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

緊盯著眼前的三個身影，趙綴空的眼中幾乎要瞪出血光來，這個青年完全沒有去管自己失去的手臂，而是從牙縫里擠出了一句話：“你不可能擁有這樣的心靈之光……這絕不是你的心靈之光！”

“我原本以為，你會問點不一樣的東西。”

見趙綴空滿臉不甘心的樣子，趙櫻空皺了皺眉頭：“或者說，就算過往的兩個妹妹出現在伱的面前，你也是如此的無動于衷？”

“那只不過是過往的幻影，是你耍弄的小手段，亦是我親手殺死的過去罷了！”

趙綴空的咆哮，如受傷的猛獸嘶吼：“況且我不是在問你這個……沒有人可以同時使用兩種心靈之光，這根本不合常理！”

面對默認自己不是對手，卻憑借巫族血統所帶來的不死之身發出的勝利宣言，趙櫻空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我原以為你即便之前墮落為野獸，心中依然還存在著一些驕傲與自尊，但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明鏡止水，萬象皆照——這便是她所處的精神境界，亦是她心靈之光的本質。

聽著趙櫻空的話語，趙綴空先是瞪大了眼睛，露出了難以置信地表情，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這個青年幾乎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在這個主神空間里，你居然還會接到任務？”

將回憶與思想中的虛象映照而出，是趙櫻空對昔日過往的執念，亦是她對另一位趙櫻空以及同伴們的感激，是大家成就了她，所以她也要將大家映照在心上。

故此，趙綴空將不再是那個“獨一無二”。

“難道是主神對我大肆殺戮的行為看不過眼，在全部的輪回小隊之間發布了我的通緝任務，可以拿著我的手表回到主神空間領賞……哈哈哈，這也太好笑了！”

“說得沒錯。”趙櫻空平靜點頭：“但殺死你，已經足夠了。”

“不是為了仇恨？”

“殺死我？不夠！”

“其次，我的心靈之光不是所謂的‘具現’，而是‘映照’。因為那些我所珍惜的，所在乎的事物，一直都存在于我的心底。”

“因為我有必要讓你死個清楚明白，讓你知曉自己究竟是死在誰的手上，雖然從刺客世家出來的我們并不遵循那些迂腐的規矩，但在這種時候，還是需要某些‘儀式感’。”

經歷過一次死亡的洗禮，又在心靈世界中與過往的自己和解，勘破自身不過是虛妄幻夢，卻依然從這虛無中尋到了真實自性，趙櫻空無疑已經堪破了佛門所言的心之境界。單論對心靈的明悟與理解，中洲隊無人能與她相比。

與原本世界線中經歷并不相同的趙櫻空，她所綻放出的心靈之光，自然不是原本的“雙人之鏡”，而是她結合了分身化影訣，分魔章，以及守望者血統的最終技能“復仇之魂”后，所衍生出的獨有心靈之光，心鏡映魂。

而望著趙綴空面上驚疑不定的神情，趙櫻空又繼續道：“趙綴空，你知道我為何要和你解釋那么多嗎？”

“既然你是小妹分化出來的第二人格，那就像幼鳥會本能地向成鳥學習一般，你最先模仿的便是我那小妹的心靈之光‘湮滅’；而第二了解的，便是在小島上的蕊空，就連攻擊的方式都和蕊空一模一樣……一定是這樣。”

比起心魔已深，無法自控的趙綴空，新出現的趙綴空更似進入主神空間之前的樣子，雖說手持兩把匕首，卻是滿臉溫和笑意，顯然經過了精心的打扮梳理……而他一出現，就望向了另一個趙櫻空。

面對“趙綴空”的注視，另一個趙櫻空則是露出了同樣的甜蜜笑容，竟然自發地走至“趙綴空”的身旁，二人十指緊扣，一副情侶樣貌……

第三階基因鎖，全力啟動，將在咒怨世界與楊云心靈相通時，所習得的“超感”，推動至更高的境界。

與此同時，趙綴空的面色則是迅速黑了下來，這個青年身上殺氣于這一瞬暴漲數分，幾乎咬碎了牙關才遏制住了自己出手的心思：“先是兩個小妹的假貨，現在連我的假貨也出現了……”

于是順理成章的，第四道身影也在趙櫻空的身后迅速成型——

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話來說，那就是“我在等治療，你在等什么，等死嗎？”

說到這里，趙櫻空也是回頭看了一眼儼然熱戀情侶之中的二人，眼中閃過一道或是羨慕，或是其他的情緒：“正如我的名字，櫻空……櫻花是一種容易凋謝的物種，而它落下的時候，就是最美的時候。”

面對趙綴空難看的表情，趙櫻空終于在這場戰斗之中，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但，趙櫻空不同，名為“湮滅”的心靈之光并非她本身所擁有，而是在另一個趙櫻空離去之前，擔心她無法殺死趙綴空方才遺留給她的，用一點少一點的最后饋贈……而現在，這屬于原本“趙櫻空”的心靈之光，只是又回到了她本人的手中。

趙櫻空輕輕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首先，我的心靈之光并非模擬他人的心靈之光，‘湮滅’是另一個我在逝去之前，所留給我的最后饋贈。”

無論怎么說，趙綴空也是達到了這一層次，甚至比趙櫻空走得更遠的強者，他自然知曉常規意義上，一個人只能擁有一種心靈之光……但另一個趙櫻空指尖纏繞的黑色心靈之光“湮滅”，以及趙櫻空親口承認的“心鏡映魂”，還有眼前所見的一切，卻盡數超出了他的世界觀。

望著拋棄掉過往，拋棄掉記憶，連自己那僅存的尊嚴都被盡數拋棄，一心只有“活著”與“勝利”的趙綴空，趙櫻空平靜地將手中繳獲而來的閻魔刀，遞給了身后的另一個趙綴空。

“這不是什么假貨。”趙櫻空搖了搖頭：“這就是你，在惡魔隊的你，另一個已經走到了人生的終點，將一切都畫上句號的你。”

“……你讓我看的，就只有這個么？”

趙櫻空緩緩回答：“畢竟，這是她最后的委托之一……而我，已經提前支取了相應的定金。”

“因為我要殺你，并非是為了我自己的仇恨。”

見趙綴空沒有回答，趙櫻空平淡地繼續道，她的眸光一如既往地淡漠，冰冷，卻又似乎蘊藏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而我之所以要在這里殺了你，也并非是由于所謂的‘報復心’。”

“……你真可悲，趙綴空。”

在生化危機二時另一個趙櫻空通過早就刻印好的符文吸收復制體趙綴空的心靈之光，從而對自我進行補完的時候，名為“寸步”的心靈之光早就流入了趙櫻空的體內，成為了她的一部分。

而思想，便在這力量的推動中，悄無聲息地分裂成四。

趙綴空冷笑了聲，他對于趙櫻空的說法根本是連丁點都不信：“好啊，既然你這么說，那你到底是為了什么來的？你是為了什么，要大費周章地把我從之前那種失去理智的狀態打醒，又在這里說這些不明所以的話？”

被殺意充斥的大腦依舊可以正常進行思考，只是思考的方向有所區別，故此未曾拋棄自己智慧的趙綴空，沒有用多長時間就得出了自己的破局之法：“以你這個背負著趙櫻空之名的‘偽物’如今實力，以及仍舊屬于初入第四階的入微深度，根本不足以殺掉我！”

心靈之光，乃是心底最深處所綻放出的光芒。

“反觀你，只是丑陋的‘活著’罷了。”

面對趙綴空的問題，趙櫻空沒有回答，但這個青年卻憑借自己對于心靈之光的了解與過往的經驗，自行得出了結論：“是了，存在即合理，心靈之光就是如此不講道理的存在。”

趙綴空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他仿佛是在說服自己一般，對著面前的趙櫻空，以及“趙櫻空”和“趙蕊空”冷笑出聲：“或許你的心靈之光確實很強，可以把一個人的戰力當成三分來使用，但這并不能突破你的極限，也就是說你所具現出的幻象，最高實力不會超過你本身的實力。”

不同于眼前滿臉暴戾，殺氣騰騰趙綴空的，另一個趙綴空。

“任務？你說任務？”

“心鏡”者，謂心凈如明鏡，能照萬象；亦為“身是菩提樹，心為明鏡臺”。

那是道，那是生命的升華，那是不朽的開端，亦是一個人所有的經歷，記憶，過往凝結成的東西。

況且心鏡的存在還給趙櫻空帶來了另一項優勢，那就是趙綴空那被心魔腐蝕變得扭曲的內心完完全全暴露在了她的面前。如同一面能使魑魅魍魎顯形的照妖鏡，每一擊都足以深入心靈，使這早已失去真我的趙綴空神魂俱滅！

三句話，三句辯駁，將趙綴空的猜測辯駁的體無完膚，即便背后的原因未曾詳細解釋，但趙櫻空話語中的無比認真，卻讓人聽不出半點虛張聲勢的意味。

為什么？

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趙綴空自己也想知道，因為就在他與趙櫻空談話的時候，便已在全力優化體內的基因治愈傷勢，隨時準備將自己的手臂再生。但眼前的趙櫻空，卻只是無意義地維持著自己的“心鏡映魂”，仿佛毫不在意消耗般。

那是寸步，屬于趙綴空的，獨一無二的心靈之光。

那是，趙綴空。

心鏡映魂的消耗的確頗為龐大，但兩人已然足夠將趙綴空壓在下風；集合三人之力，趙櫻空完全可以做到在自己的心靈之光耗盡前，就將趙綴空砍成一團碎肉。

——趙綴空的笑聲，于這一刻戛然而止。

“心鏡映魂……難不成你的心靈之光，是將你記憶之中的存在具現為供你驅使的幻象，或是模擬他人的心靈之光？”

趙櫻空未曾打斷趙綴空的大笑，就算她知曉眼前的青年是借著這個機會拖延時間，一方面加快治愈體內的傷勢，另一方面是浪費自己的能量，趙櫻空依然沒有絲毫的動作，只是抬起了手中的閻魔刀道：“是另一個我，與另一個你共赴黃泉之前，留下的最后悲愿。”

“不，不是主神。”

——而在趙綴空瞪大眼睛的目光當中，那個“假貨”的身上，赫然浮起了他再熟悉不過的光芒。

“而你的心靈之光并不是無窮無盡，越強的力量就要承擔越高的消耗，此時的你又能維持那虛幻的存在到幾時？多出一人的實力，消耗便會成倍增長……我只需要撐過你接下來的攻擊，待到你堅持不住之時，那就是我的勝利！”

平心而論，趙綴空其實說的并沒有錯誤。的確沒有人可以同時使用兩種心靈之光，就連原本世界線中，一體雙魂的趙櫻空擁有兩種截然不同的心靈之光“雙人之鏡”和“湮滅”，卻也無法同時進行使用。

打破虛幻與真實的邊界，賦予虛假的分身與本體相同程度的力量，這是趙櫻空心路歷程的體現，是楊云和中洲隊的大家，令虛假的“趙櫻空”成為了真正擁有獨立自我的趙櫻空。

一片死寂中，僅留趙櫻空單獨一人的聲音：“雖然另一個我說送你從心魔中解脫，不能假手予他人，但我想在這種時刻還是讓她親手來好點……畢竟，這是你和她之間的事情，而且我這里，還有一個人想要送你一程。”

“最后，你大可以試一試，是我的心靈之光先行耗盡，還是你先一步被徹底殺死。”

“果然，以前的那個趙綴空，確確實實的死去了吧。”

“雖然你剛才說，偽物勝不了真貨，但就我來看，失卻了一切，拋棄了一切的你，才是那個‘偽物’。”

“你知道他為什么如此開心嗎？是因為他自進入主神空間來，頭一次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義，覺得自己來到這世界上真正活了一遭……即便是死亡，他也是笑著迎來了自己的結局。”

“最后的儀式也已經完成，所以，徒留‘趙綴空’之名的怪物啊……”

“該是結束的時候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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