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蔡氏最大最堅固的塢堡，就建在蔡洲之上，這座塢堡當然比不了劉表的主城襄陽，但是比起和襄陽一水之隔的樊城，卻是絲毫都不差。

和到處開支散葉的江夏黃氏不一樣，襄陽蔡家的發展路線就是舉族抱團守襄陽。這個家族以蔡洲為中心，把觸角伸到了襄陽縣的每個角落。

當劉表匹馬入荊州的時候，襄陽蔡家就已經是襄陽縣最大的地主，襄陽縣大半的土地都姓了蔡。而當時掌握蔡家大權的蔡瑁又果斷投資了這位匹馬而來的新任州牧，還把自己守寡的姐姐嫁給劉表，并且請劉表在蔡家能夠牢牢控制的襄陽城坐鎮，以之為中心，經營荊州。

也正是這次成功的投資，讓襄陽蔡家這個不過累世兩千石的家族一躍而起，超過了三世三公的江夏黃氏和出了益州之主的江夏劉氏（劉璋是江夏人），一躍成為了荊州第一家族！

但是這位年紀輕輕就領導襄陽蔡氏躍為荊州第一家族的蔡瑁，在建安三年的年尾將至的時候，突然發現當荊州第一家族也有不好的地方因為荊州第一家族必須要在一場關系到天下何去何從的選擇中，旗幟鮮明地選邊站隊！

已經是公認的荊州第一家，而且還是舉族抱團的襄陽蔡家，是不能和喜歡分散投資的江夏黃家一樣，兩邊下注，甚至幾邊下注的。

那個江夏黃根本不抱團，而是散得到處都是！在荊州本地就分了江夏、南郡、南陽三支，然后一路跑去益州，跟著劉焉、劉璋父子，現在風生水起了。一路跑去江東，跟著孫堅、孫策混，現在也是江東元老。還有兩路去了雒陽，成了天子身邊的紅人

這么個分散投資的辦法，要當大贏家是不可能的，但卻可以保證不會大輸。

但是襄陽蔡不是這樣，他們現在是萬萬不能下錯注的，下錯了注就一定會被人秋后算賬！

到時候讓人搞到破產都要千恩萬謝喊皇恩浩蕩或袁恩浩蕩了！因為蔡瑁下錯注后被清算的上限是夷滅三族

而讓蔡瑁有點無語的是，他下錯注的代價很可能是滅族！而下對注的收獲卻是什么都沒有！

因為襄陽蔡已經是荊州第一家族了！還能怎么進步？不退步就不錯了！

成為天下第一士族嗎？汝南袁氏已經把位子給占了就算袁氏從天下第一士族的位子上掉下來，也還有天子陣營當中的弘農楊氏、河內司馬氏、廬江周氏、潁川鐘氏、瑯琊諸葛氏、太原王氏等一眾世家大族在排隊呢！

甚至江夏黃氏在天子跟前的地位都遠遠高于襄陽蔡氏！

襄陽蔡氏不過是個累世二千石！

想到這里，蔡瑁就是一聲嘆息。

聽見蔡瑁嘆息，一個穿著深色長袍，頭戴一頂玄色的高山冠，面容冷峻，雙目深邃的中年男子開口就問：“德珪！可想好站在那一邊了？”

“元圖”蔡瑁抬起頭，看了眼這個深目高冠的男子，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個被蔡瑁喚作“元圖”的男子姓逄，名紀，字元圖。他是南陽名士，早年被何進籠絡到幕府效力，后來又跟隨袁紹去河北創業，還獻計幫袁紹搶了韓馥的冀州，是袁紹的心腹兼左膀右臂。

這次袁紹為了把荊州士族都拉到自己這邊，才把這位心腹謀士給派來荊州當說客。

而抵達襄陽之后，逄紀并沒有馬上去襄陽城內的驃騎將軍府拜見劉表，而是一頭扎進了蔡洲，跑到了襄陽蔡家的大塢堡里面游說蔡瑁。

因為他很清楚，真正能夠左右荊州世家大族的不是劉表，而是蔡瑁！

一方面因為蔡瑁領導的襄陽蔡家在劉表的大本營襄陽勢力太強；另一方面，蔡瑁還是南陽太守他如果支持劉協，那駐扎在關中和雒陽的涼州兵、并州河東兵，就能一路暢通無阻地開進荊州。

而涼州兵、并州河東兵一旦進駐荊州的核心地盤南郡，那荊州的世家大族可就不敢反對天子了。

“德珪，”逄紀看著蔡瑁猶猶豫豫的，就只能繼續勸說道，“天子這次已經下定決心要和天下巨室為難了！他現在已經向豫州、兗州、徐州派出了‘乞食天使’，不顧這三州災情，強索數百萬石糧食！還威脅說哪一州的世家大族不給夠糧食，他就要率領百萬流民上門乞食這哪里是乞食？分明是要搶啊！

他之前在冀州、幽州就這么干過一次，還趁機綁架了許多幽州世家大族的首領。現在又想如法炮制！這樣下去，如何得了？

當年的桓、靈與之相比，都可稱仁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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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冀州、幽州、青州、并州和徐州的世家大族都支持袁太傅行廢立之事廢掉這個董賊擁立的偽帝！我們荊州的世家大族，這一次難道要站在天下世家的對面嗎？”

“元圖，你可別誤會，”蔡瑁可不敢站在天下世家大族和袁紹的對立面，他趕緊解釋，“我當然是站在天下正義之士一邊的，我對袁太傅也是極為仰慕的。但是荊州的世家大族中有許多已經在當今天子身上下了重注！”

“你說江夏黃、襄陽龐？”逄紀問。

蔡瑁說：“天子當年落難時，荊州的世家大族可給了不少支援現在大家只不過因為天子重視司隸人、涼州人、并州人而氣不過罷了。”

“天子不是重視司隸人、涼州人、并州人，而是天子要扶植寒門武夫來對付天下的大族世家！”逄紀哼哼道，“司隸被董卓、李傕、郭氾等賊反復蹂躪，弘農楊都破敗不堪，遑論其余？涼州、并州在天子這邊受重視的，不過是些寒門武夫和流寓士族。哦，對了，幽州的武夫現在也挺受天子重用的。

另外，天子所欽定的新二十級爵是個什么東西，德珪可知道？”

“知道，知道，軍功爵”蔡瑁嘆了口氣。

逄紀冷哼一聲：“我們荊州的世家大族是能刀口舔血的嗎？若是以后當官都要立功，那咱們的子孫還有出頭之日嗎？”

蔡瑁說：“這不是還有舉孝廉、舉茂才嗎？”

“還有？”逄紀說，“可我們想要的是只有以后只有世家大族的子弟能當高官！這是太傅的意思，也是東海劉子睦的意思，冀州、幽州、青州、并州、徐州的世家大族也都是這個意思！

太傅可說了，以后天下的大事，要由各州的世家大族合議，孝廉、茂才的名額要大大增加，而且必須由各郡、各州的大族來推舉！

德珪，現在襄陽蔡氏可是荊州第一世家大族啊！”

這下蔡瑁終于動容了！

如果他這個荊州第一士族以后可以決定荊州的茂才、孝廉歸誰哪怕只能決定其中的一小部分，那襄陽蔡家一代代的榮華富貴，就都有保障了。

而且蔡家在荊州的土地、部曲、奴客也會越來越多！

看來押注袁紹獲勝還是有好處的！

“元圖，這是真的？”蔡瑁還是有點不大敢相信。

“那當然！”逄紀笑道，“太傅這一次就要和天下的世家大族合議來行廢立連誰做天子都是咱們說了算，何況茂才、孝廉？”

“有道理”蔡瑁點點頭。

不過蔡瑁現在還不能代表荊州的世家大族對袁紹、劉和表示支持，因為他只是荊州的第一士族，不是荊州之王。

“元圖，實不相瞞，天子的‘乞食天使’諸葛豫章叔侄現在正在趕來襄陽的途中。”蔡瑁道，“諸葛豫章是劉荊州的故吏，其侄諸葛孔明是黃承彥的女婿，又是天子的門生，還從天子那里學會了不少仙法而且諸葛孔明和襄陽龐家的龐士元又是同窗好友，他的兩個姐姐也嫁入了襄陽龐家和中廬蒯家！

在見過諸葛叔侄之前，荊州各大家族和劉景升是不會做出決定的！”

逄紀哼笑了一聲：“那又如何？不過就是兩個投靠了昏君的世家叛徒而已他們徐州瑯琊的世家大族，可都是支持劉子睦的！”

蔡瑁道：“元圖說的對啊！不如這樣吧，等諸葛叔侄到了襄陽，吾就請家父出面，在冠蓋里中設宴款待他們，同時邀請荊州的名士和元圖你，還有袁公述、陳孔璋一起到府，大家好好議論一番天下大勢！如果元圖可以說服荊州的冠蓋之族，那么劉景升也一定會站在袁太傅一邊。”

“好！”逄紀點點頭，“吾正欲與諸葛豫章、諸葛孔明叔侄論戰一番！德珪，勞煩你派人去給諸葛叔侄下一封戰書！”

“孔明，有人送來一份戰書啊！要不要俺替你出戰？一矛挑了那人？”

襄陽城南冠蓋里的一所豪宅之中，剛剛和叔叔諸葛玄一起安頓下來的諸葛亮，還沒來得及向這里的主人，襄陽龐家的少主，也就是他的姐夫龐樸龐山民打聽一下最近荊州這里的情況，陪同諸葛叔侄而來的軍師中郎將張飛就捏著一封書信快步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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