得爆裂而開。
在其對面,謝相才緊握劍柄,風云劍上劍氣縈繞,凝聚成薄薄紗衣,與武館上空的淡青色云朵相互應和。
兩人對劍,既分勝負,更分生死。
即使謝相才沒這么想,但劉著墨儼然已有此心思。
雄劍月率先掙脫開劉著墨手掌束縛,劃破長空朝著身前少年所立足之處飛去,沿途撞擊空氣,發出沉悶音爆。
謝相才雙手持劍,劍中立于胸前,隨后重重朝下揮去,一道半人高劍影當即成型,劍影兩側轉眼化為真空。
雄劍日旋轉速度在真空的擠壓之下瞬間減弱,不過聲勢依舊駭人。
雄劍重二十五斤,再加之劉著墨一身原生力加持,足有數百斤勁力,如此攜帶的劍氣,更是了不得。
不過此刻,他面對的劍客,亦不是凡夫俗子,而是清夢城不老仙座下關門弟子,年僅十六歲便是躋身五境武者的修煉妖孽,更是當今安慶城武榜前五十甲的存在。
或許是身為不老仙弟子的緣故,少年并不覺得這一系列的成就有何過人之處,仍是堅持練拳,堅持舞劍。
少年今日為何非要上這武館?
退一萬步說是沖動,進一萬步說還是沖動。
他此生沖動已有三次,其一煙花樓搶婚,其二怒砸菩薩像。
其三意氣踢武館。
這一次是為了他的五師兄,為了慕容明珠,為了那夭折于有為之年的絕世劍客。
他今日勢必要將師兄的斬龍劍高舉過頭,立于整座安慶城的最高處,告訴整座安慶城,告訴整個大慶朝,他的師兄名叫慕容明珠!
佩劍名為斬龍!
劍術已成君把去,有真龍處斬真龍!
風云劍重重砸落在雄劍日之上,兩劍相觸,一觸即離。
長劍在謝相才的手掌之上扭曲成一個驚人的弧度,隨即在勁氣的加持下頃刻恢復原樣,緊接著他又揮出兩劍,劍氣化作劍罡交錯成一個十字,擦著地面朝劉著墨胸膛掠去。
劉著墨冷哼一聲,腳尖點地急速后掠,后背觸碰到欄桿之時驟然凝滯,剎那之后腳掌蹬地朝著謝相才迎面撞去,無視十字劍罡,手中雙劍前后并置,劍氣四溢。
謝相才眼瞳微縮,腳掌點地猛然向后,手中風云劍橫在胸前,劍氣凝聚成屏障,力圖減緩劉著墨的速度。
十字劍罡砸在劉著墨面門之上,霎時間鮮血淋漓。
不過他并未在意,身形沖破屏障,并置的雙劍一前一后,朝著少年前胸落去。
謝相才一個側身躲去一道凌厲攻勢,旋即反手握劍朝身后一砸。
“砰——”
風云劍與雌劍月兩者相碰,頓時勁氣翻涌,將兩人的身形朝著所在方向甩飛了數十步距離。
謝相才持劍多退了十步,最后以劍插地方才穩住腳步。
劉著墨露出森白牙齒,抬手用手背抹去頭頂鮮血。
“姜還是老的辣吧?”
謝相才將風云劍從地板中拔出,用力一揮。
“放你娘的狗屁。”
以娘問候,方才是少年徹底放開手腳的時候。
謝相才手腕一翻,抖落出幾道劍氣,望向劉著墨道,“這里太小,要不出去打?”
劉著墨舔了舔嘴唇,“倒也不錯。”
話音落下,兩人身形掠出武館,來到十數條街道外的一處建筑之上。
安慶城,朝天閣。
安慶城內除去天壇之外最高樓。
謝相才與劉著墨分居兩側,持劍而立。
武館之外圍攏著的人群聞聲望去,只見朝天閣上兩道指甲蓋大小的身影遙遙對峙,心中一驚,隨即不知是誰帶頭高呼一聲,片刻之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叫喊著往朝天閣所在方向涌去。
今日一戰,對劍雙方,一方為安慶城內成名許久的雌雄劍劉著墨,另一方為清夢城座下八公子。
其一是縱橫江湖三四十載的老牌高手,另一是新出茅廬全不怕虎的初生牛犢。
一時間整座皇城的平民百姓、眾多高手,視線匯聚在兩人身上。
說是兩人,其實都在看一人。
是那道挺拔身影。
那以青衫背劍、手握長劍之姿,面不改色地立于一名足以封狼居胥的劍客身前的俊朗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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