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畢竟是皇后，才一瞬便又是那副溫和的模樣，“就是委屈貴妃了。”

“這才進宮幾日，盡是沒有踏實過。”

“臣妾能有今日，都是皇上的抬舉與看重，臣妾感恩還來不及，并不覺得委屈。”林淳歡語氣淡淡的。

不但沒有絲毫恐慌，甚至……有些冷漠。

皇后垂下眼眸，手掌在寬大的衣袖下緊握成拳，“如此也好，皇上登基好幾年，后宮卻一直無所出。”

“若是珍貴妃能為皇上綿延子嗣，也不枉費今日這番抬舉了。”

“是。”

不咸不淡的應了一句，這場會面好似就這般散了場，可當林淳歡起身離開后，皇后臉上的端莊卻在瞬間垮了下來。

她身邊的南月姑姑更是快步上前，“娘娘，已經找下頭的人打聽清楚了。”

“昨日孫美人的確去過長春宮，當天晚上珍貴妃便承了寵，也不知道她們都說了些什么……今日皇上跟誰都沒商量便下了冊封的旨意！”

南月姑姑言辭間滿是替皇后的不值當，“那女人一看就是個狐媚子，那身子干不干凈都不知道，皇上竟然還這么抬舉她！”

“胡說。”皇后皺眉，“這種事豈能出差錯，你抱怨兩句也就罷了，若是被人聽去，說咱們坤寧宮善妒污蔑貴妃，傳出去又是一樁麻煩事。”

“還有，從今天起，不許再提起珍貴妃的出身，只要在皇上眼里她與我們是一樣的，那就是一樣的，誰也不準拿這件事說嘴！”

南月姑姑有些不情愿的應了一句，低著頭小聲的嘟囔，“才不一樣……青樓的賤人貫會勾搭人，未央宮昨個一晚上都要了五次水……”

“你說什么。”

知道自己身邊的南月是個愛嘀咕的，皇后也懶得去聽，可隱隱傳入耳畔的那些話，卻讓她的身子僵直，看著有些茫然的南月咽了口唾沫。

一時間只覺得嗓子生疼。

轉過身來，抓住了南月的肩膀，“你剛才，說什么？！”

察覺到皇后的語氣明顯有些不對勁，南月也有點兒慌了。

她跟皇后從小一起長大，名為主仆，更是姐妹，她是真真兒的在意皇后，連忙伸手拉著皇后坐下，“娘娘這是怎么了？”

“你剛才說未央宮昨夜……昨夜怎么了？”

皇后還是不依不饒的問著這么一句話，旁的話好似一句也聽不進去，南月雖然意識到了不妥，可還是將那句話說了出來。

她也完全沒有料想到，話一出口，皇后身子微晃，竟然差點就摔在了地上！

“要了……五次水。”皇后笑著笑著，眼淚也跟著流了出來，“好，真好啊。”

看著皇后這明顯不正常的模樣，南月越發慌張，口中一直喊著娘娘，奈何皇后卻不看她，只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整整一日，不吃不喝。

一直到天色都暗了下來，皇后才仿佛回了神，面色如常的吃了東西，除了在準備就寢時，將屋里的人都趕了出去之外。

看起來，好像和之前并沒有什么不同。

見皇后連自己也不讓留下，南月抿緊了唇，眼底全是不放心的神色，半蹲著緊緊拉著皇后的手，“娘娘，真的不用奴婢留下嗎？”

“真的不用。”

皇后抿著唇笑，“本宮都這么大的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去吧，早些休息。”

話是這樣說，南月走的時候，還是一步三回頭。

一起長大的人，皇后是不是真的沒什么，她又怎么會感覺不出來呢，只是南月也能感覺得到，皇后現在……是真的不想看到任何人。

房門一關，維持在臉上的溫和笑意緩緩落下。

皇后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一面碩大的鏡子前又笑了起來。

但這一次，她的笑容里不見端莊，不見優雅，充斥著風情與嫵媚，甚至還有一絲……淫蕩。

站在銅鏡前，伸手解開衣裙，直至一絲不掛。

鏡子里的身軀，瑩潤，光滑，無一處不美，滿頭青絲從繁重的鳳冠中被解放，落在胸口處，與膚色黑白分明，分外妖嬈誘人。

不會有人想到，從來恪守規矩的皇后，還會有這樣的一面。

皇后笑著，手指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臉，順著下頜的弧度一寸寸落到胸口，小腹……

“皇上，可喜歡這樣的攸攸？”

臉上的笑意落下，皇后微微喘氣，眼神迷離，卻蜷縮著身子將自己抱著，無聲無息的大哭。

攸攸，攸攸。

皇上可還記得，自己曾給她取過這樣的小字啊？

從王妃，到皇后，過去了多少年，連皇后自己都已經記不清了，她原記得，剛成婚時他們也曾有過一段時間的恩愛。

但漸漸的。

身邊的每個人都在告訴她，要端莊，要大氣，要有規矩，做王妃要有王妃的樣子，做皇后要有皇后的樣子，她明明已經很努力的在學了。

明明已經在努力做到最好了。

可皇后沒有想到，會有那么一天，皇帝會皺著眉頭將她推開，他嫌棄她的無趣和死板，以至于到坤寧宮的時間越來越少。

到最后，便是按照老祖宗的規矩不得不踏入坤寧宮，也是坐坐便走，就算不得已留下過夜，也整夜皺緊了眉頭。

皇后的抽泣逐漸變弱，抬起頭時，一雙眸子通紅，其實她今年不過也才二十四歲而已，未出閣時也肆意瀟灑。

初嘗人事，也曾滿懷期待，食髓知味。

可偏偏她是皇后，每一雙眼睛都在盯著她，看她如何做所謂的女子表率，她不能大笑也不能大哭，她不能表現出自己的對性的欲望，否則就是對皇后這個身份的侮辱。

她甚至不能向珍貴妃一樣，用盡手段去勾引皇帝……

她要端莊，要優雅，要從容，可皇后從來也不知道……為何做女子表率就一定要這樣。

難道，難道女人，就不能有欲望嗎？

抬手擦掉臉上的淚痕，皇后緩緩起身，將褪下的衣衫又一件件穿回去，每一個動作都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最后，對著鏡子微微揚起下巴。

她，還是那個高貴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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