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秦頌這人看起來好像有些呆愣的樣子。

但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心里卻也有數，戰場上波云詭譎，秦頌身為一軍主帥要真是個沒腦子的。

怕是盛國邊境早就失守了。

皇帝輕輕點頭，“朕聽說，秦卿早已娶妻，卻未曾將妻子一同帶到南域，這是為何？如此聚少離多，夫人可會心中不滿。”

提起白笑笑，秦頌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林淳歡的目光就沒有從他身上移開過，自然沒有放過這小小的表情。

“回稟圣上，邊關苦寒，賤內怕是受不得那份苦，雖是聚少離多但亦無妨。”說著，秦頌笑了下，那樣的坦蕩，“更何況，微臣上陣殺敵，往大了說是為國為民，往小了說，也是為了給家人好生活。”

“在圣上的治理下，盛國海晏河清，這世上再沒有比我盛國京都更好的地方，微臣自然愿意讓賤內留下。”

林淳歡低眉笑了笑，不等皇帝有回應就將話茬截下，“父皇您瞧瞧，您還說秦將軍是個沉默寡言的，依兒臣看，分明就是生了一張巧嘴才是。”

雖然還不知道皇帝為什么突然叫自己進宮，又莫名問起家里的情況，可有了林淳歡這一番打岔，秦頌心底也松快了幾分，不像一開始那樣緊張。

至于皇帝，竟然也跟著笑了笑，“秦卿莫要多想，朕只是聽說，你成親已經有了些年頭，膝下卻一直無嗣。”

“你是我盛國的功臣，礙于國法，朕無法給你過高的官位，可你秦家滿門忠烈，如今只剩下你一人，朕也擔心，你是否因為與妻子聚少離多而無法傳宗接代，才多問一句罷了。”

秦頌雙唇抖了抖，五大三粗的漢子，聽到皇帝這話眼眶都紅了一圈，但最后卻什么都沒有說，只是一個叩首，深深的叩在御書房光潔的地面上。

“微臣，多謝圣上體恤。”

皇帝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自家父皇裝模作樣的神情，林淳歡抿住想要揚起的唇，安靜看戲。

“哎……”皇帝從書桌后面走出來，竟然親自將秦頌給扶了起來，“秦卿，若是有什么難處，一定要告訴朕。”

“千萬得讓秦家后繼有人吶！”

皇帝的演技，那還能有得說，那雙眼睛不管看著誰，都會讓對方覺得，自己是被理解的，付出是被看到的。

否則，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一個皇帝想要讓那么多人，心甘情愿的為自己賣命，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秦頌明顯動容了，但也不知道在顧及些什么，眸中分明有掙扎的情緒閃過，最后卻什么都沒說，“多謝圣上體恤，臣，并沒有什么難處，一定會盡快為秦家傳宗接代。”

“傳宗接代這種事，靠著秦將軍一個人，怕是沒法兒努力吧？”

秦卿臉色一紅，倒不是因為其他，只是一個女子，毫不掩飾的在外男面前談論夫妻床笫之間的那點兒事，讓他覺得有些別扭。

但林淳歡的下一句話，直接就讓秦頌白了臉。

“成親三年有余，秦將軍怕是連自家夫人的手都沒碰過，就算是偶爾回京，卻與令夫人只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

“這樣下去，秦將軍要等到猴年馬月才能有自己的孩子呀？”

秦頌臉上的血色在聽到這些話后，刷的一下褪了個干干凈凈，但沒過多久，雙頰又漲得通紅。

“微臣不明白公主此言，是為何意，微臣與賤內夫妻和睦，容不得他們胡亂揣測！”

到這時候，秦頌反而對白笑笑維護得很。

林淳歡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么，但今天她既然已經決定了要扯下這條遮羞布，那就一定得把事情徹徹底底揭開。

隨著秦頌的話音落下，砰的一聲，林淳歡已經將自己手邊的茶盞摔得稀爛，“都到了這個時候，秦將軍難道還要跟本宮撒謊嗎？”

“今日當著父皇的面，將軍是憑什么認為，本宮能咽得下這口氣！”

秦頌站著的身子晃了晃，臉色很復雜。

看到他這副模樣，林淳歡也在心里松了口氣，看來她推測得沒錯。

在那個夢里，沈鈺鳴將白笑笑接到公主府的時候，他們成親將近半年，而那個時候，白笑笑離臨盆已經沒多久。

現下距離大婚還有不足三個月，那么按照時間來算，白笑笑這個時候，應該已經懷孕了。

而且秦頌的死過于詭異，她已經將人派出去查了秦頌和白笑笑私下里的關系，雖然還沒有回復，但心里也隱隱有些猜測。

畢竟在那個夢里，白笑笑有時候不得不提起亡夫，雖然收斂著，可語氣眼神里卻有掩飾不住的不屑和嫌惡。

林淳歡大膽猜想，不管是因為和沈鈺鳴的關系也好，還是因為秦頌臉上的疤，讓白笑笑嫌棄他丑陋也罷。

總之，秦白兩人很有可能根本就沒有圓房。

從來沒有過夫妻之實的兩人，秦頌卻發現白笑笑懷孕了，那么秦頌的死，一下就變得合理了起來！

要是換做旁人，在皇帝面前大吼大叫，早就被拖出去打板子了，但今日的一切，本就是父女二人商量好的，自然不會有人進來。

當然，皇帝的臉色也沒有什么明顯的變化。

“所以，今日福安到朕面前來告狀，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了？”

秦頌有些木然的抬起頭，雖然已經成親三載，但白笑笑一直很嫌棄他臉上的那道疤。

或許也不止是疤，還有他身上從戰場帶回來的，洗刷不掉的血腥味，與他行伍出身的粗鄙。

他的一切一切，都被白笑笑嫌棄著。

秦頌咬著牙，他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對方不喜歡，他也從沒有想過要強迫，可未曾圓房的妻子，肚子里卻有了孩子。

這般窩囊的事情，秦頌不敢讓人知道，甚至不敢去問白笑笑那個男人是誰，平日里還要裝出無事發生，夫妻和睦的模樣來。

只是秦頌沒有想到，他還沒有想好要怎么辦，事情竟然直接被從未接觸過的福安公主撕開。

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丑陋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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