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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氣不錯,宋鋌今天居然在家。
李源進屋后,先跟王亞梅進屋,一起幫兒媳婦李雪梅針灸了回。
等出來后,就發現八仙桌上茶都斟好了,飄著茉莉花香。
李源對宋鋌笑道:“宋叔,今兒我回了趟家,趕巧壓水井出水了。不過今兒事急,我沒去看。您要想了解情況,明兒可以去秦家莊看看,直接找我爸爸李桂就成。要不是明兒有好多掛號復診的,我就陪您走一遭了。”
宋鋌很滿意李源這種以本職工作為先的態度,不過他們這輩人在認可的晚輩面前,向來不怎么客氣,嘲笑道:“你陪我走一趟有什么用?比農業處的專家看的還明白?”
王亞梅聽不下去了,道:“農業處的專家那么有本事,咋沒想到弄一個這樣的井出來?”
宋鋌:“……”
李源嘿嘿一笑,在宋鋌目光飄過來時收斂,干咳了聲正色道:“宋叔說的也沒錯,我確實不大懂種地的事……宋叔,有一事想請您幫忙。”
宋鋌不置可否道:“說說看。”
李源道:“今兒早上我師父跟我說了件事,說現在農村生產隊大食堂情況好像不怎么好了,只能吃得上粗糧,還吃不飽。她擔心我家里幾個嫂子坐不好月子,就把她家里的一套院子借給了我。我今兒下午請假回家,把我媽還有五個嫂子都接了上來,安置在東辛寺胡同十三號院,跟您單位隔條胡同……”
宋鋌一下聽明白了,皺眉道:“現在正是私房改造的時候……”
李源忙道:“私房改造,改造的是私人經租房嘛。我師父那套院,從來沒對外出租過,不在改造范圍內。”
宋鋌哼了聲,道:“建國初,住房條件那么緊張,號召私人房主對外出租空余房屋的時候,他們家怎么沒響應?”
李源嘿嘿一笑,道:“當時真響應了,現在就麻煩咯。”
宋鋌不悅道:“什么話?廣大人民群眾住房條件那么緊張,少數私人手里握著那么大的院子,不該拿出來解決群眾的難處嗎?再說,還有房租可收。”
李源聞言笑了起來,再過幾十年聽這樣的話,肯定覺得無法理解。
但眼下……整個新中國都是通過打土豪殺劣紳奠定的基礎,更何況只是征幾間房……
李源道:“宋叔,您當面,我不說假話。可我說真話吧,您甭生氣,別給我戴頂帽子拷走了。”
王亞梅揚了揚眉尖,道:“在家里說話,不用上綱上線。大院里的孩子瞎咧咧的多了去了,也沒見給誰戴帽子打倒。”
李源高興道:“還是王姨疼咱!我要說的,還真是和大院有關。從公主墳一路到西山腳下,重重大院數不清啊。我讀醫專的時候,有同學是二號院海軍大院的,進去做了回客人,也算是開了眼。我平生頭一次知道,家里原來還能有沙發、地毯、電話、收音機……我也是第一次坐過那么軟的床,知道床墊里居然有彈簧……
別說普通百姓了,就是您家里和那地兒一比,都差遠了。
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東西,里面應有盡有。
禮堂里從禮拜一到禮拜天,天天都排有電影。
大院孩子看那些紅色電影看的都能把詞兒背下來,都不屑去看了。
且不說這些,單說房子,那一棟棟樓房,一家子怎么能住得完?
有的將軍樓樓上樓下那么多房間,就住老兩口。
宋叔,他們怎么不貢獻出來?”
宋鋌面色有些難看,語氣緩慢而沉重的道:“小李,那都是浴血奮戰多年,是國家的功臣。”
李源點頭道:“是,他們是功臣,不優待功臣會讓人寒心,我也沒說不優待功臣。所以培英、育英、群英、育紅、友誼、育翔、七一、八一、十一這些全國最好的學校,都讓大院的孩子們去讀,老百姓沒一個說牢騷話的。
宋叔,對于英雄,對于烈屬,我自認為不會比任何人的敬意少,還不是嘴上說說心里想想而已。
我平日里啃窩頭,都要給他們送些好吃的白面。
可話又說回來,總也得允許咱普通老百姓,有那么一點小小的、合法所得的私財吧?
六十萬打八十萬是天下奇功,可背后還有幾百萬老百姓頂著槍林彈雨推著獨輪車冒死相助呢!
不能一邊吃的好住的好,孩子讀書上學看病坐車什么都好,另一邊老百姓有幾間屋傳給自家孩子,就成了見不得人不光彩的事,沒這樣的理啊。”
宋鋌臉黑的跟黑鍋底似的,但一時居然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王亞梅拍了李源一下,教訓道:“說房子的事就說房子的事,你東拉西扯那么多,顯得你了?出去在外面管不住這張嘴,早晚要吃大虧!”
李源嘿嘿笑道:“我又不傻,在外面除了醫治上的事我會張張嘴,其他事我壓根兒不搭茬。也就是知道宋叔正直,王姨您偏疼我一些,我才敢這么口無遮攔,把一些疑惑說出來。
我就一大夫,還是靠著國家的好正策,才能從一農民進城變成工人。又是國家每月發錢發糧,把我培養成為一名大夫,一名干部。我對個人的情況,很滿意,也很感激,所以每天帶著媳婦啃窩頭,把得來的白面全分給烈屬也高興。”
宋鋌臉色好看了許多,李源的確不是嘴上說說,他一直身體力行的給烈屬、軍屬家庭送白面,免費為這些家庭的老幼婦孺看診,絕對是個好同志。
有些不同意見,也是因為太年輕,不能怪他……
其實要不是知道宋鋌平日里就對一些現象深惡痛絕,李源也不敢說這番話。
王亞梅看了看丈夫的臉色后心里有了數,笑道:“老宋,小李今兒說這么一大通,也不是為了他自己。我看吶,還是為了他那個老師。這孩子什么性格我太清楚了,除非是學藝,不然他從不求人。”
李雪梅抱著孩子出來,正好聽到這句,笑道:“也不是,上回為了幫我,不是求到他老師那了?源子很不錯的,除了淘氣一點,我就沒見過這么好的孩子。”
李源無奈道:“嫂子,我這都結婚了,哪就孩子淘氣了?”婁曉娥嘻嘻笑。
李雪梅白他一眼,道:“伱比我最小的弟弟還小一歲,怎么不是孩子?”
其實她今年也就二十六。
但把李源比成孩子,以后談起治療時就沒那么尷尬了。
李源嘿嘿一笑不反駁了,宋鋌看了他兩眼,點頭道:“行吧,明天我去街道那邊打聲招呼。”
王亞梅趕緊給李源使了個眼色,李源會意,起身謝過宋鋌后,趕緊帶著婁曉娥跑路。
等兩人走后,宋鋌忽然笑罵了聲:“小兔崽子!專門來將我的軍!”
李雪梅不解問道:“爸爸,怎么說?”
宋鋌哼哼道:“問你媽吧。”說完起身離開。
王亞梅笑吟吟的對兒媳婦道:“源子知道你爸的為人,剛正不阿。我也跟他說過,你爸對一些現象很是看不慣,所以一直在副局上面打轉。這小子知道,要是好語相求,未必能說動你爸爸,所以才膽大包天,說了那些話來激將。
其實,也說到你爸爸的心坎兒里了。咱們家偉強他們,沒一個敢去老莫、新僑、東風那些西餐廳的,更別說坐公家的車了。”
李雪梅恍然大悟,隨后氣笑道:“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敢在爸爸面前玩兒兵法?怪不得他說在外面絕不會說一個字。”
王亞梅哈哈笑道:“所以你爸爸很快就反應過來,不過也看得出,他并不生氣,也不討厭。這孩子,對你爸爸的脾氣。”
“哎喲,大事算是都解決完了,可把我累壞了,這可不符合我的做人原則啊!”
回到四合院,借口回屋吃飯,李源和婁曉娥都沒在中院多停留,直接回了后院家里,等到躺在炕上那一瞬間,李源舒坦的發出了一道酸爽感慨。
婁曉娥嘻嘻一笑,摸著李源的臉,輕聲道:“源子,我以為你要留在東辛寺胡同那里陪媽和嫂子他們吃飯呢。”
李源握住她的手道:“長大結婚后,走出了大家庭,成立了小家庭,就以小家為主了。再說,咱們幫襯了那么多東西,要是留在那,幾個嫂子肯定一直感謝個沒完。到頭來都不自在,沒必要。往后咱們隔三差五過去坐坐就成。”
婁曉娥道:“我爸媽肯定要去看看,嘻嘻,我媽知道你們家有那么多孩子,羨慕的很呢……”
李源一下坐了起來,和婁曉娥大眼對小眼道:“壞了,忘接你姐了!”
婁曉娥慌道:“那怎么辦啊?”
李源無奈笑道:“走吧,接人去吧!你姐正是心理敏感期,不能讓她多想,不然容易偏執。”
婁曉娥笑著抱住李源道:“源子,你真好。”
李源遲疑道:“晚半個小時去,也可以的……”
婁曉娥俏臉飛紅,咯咯笑道:“不要!明天姐姐不是最后一天了嗎?等她回家了再說!”
李源也不強求,笑呵呵的帶著媳婦出門了。
到了中院,就見傻柱和許大茂坐庭院里斗嘴。
看到他二人出來,兩人搶先上前,傻柱關心道:“源子,你大姨姐呢?今兒怎么沒來啊?”
許大茂也關心道:“源子,咱大姐呢?”
李源嚴肅道:“我大姨姐在家看書,她最近沉迷于老毛子作家列夫·尼古拉耶維奇·托爾斯泰的作品,無法自拔。柱子哥、大茂哥,咱們是親哥兒們,真要能當成挑擔,我也樂意啊。
可這事兒光說沒用,得看你們怎么努力。起碼能跟人搭上話吧?你們得讀書!
不然人家要和你們談安娜·卡列尼娜,問你們怎么看她,你們怎么說?
柱子哥總不能問,這安娜·卡列尼娜是顛勺的啊,還是摘菜的?
大茂哥呢,問這娘們兒能不能喝?”
“哈哈哈!”
庭院里洗洗涮涮、聽收音機的人都笑了起來。
傻柱面上掛不住,道:“那你說說,這安娜什么什么娜的,她到底干嘛的啊?”
許大茂也想知道,催道:“就是,源子,你說說,你說說!”
連二大媽她們也笑著起哄,李源呵呵一笑,道:“這是老毛子的一個貴族女人,哥哥還是公爵,非常厲害。嫁的男人,也是個當官兒的。可是呢,有一天她遇到了一個又黑又壯的男人叫渥倫斯基,這人向來會花言巧語,也能說會道。而安娜·卡列尼娜的男人呢,一心只想當官,很少和媳婦談心。結果安娜·卡列尼娜就愛上了渥倫斯基,盡管她還有一個兒子,可也忍不住,倆人奔了!”
二大媽罵道:“這不就一破鞋嗎?”
眾人哄笑。
李源一邊往外走,一邊笑道:“還真不是,老毛子那邊都夸這娘兒們勇敢的突破枷鎖,優美、高雅的追求自己的愛情呢。”
賈張氏“he……tui”了聲,氣呼呼道:“狗屁的愛情,不要臉,就一臭破鞋!要我說,就該掛雙破鞋,拉出去游街,再浸豬籠!”
說著,眼神還警告似的盯了秦淮茹一眼。
秦淮茹則目光不善的盯著李源,這壞東西幾個意思?
反正她不信他會和她私奔……
另一邊,傻柱陷入了深思,那個叫渥倫斯基的男人,又黑又壯,又黑又壯……這不就是他嗎?
那個高雅、優美的女人,還有一個兒子?!
媽耶,傻柱的心噗通噗通的直跳,一雙小眼睛忍不住的看向賈家的方向……
許大茂同樣覺得,老毛子的故事分明寫的分明就是他,他多能說會道啊,多會花言巧語啊?
不過也認為,那結過婚還有兒子的娘兒們,可能是……秦淮茹?婁秀也沒兒子啊。
秦淮茹有,這娘兒們看著就潤!
念及此,他也瞄眼看了過去……
賈東旭見到這倆孫子的德性,差點沒氣瘋,大聲罵道:“孫賊,瞎看你娘呢?”
聽到李源嘿嘿直樂的笑聲,賈張氏也氣壞了,罵道:“都怪李源,講的那個狗屁破書!看這樣書的人,都不是好人。那老毛子男的女的,都是畜生!”
婁曉娥氣的就要吵架,李源拉住,笑道:“賈大媽,您和東旭真誤會了。柱子哥和大茂哥看的根本不是秦姐,他們倆看的是您啊。您又優雅,又高貴,還有一兒子……哈哈!”
說罷,在滿院哄笑聲中,拉起婁曉娥的手哈哈笑著出門。
劉海中也是老混蛋,可能也是喝多了,反應了稍許后“喲”了聲,高興笑道:“可不是嗎?老嫂子也帶一個兒子。老賈當年就不愛跟她說話,還沒老易您和老嫂子說的話多……”
“噗!”
傻柱、許大茂和四合院里的人都笑拉了,易中海黑著臉喝道:“他二大爺,喝多了就回屋里挺著去,在這胡說八道什么?”
劉海中自知失言,不過這會兒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賈張氏已經化身鐵浮屠,并悄然將老賈召喚上身,“DuangDuangDuang”的飛奔而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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