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馨玉把院門鎖上后跳上了自行車后座，用眼神示意陳奕趕緊騎車走。她的頭發是自然的黑亮，她才不喜歡頭上油膩膩的感覺呢。

說實話，她還挺不能理解往頭上抹油這種行為的。油膩膩的看起來是黑亮黑亮的，但莫名惡心人啊，幾十年后可不流行這個呢。

小黑在柵欄里頭“旺旺旺”的叫，聽起來挺有氣勢，已經像個成年的大狗了。

張蘭香羨慕的看著自行車越走越遠。她都沒坐過自行車，也不知道家里啥時候能有自行車。姜馨玉命好啊，找個好對象，冬天送圍巾，現在經常送她去學校不說，她還聽大隊里的其它人說，還見過陳奕帶姜馨玉去國營飯店吃飯呢，今天又去縣里看電影了，中午肯定又在外面吃了。

張蘭香收回目光，突然想起來陳秀云了，陳秀云家的門都鎖了，她咋沒見陳秀云，人去哪了這是？

鄉間通往縣城的路上，道路兩旁綠意蔥蘢，姜馨玉哼著鄧麗君的“漫步人生路”。

她哼的小調可歡快，陳奕蹬的也很輕松，額前的短發被風吹的飄啊飄，他覺得此時的他就像是天上的云一樣懶洋洋的舒坦。和她在一處，什么都不干，就聽著她哼小曲，此時的他都是高興的。

從前可沒有過這么悠閑的時候，到了這個貧苦的灰撲撲的年代，他卻體會到了從前不曾體會到的快樂。

姜馨玉哼歌哼的口干，干脆停了下來，清清嗓子說道“你給我唱一個。”

“我要點一曲，就《月亮代表我的心》吧。”

姜馨玉本來只是想捉弄捉弄他，她覺得他肯定不會唱的，卻沒想到他竟然開口了。

“情重愛深永系我心，盟言誓句不可泯，風侵雨折終不背約…明月見證照此心…”

他是用粵語唱的，有些詞句記不得了便用語調來代替，語調低沉卻意外的好聽。

低吟淺唱間，她抿著唇笑了。

她環住他的腰，仰著頭下巴擱在他背上，看著他寬闊的介于男人和青年之間的背部，等唱結束了一段后問“你唱的哪一版的，這歌詞我怎么沒聽過。”

陳奕面上淡定，心里卻一點也不淡定，給女孩唱歌什么的，他也是頭一回，“我不記得了。”

他爺爺奶奶家里有很多音質還很不錯的老唱片，他奶奶尤其喜歡這首歌，他跟著聽的多了，自然也能哼幾句。

“你有沒有給別人唱過呀？”

她的手已經在他腰間準備好了，但凡這答案她不滿意，她肯定要撓死他！

“只給你唱過。”

“你的手要是再不拿開，咱們就去別的地方好好說說。”

她的手放在他腰間，那種懸而為落的感覺讓他又癢又毛。

姜馨玉哼了聲，把手臂環了回去。

前方的岔道口，一輛突突突的拖拉機從路口冒出了頭，拖拉機后揚起一片塵土。

陳奕干脆停在原地，等拖拉機過去，不然跟在后頭就是吃灰的。

開拖拉機的大叔看到他還揚聲喊了一句，“小陳，”緊接著拖拉機停了。

陳奕騎著自行車到了近前，“黃叔，你們這是干什么去？”

陳奕這幾個月除了去縣里學習、在鎮上放電影，別的時候就是去紅旗公社的其它各大隊小隊放電影。

電影放映員在鄉村里，那就是明星人物，進了村就有好菜和煙酒招待著、小孩簇擁著、隊里的領導們都要給他們面子的。

這位黃叔不是五里橋大隊的，而且紅旗公社下其它大隊的拖拉機手，人非常熱情，臉龐因為常年在地里的勞作，被曬的黑紅黑紅的。

“馬上要收麥子了，去縣里買些農具拉回去，你也是去縣里？”

姜馨玉已經在后座坐好了，手也老老實實的收回去了，環視了一圈拖拉機車斗里的人。

“縣里今天放電影，帶我對象去縣里轉轉順便看電影。”

黃叔心里那個失落啊，小陳這孩子多好啊，是電影放映員，又有自行車，平時到隊里又謙遜又有禮，一看就是文化人，咋就真的有對象了呢？他閨女沒福氣啊！

“陳哥，你對象長的真俊！”坐在車斗里半大的小伙子大喇喇的揚聲說。

黃叔回頭瞪他一眼，這孩子在外頭真是不講究，他知道這娃子沒歹意，但人家姑娘會害臊啊。

姜馨玉看了那位衣裳上都是補丁的小少年一眼，眉眼彎了彎，少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

陳奕從兜里掏出一盒煙，給黃叔遞了一根，又說了一會兒話，等拖拉機走遠了，陳奕才再次啟程。

很快到了縣里，陳奕直接把自行車停到了“東風照相館”門口。

倆人進去時，前頭有一對穿著體面的年輕男女在拍合照。

照相館的人員見倆人長的實在是周正，和別人一樣穿著白襯衣，就是比人家都好看，拍出來的照片也肯定好看，問道“你倆也來拍合照，要結婚了？”

陳奕點頭說道說道“是要結婚了，來拍個合照，再拍幾張單人的。”

姜馨玉有些不可置信的抬頭看他，她倆什么時候要拍結婚照了？

工作人員被拍照的師傅叫去忙活了，倆人走遠了一些。

姜馨玉在瞪他，他淡定的小聲反問“你不想和我拍合照做個留念？”

他又嘆一口氣，垂下了眼睫，做出一副失落的樣子，“看來你還沒原諒我。”

姜馨玉可沒見過他這副失落可憐的樣子，一時還被他騙到了，她順著自己的大辮子，多少有點不好意思，“我不是那意思。”

陳奕繼續幽幽嘆息，“歌都唱給你聽了，和我拍張合照都不愿意，大不了合照拍出來只洗一張，你拿回去存著。”

姜馨玉瞪大眼“你是不是沒錢了？”

陳奕她為什么抓不住重點？

“有錢，洗兩張！”

姜馨玉“哼！”

“話說以前，我對著婚房里結婚照上的你都比你本人多。”

來吧，互相傷害。

陳奕幽幽的看著她，“等結婚了，讓你看個夠。”

姜馨玉“…”。

為什么他的臉皮越來越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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