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滾都滾遠點！這里不是你們要飯的地方！”

“軍爺，行行好吧”

“軍爺，給孩子一口吃的吧！”

“沒有！真沒有，我都餓著呢來人呢！給我，給我把人轟走！”

“唯！”

“嗚嗚，爹，娘，我餓”

隨著許褚和他手下的那票由沛國游俠兒轉職來的宿衛虎士發起了威，那群攔著曹操討飯的饑民就遭了殃，被一頓棍棒揍得哭喊慘叫成了一片，也亂成了一團。

最慘的是幾個餓的瘦骨嶙峋的孩子，混亂之中帶著他們的大人也不知去了哪兒，也許是不忍心看著他們活活餓死，干脆就丟棄在了那個看上去食物很充足的“曹胖子”跟前如果給“曹胖子”撿了去，也許就不用餓死了。

可孩子們哪兒知道這些？因為找不著大人，就只能坐在干裂的淮河河床上有氣無力地哭喊。

這場面真是太慘了！

曹操的眼淚都忍不住落下來了，然后就發了詩性，一邊哭一邊朗聲吟誦道：“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鎧甲生蟣虱，萬姓以死亡。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

跟在曹操身后的一群謀士看見這場面，又聽見曹操即興創作的詩，一個個都拿出了最悲天憫人的表情，有幾個還掏出手絹開始抹眼淚。不過哭歸哭，要他們拿出自己的口糧分給災民也是不可能的。

不是良心不足，而是他們的口糧也不大夠吃。這些人在豫州、兗州老家當然是世家大族的頭目，家里總有一點余糧可以拿出來買入人口！

對，就是買人！

在災荒之年把糧食拿出來白送給災民吃那是不可能的，除非那些災民本就是自家的部曲奴客。

所以心善的士族老爺一般會趁著災年買地買人，一般是先買地，后買人。

一輪輪的災荒之后，東漢那些人口較為密集的州郡的土地、人口，就被世家大族們牢牢掌握了。

可是這群豫州、兗州的老爺也不可能把自家的余糧帶到淮南來買人啊，這年頭運點東西可麻煩了。況且，豫州南部一樣在遭災，他們要買人，直接在豫州買就行了，壓根用不著到淮南來買。

曹操流完了眼淚，又做完了詩，已經發泄完了悲天憫人之情，然后胖臉一沉，轉身就往自己的大營而去了，壓根就不多看一眼那幾個在河灘上嚎啕大哭的孩子——曹家的飯哪兒那么好吃？況且現在聚集在壽春附近的災民已經超過了十萬，其中的孩童不下萬人，曹操要收養的話，他的軍隊很快就變成童子軍了！

而且，曹操是真拿不出那么多的糧食這事兒說起來還得怪劉協這個仙帝不好！早早就把袁術要遭天譴，淮南將受大旱的“內部消息”給捅出來了。

結果豫州、兗州、徐州的世家大族得到消息后，就開始惜售糧食，哄抬糧價，搞得曹操想多征點軍糧也辦不到，想花錢買一些，結果發現糧價已經翻倍，他庫房里面的五銖錢不夠

至于對兗州、豫州的世家大族重拳出擊，那些帶頭哄抬糧價的可都是支持他曹操的世家大族！不是潁川的就是沛國的哦，還有汝南袁氏、陳國袁氏這兩個老袁家也在拼命囤積糧食！曹操拿支持自己的潁川、沛國士族沒辦法，同樣也不能對老袁家出重拳。

現在袁紹正在努力吸引自己人去河北幫場子呢！曹操敢對袁家人出手，袁紹一準和他翻臉！到時南北二袁一起打他，他的麻煩就大了。

所以面對淮南這邊的災民，曹操現在還真是束手無策，只能寫點詩抒發一下情緒。

“明公，明公你可回來了，出大事兒了！”

抒發完情緒的曹操，剛走進自己的大帳，就聽見了一個潁川口音在沖他嚷嚷。他抬頭一看，原來是荀彧的三哥荀衍正風塵仆仆地站在大帳之中。

這可把曹操嚇一跳！

荀衍和荀彧、荀攸等人一起負責留守滎陽，同時負責曹軍的后勤。他怎么不好好在滎陽呆著，還大老遠來了壽春？還說出了大事兒！

該不會是又有誰趁著他出征在外背刺他吧？

“休若，到底出了什么事兒？是不是滎陽”曹操話說到這里，突然住了口，左右看看，然后喝了一聲：“仲康爾帶宿衛虎士去帳外值守！除奉孝、仲德、公仁外，其余人等都散了吧！”

把人都打發了，只留下幾個心腹謀士之后，曹操才又問荀衍道：“休若，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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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衍道：“明公，有人造反，有人革命！”

曹操一愣：“誰造反？造誰的反？誰革命？要革誰的命？”

“造反的是天子！”荀衍道，“他要造天下世家大族的反！”

“什么？”曹操大驚，“天子他，他怎么可能要造天下世家大族的反？誰說的？”

曹操當然也知道世家大族的厲害！

真是太厲害了！當年在兗州差點就要了他的命！而如今他雖然壓制了兗州的世家大族，但是卻受制于潁川士族和沛國的老鄉。

“袁本初說的！”荀衍說，“袁本初派我四弟友若南下來聯絡大將軍一起革當今天子的命！”

“啊”曹操又大驚，“袁本初要革命？他他瘋了嗎？他身邊那幫冀州大族不攔著點他？”

“他沒瘋瘋了的是天子！”說著話，荀衍就摸出一份紙質的書信，雙手遞給了曹操，“明公，這是友若寫給你的親筆信，上面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曹操連忙接過書信，展開看了起來，先是一目十行掃了一遍，臉色已經有點鐵青了。然后又是一字一句看了一遍，這下頭風病都犯了，捂著腦袋說：“這，這天子怎么能扣押了聚集在易京城外的幽州大族首領，然后問他們要錢要糧要馬要鎧甲呢？而且要完了東西還不放人”

“什么？天子到底在干什么？”

“明公，這天子”

曹操順手就把書信遞給了郭嘉：“你們自己看看完告訴孤這天子到底想干什么？”

郭嘉接過書信，也和曹操一樣看了兩遍，然后又把信遞給了程昱，程昱看完才是董昭，等董昭看完后，郭嘉才對曹操道：“明公，看來天子手頭有了實力，不想再當周天子了，而是想當高皇帝，想到孝武皇帝，想要搞郡國并行，想要抑制世家大族！

而袁本初想要借著為天下士族出頭的機會，當天下士族的首領！還想通過廢立天子，掌握大權！”

董昭道：“明公，奉孝說的沒錯，袁本初其實早就想另立天子了！早年他就想立劉伯安，不過劉伯安不敢當皇帝。而今天子擺出一副要得罪天下世家大族的架勢，所以劉伯安之子劉子睦才覺得時機成熟！”

程昱搖搖頭頭道：“小天子的確有些突兀了他才平了韓遂，就急不可耐的和天下巨室為難，恐怕”

“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董昭說，“關中殘破，荒野千里，百廢待興。如果按部就班發展，二三十年都恢復不了元氣。想要快些恢復關中為天府，只有從天下巨室手中搞到一些人口、糧食、錢財。”

“可他怎么一搞，卻把巨室都得罪了，袁本初就想換他了！”曹操沉著張面孔道，“你們說說，孤應該支持誰？反對誰？”

“當然是支持袁本初了！”郭嘉說，“本初年事已高，暮氣沉沉，而天子青春年少，英氣勃發若明公想成就一番偉業，就應該趁著天子還沒有做大之時，借袁本初之手將其鏟除！”

程昱道：“明公應該中立！現在世家強而天子弱，如果天子真的被廢，那袁氏必然主宰天下，到時候還有明公什么事兒？即便袁本初不在了，他兒子一樣可以挾天子、令諸侯！”

董昭搖搖頭：“不好辦啊！涼州、并州、幽州有強兵”

曹操聽他們仨說的好像都有道理，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再一看荀衍眉頭緊鎖，似乎還有什么要說的，于是就問：“休若，文若和你是什么意思？”

荀衍說：“明公，還有件要事臣要稟報。”

“哦，快說吧，什么要事？”

“臣離開滎陽時，滎陽幕府還收到了副軍將軍的命令，副軍將軍命令幕府準備糧船千艘，民伕萬人。還說天子大軍不日將攜河北之糧南下天子將會御駕親征袁術！現在，天子的大軍很有可能已經入了兗州！”

“啊吾兒子脩居然”曹操差一點沒翻白眼。

這可怎么整？袁紹要他參加革命，而天子大軍又入了兗州而且帶路的還是他兒子曹昂！

這老曹家是要裂開啊！

曹操如果支持天子，那潁川士族、兗州士族、沛國士族能答應嗎？如果曹操參加袁紹領導的革命，那他兒子曹昂搞不好就要革他曹操的命！

別人家兄弟相爭，他家要來個父子相爭，那可就太熱鬧了曹操、曹昂兩父子可還都是孝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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